在北京,豆漿為什麼鬥不過豆汁兒

社長說

來,乾了這碗豆汁兒吧!

豆汁文化簡史:你幹了,我隨意


豆汁兒,北京小吃屆當之無愧的混世魔王。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豆汁兒,那就是臭要臭得出彩,酸要酸得離奇。這種飲品極具個性,似乎沒有任何作為北京特色的優勢和自覺:它保質期短(是的,這玩意兒也有保質期),還不方便長途攜帶,京城南北走個對穿都容易被擠破了口袋,更別提作為旅遊特產帶回去給親戚朋友嚐嚐鮮。於是口耳相傳間,更為其增添了幾分魔幻色彩。

在北京,豆漿為什麼鬥不過豆汁兒


“我很餿,但是餿得溫柔”

現今我們能喝到的豆汁兒多為原糧炮製,但實際上,早年間的它就是製作綠豆澱粉或粉絲時的副產品。

粉坊師傅將泡好的綠豆磨糊,發酵,上面漂浮的一層就是豆汁兒。做粉絲的豆粉過濾另作他用,剩下的酸液渣調好稀稠 , 生豆汁兒就這麼誕生了;若放在鍋上加熱,不能完全燒開,剛咕嘟嘟冒泡那會就是熟豆汁兒最好喝的時候。出色的師傅在豆汁兒的加工上頗有講究,加料的時機、多少是一碗豆汁兒是否好味的關鍵。

因為用料便宜,豆汁兒的價格向來十分低廉。五十年代時著名店家裡的一碗豆汁兒只賣幾分錢。到了現在,物價飛漲,足足兩塊錢才能買上一大碗。

純正的豆汁兒顏色應該是白裡透著灰綠的。如果您到鋪子裡點了碗豆汁,定睛一瞧,顏色是純黃或純白的,要麼錯買成了豆漿,要麼是店家掛羊頭賣狗肉,虧著心端上來一碗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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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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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漿


雖然以酸臭聞名,但豆汁兒之所以受到眾人追捧,口感上必然有亮口之處——初嘗酸,回味卻帶著鮮、甘。同時,發酵形成的豆汁兒比綠豆本身更好被人體吸收,具有降燥解毒、促進脾胃功能、刺激食慾、消暑降溫的功效。據梅蘭芳後人回憶,從前梅先生吊完嗓子後必喝豆汁兒,去火去燥滋潤嗓子。用時下話講,梅先生絕對是位地地道道的養生boy,豆汁兒行走的活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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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惠、營養、味奇,使得豆汁有著極為堅挺的群眾基礎。民國年間的北平文人張醉丐先生,一位狂熱的打油詩愛好者,專門為老北京的一些小吃及平民食品賦詩。他曾在一幅賣豆汁的小販附圖旁題詩《豆汁》:“一鍋豆汁味甜酸,鹹菜盛來兩大盤;此是北平新食品,請君莫作等閒看。麻花鹹菜一肩挑,矮凳居然有幾條;放在街頭隨便賣,開鍋豆汁是商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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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先生的詩為我們復現了老北京買賣豆汁的圖景——賣豆汁兒的挑著擔子、板凳走街串巷地叫賣,擔子一頭是火爐和豆汁兒鍋,一頭是辣鹹菜絲和醬菜,一些心思活泛的商販還會根據居民喜好裝上芝麻燒餅、醬花捲等,極受百姓喜歡。

不單是百姓,文人墨客對豆汁同樣愛得深切。

散文家梁實秋曾這樣形容過:豆汁兒之妙,一在酸,酸中帶餿腐的怪味。二在燙,只能吸溜吸溜地喝,不能大口猛灌。三在鹹菜的辣,辣得舌尖發麻。越辣越喝,越喝越燙,最後是滿頭大汗。

林海音從臺北回北京時,舒乙與鄧友梅問她最想做的是什麼。她說:“別的事沒有,就想叫你們領我去喝碗豆汁兒。”到了餐廳,林先生吃其他小吃時謙遜又穩重,豆汁兒一上來算是顯出了真性情,一口氣喝了六碗還不夠,舒坦得連連感嘆:“這才算回到北京了!”

聽家裡長輩笑稱北京有個豆汁兒愛好者協會,入會門檻是連幹四碗豆汁兒,按林先生對它的痴迷程度,一定穩坐協會的頭把交椅。

進擊宮廷的平民小吃

關於豆汁兒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遼,但由於時代久遠,是否同名不同物實在難以考證。較為廣泛且靠譜的說法是豆汁兒一物源自清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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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盛夏,京城某粉坊加工的半成品沒能及時處理,一夜過後,餿得不能再餿了。不知坊主算節儉還是摳門,反正是沒捨得第一時間將酸腐的細漿倒掉。他頗為痛心地盯著,忽然受到內心某種強烈的召喚,伸出手指蘸了點嚐了嚐,酸臭味頓時在舌尖炸裂。隨後,他又不甘心地嘗試加熱煮沸,怎料熱豆汁入口味道酸鮮醇厚,別具風味。於是一來二去,粉坊便專門做起了這酸汁兒的生意,且在京城興起一股“豆汁”風。

話說有一天齊化門(朝陽門)外營房的旗人們嚎啕大哭,路人好奇地抻著脖子湊上前去詢問,誰知那哭腔越演愈烈:“豆汁兒坊都關了張,豈不要了性命?”由此可見,當時從達官顯貴到腳伕苦力,都對這一口情有獨鍾。

後來,民間尚飲豆汁兒的消息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乾隆十八年10月(1753年11月),內務府收到一道諭帖: “近日京師新興豆汁兒一物, 已派伊立布(大臣名)檢察,是否清潔可飲,如無不潔之物,著蘊布(當時內務府大臣)募豆汁匠二三名,派在御膳房當差。”於是每年舊曆九月至次年立夏後五天,清宮御、壽兩膳房就開始製作豆汁兒,它也因此正式成為了宮廷御膳。

皇上一開口 特色小吃橫著走

北京飲食文化歷史悠久,成為首都以來,各種飲食元素薈萃於此,為其融合與發展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到清朝時,北京飲食具備了宮廷、少數民族、官府和市井四大風味特色,充分體現出飲食文化的多元性,其中又以宮廷特色為重。

首先,清朝各種封建專制制度最為完善,處於中國封建文化的總結階段。前頭說了,是乾隆的一道御旨將豆汁兒引進了宮,對於皇帝們而言,對中華飲食文化的總結、收集不僅體現出滿漢一體化,也是特權的彰顯。例如乾隆帝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當地負責接待的官員奉上當地的名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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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清代中國國力強盛,統治階級就可以盡情享用中華美食精華。上有所好,下必所效。社會各個階層的行為舉止都會向潮流先鋒——宮裡頭靠攏。豆汁兒雖源自民間,但受眾因入過宮而得到擴大。這也好理解,換誰聽說慈禧好這口,即使捏著鼻子也要好奇地嘗上一嘗。同時服務行業為迎合顧客,也會盡力模仿各地飲食精華。基於這樣一種社會政治環境,北京小吃迸發出獨有的特色與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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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在什麼地方,百姓所喜愛的那些看來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各種小吃,實則吃的是一種文化,一種記憶,一種傳承。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哪位鐵子張羅著一起“拼汁兒”,我也只敢縮著脖子奉上一句:您幹了,我隨意,打擾了,我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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