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大菜—熬凍

在我的老家,有一道年菜叫做“凍”。“凍”的製作過程就叫做“熬凍”。每當年關臨近,在殺豬,蒸饅頭,炒花生,炒瓜子的空檔裡,總會有一天晚飯後,爸爸說:明天熬凍。

熬凍是一項大工程,爸爸第二天早起吃早飯,然後開始做熬凍的準備工作。豬皮拿出來用瀝青去大毛,再用刀子颳去小毛,放一邊備用。殺一隻公雞,再收拾乾淨四個豬蹄。鍋裡燒水,把豬皮,豬蹄子,公雞過一遍血水。完成準備工作就開始熬凍了。

大鍋重新舀上一鍋清水,架上大木頭開始燒火,爸爸把用紗布包好的自制大料包扔進去。水開之後,直接把豬皮,豬蹄子,公雞整個扔進去,放進大姜塊開始煮。這個煮是個大工程。大概要煮兩三個小時的樣子。所以必須用大木頭,大木頭一個是抗燒,能燒好幾個小時,不用人看。再一個就是火有勁。熬凍的前一個小時爸爸基本上不用管,偶爾看看火就行了。一個小時後,爸爸開始不時地開鍋看看火候。火候差不多的時候,也差不多到中午了。爸爸揭開鍋蓋,端一個大盆放到鍋臺上。把豬蹄子和公雞撈出來放進盆裡。然後用筷子把豬皮夾碎成小塊。爸爸說的火候差不多的時候,就是豬皮煮的能用筷子夾碎的時候。豬皮繼續在鍋裡翻滾,爸爸用筷子把撈出來的豬蹄子和公雞扯開,然後把大的骨頭夾出來,剩下的小骨頭和肉再一起扔進鍋裡,然後倒進一大瓶的醬油繼續煮。

我們的中午飯就是沒有什麼肉的雞骨頭和豬蹄子。不過我記得小時候啃骨頭的時候,總會在某一塊骨頭上啃下大肉肉。吃完中午飯,爸爸繼續不時地開鍋看凍,觀察燙的顏色,顏色淺了就再倒點醬油。凍熬的差不多了,爸爸用勺子舀起湯觀察著,湯厚厚的稠稠的就可以出鍋了。媽媽端來幾個大鋁盆,爸爸把熬好的肉和湯一起舀到大盆裡,然後端到院子裡放涼。

臘月裡院子裡寒風刺骨,幾個大盆冒著白氣,熱氣騰騰的。差不多晚飯的時候,凍就凍好了。爸爸用手按一按,硬硬的有彈性,就是成了。我現在好像明白了為什麼叫“熬凍”,大概是因為先“熬”出來,然後再“凍”起來。看看民間對於吃的智慧。

當天的晚飯是肯定要吃凍的。爸爸把大盆端到不燒火的屋裡放著。然後拿著刀,端著盤子就進去了。一會端著滿滿的一盤凍出來了。媽媽把搗好的蒜也拿到了飯桌上。冰涼的凍沾一下加了香油的蒜,味道好極了。

年關大菜—熬凍


爸爸媽媽會在飯桌上評價一下今年的凍熬的怎麼樣,火候到沒到,味道合不合適。爸爸總會找到一點不足,媽媽總是說挺好的,我和弟弟就只管吃。嘗過這一次凍之後就不讓吃了,留著過年了。

從年三十開始,家裡的年菜裡總少不了這個凍。特別是正月裡來親戚,大家是一定要品嚐爸爸親手熬的凍的。在正月裡天天大魚大肉吃膩了的嘴巴里,放進一塊冰冰涼涼,又香噴噴的凍進去,清爽極了。

年關大菜—熬凍


對於吃凍,小時候的我也有自己的經驗。吃下邊一層,不吃上邊的,因為下邊沉澱的都是肉。吃拉絲的肉,不吃成塊的肉,因為拉絲的是雞肉,成塊的是豬皮,不如雞肉好吃。豬蹄子皮是好吃的,但是跟豬皮很像,不敢貿然下手。如果夾到筷子上發現不是豬蹄子皮再放下,是要捱罵的。“看好哪塊吃哪塊,不準亂挑”所以,看的過程很重要。如果在凍裡發現一塊骨頭,趕緊挑起來準沒錯,不是雞肉就是豬蹄子,都是好吃的,香噴噴的。

後來媽媽沒了,爸爸年紀大了。過年熬凍這麼費事的菜就不做了。有時候我饞了,就去市場買一塊凍回來拌著吃,總覺得不香不好吃。後來才發現,市場賣的凍只有豬皮。

年關大菜—熬凍


公雞和豬蹄子只有爸爸熬的凍裡才有。那個香噴噴的味道也是專屬於爸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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