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酒 鄧世昌

鄧世昌(錦州)

我不會喝酒,我就是那種天生的酒精過敏的人。小時候,我家同院的老邊家,是開食雜鋪的,他家有各種各樣的酒。有一天他家孩子小龍,邀我去他家玩,在店鋪的後屋,桌上擺著很多瓶裝酒,有葡萄酒,還有洋酒,紅的黃的綠的顏色,看著很好看。小龍說,這些酒可好喝了,他順手打開一瓶,“咕嘟”,喝了一口,然後張著嘴哈氣,還說:“可甜了!”接著遞給我,“不信,你嚐嚐!”我接過酒瓶,先用鼻子一聞,就覺得腦袋“嗡”一下子,忙放下酒瓶,喘了一口氣說:“迷昏!”這是我第一次接觸酒。其實葡萄酒度數是很低的,但我也承受不了。

第二次是在白城,“文革”期間,有一次我校教工到一個軍隊農場參觀,主人很好客,讓我們看他們的釀酒廠。在酒鍋前,主人從缸裡舀出一勺酒說:“這是剛出鍋的酒,叫原漿酒,75度。”說著把勺子遞給大家,“都嚐嚐!”會喝酒的同志嘗一口,一“吧嗒”嘴,讚道:“醇香!”待我接過勺子,剛一接近勺邊,就覺“嗡”的一下,失去知覺,好在只是瞬間,沒有倒地,就像小時在邊家一樣。我想,都長這麼大了,一點沒長進!

後來能喝一點酒了,是從喝藥酒開始的,也是在“文革”當中。那時候看閒書,所謂閒書,沒有文藝作品,我就找醫藥書看。在《本草綱目》中看到一個方子,是治胃病和養胃的。我也沒什麼胃病,只是有點消化不好。方子是用幾種草藥泡酒。我把草藥買來了,找個很大的瓶子裝上,但沒有酒。那時酒是計劃供應的,我一個住宿生,哪來酒票?正好同寢室的一位老師,他一個大連老鄉常來找他,我也就熟識了。他大連輕工學院畢業,在白城酒廠工作,外號“劉啤酒”。我跟他一說,他爽快地答應:“不是問題!”第二天就拿來兩瓶白酒,說:“新從酒鍋接的,原漿,75度左右!”“文革”時期工廠裡很寬鬆,像他那樣廠裡唯一的技術員,接一點酒是沒人管的。

藥酒泡好後,我一天喝一小盅(也就一錢)。開始辣得很,就當吃藥了,一閉眼,一仰脖,嚥下去了。漸漸不覺辣了,能一天喝兩盅。是不是治病,我不知道(原本就沒病),但是卻練得能喝酒了。誰說天生不能喝酒,後天也能練出來嘛!看來壞習慣也能漸漸養成。

白城產的酒叫洮兒河,原料是玉米,有種清香味。星期天我們同寢室的三四個同志,常常結伴到市內最大的飯店“服務樓”改善一頓,吃小籠包,順便喝點酒,三四個人也就二三兩。每次我都是大紅臉走出飯店,慢慢散步回校,走進校門時面色也就恢復正常了。

光陰荏苒,上世紀八十年代,我早調回家鄉工作。一次與幾個同事出差到鞍山,一同事的親戚招待我們,飯桌上酒盛在一個高高的漂亮酒壺裡,倒出來時我就聞到一股熟悉的酒香,用嘴一嘗,不由說一句:“玉米酒,洮兒河?”主人大叫一聲:“不得了呀,品酒專家來了!”他忙去裡邊拿出“洮兒河”牌酒瓶搖晃:“不假吧?”這可壞了,席間我再怎麼說我不能喝酒,也無濟於事,都說:“哪有能品酒的人不能喝酒的!”我成了主攻對象,那天晚上回到招待所我就大吐。其實,我當時的酒量也就一兩,結果被灌了二三兩!因為遼寧的白酒都是高粱做的,忽然遇到玉米酒,我就識別出我所熟悉的清香味,猶如“他鄉遇故知”。從此以後,我不敢再顯擺我那點識酒能力。

由於工作關係,請喝酒的人多了,絕大部分都婉言謝絕。實在推不掉的,在席上喝兩口酒上臉,我就指給人看,證明我實在不能喝酒。起初人們還信,後來也不知誰總結出酒桌上的幾條“不能忽視”,其中一條是“女同志不能忽視”,再一條就是“臉紅的不能忽視”!所以我這“臉紅”也不能做擋箭牌了,於是我只好不再應邀。這樣,“吃人家的嘴短”的擔心也就沒有了。

然而,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有時是我必須請人家喝酒。這時我得找一位能喝酒的人陪同。比如,單位改建房舍,多少個紅章都蓋來了,就差一個關鍵部門的大印蓋不來,在別人的提醒下,找個中間人,把那個部門的大領導和現管都請來,在最好的飯店喝酒,臨走再拿上一瓶好酒和兩條煙,結果第二天最後一個大印就蓋來了。基建趕在上凍前開了工。由此我體會到,喝酒不光是自我陶醉,它還是工作的“需要”!你說,喝酒是好事還是壞事?說不清了。幸虧那年代一般搞歪門邪道還只限於用“菸酒”。

這樣的“需要”和“被需要”漸漸擴大,單位時常有個別幹部下午喝得酒氣熏天上班,居然還有班主任帶一股酒氣上課!實在不成體統,有傷為人師表!我提請領導班子做個決定,凡上班日子,早晨中午不得喝酒。即使招待客人,也不得用酒。這規定一直堅持到我退休。

退休後很少有人請喝酒了,這使我輕鬆許多。年節家人親戚團聚也喝酒,但不攀不比,更沒有後顧之憂。偶爾朋友聚會,更是寬鬆從容,觥籌交錯,只是各盡所能。一次老友聚會之後,我寫一首詩中有句“把酒悠然誦晚晴”,可代表當時的狀態和心境。這時酒才真正成為一種提神、助興之物。

近年得了眼疾,醫生建議忌酒,於是我樂從醫囑,不再飲酒。朋友聚會和年節家宴,都以茶代之。還有個原因,我切身體會,喝了酒之後,智商明顯下降。比如明明很熟悉的一首古詩,在喝了酒之後,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我以為這很可怕,這不是促使老年痴呆提速嗎?儘管已屆耄耋之年,我還不願過早糊塗,給家人和社會增添麻煩,使自己痛苦。

徹底戒酒!

我与酒 邓世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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