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地標
渭南，古稱東府、下邽，是陝西的東大門，素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的美稱，地處渭水之陽，毗鄰華嶽之陰，文化留存豐厚、歷史源遠流長。這裡的人熱情淳樸、這裡的生活淡定從容，只要你認真的看她一眼，就會不可救藥的愛上她。十八歲離開家，來到渭南求學。輾轉畢業，隨即在這裡安定下來，一工作就是將近十年。習慣了每天就著老漿吃一碗熱騰騰、鋪滿紅油香椿的豆腐泡，亦或是吃一口熱氣騰騰的時辰包子在晨曦中開始一天的生活；習慣了邀三兩好友夏日圍坐在智能廣場樓下清涼小酌，冬日則尋一處僻靜的所在煮一壺釅茶圍爐夜話。渭南城像一個小家碧玉，率真恬靜、輕盈精緻。世紀之交，能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國企，默默無聞的過著怡然自得的生活，實在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當一切順遂，也許就到了該改變的時候。2007年廠子經過了股改、重組、分流、託管這些繁雜的事情讓人疲倦。之後，我加入到千千萬萬個下崗大軍中，為了生計奔赴了另一個城市。把這裡的一切別進了生命的相冊裡慢慢定格、泛黃……
其後雖曾多次路過渭南，卻因各種原因，沒做過多的停留。今年夏天，終於和以前的同事們約好，各自放下手頭的事情好好聚一番。為了能開懷暢飲，我特意選擇了高鐵出行。出了北站看離集合的時間尚早，想更近的看看渭南的變化，於是選擇了乘坐公交車前往飯店。站牌下暑熱難耐，烈日肆虐連風都懶得動彈。蟬扯開嗓子大聲叫喊著：“熱~熱~”。柏油馬路折射出亮閃閃的光，又被熱氣蒸騰著，虛化了容顏。有的時候人生往往沒有更多的選擇，連站在十字路口這樣的境況都是奢侈的。就像此時此刻，緊挨站牌的一棵粗壯的國槐成了我唯一的立足之地，儘管樹蔭單薄的僅夠容得下一個身軀。寬闊的道路不時有車呼嘯而過，風噪聲宣示著這座城市新的節奏韻律，颳起的氣流讓國槐的枝葉不安起來，一片彎曲的樹葉，連著晶瑩的絲線緩緩垂下，葉子極不情願的艱難扭動著身軀，即將慢慢的枯萎、脆弱改變了原本的屬性，和大樹唯一的羈絆就剩下這根幾乎看不見的絲線了。
公交姍姍來遲，好在人不多，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車裡冷氣很足，車子緩緩而行倒還愜意悠閒。雖說這些年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加快，渭南的變化非常大，大體的道路面貌也還算熟悉。路上的街景不斷映入眼簾，心裡快速倒放著，以前的模樣，對比著，感嘆著。在倉程路站我下了車，這裡離聚會的飯店只有兩三站路了，更重要的是我想看看以前的廠子變成什麼樣了。十年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以前這一片是綠油油的麥田，一條光潔的水泥路筆直的通向廠區，道路兩側是高大的護欄，工業化的痕跡把廠區和田野有序的區分開來。一棵高高的煙囪聳立在廠區中央，隆隆的鍋爐吐出滾滾蒸汽，向四周輻射出澎湃的電能和熱能，成為周邊職工和居民的生活支柱。隨著經濟飛速發展，城市向外不斷擴張，如今工廠周邊的土地持續升值，一座座新的樓盤拔地而起，形成了頗具規模的商圈，黃金的地產品牌加上更加宜居的環境，這裡已經成為一所新的地標。街道兩旁三兩個亭臺廊榭被綠草環繞，花樹成行，一派園林景象。小型的健身廣場、籃球公園等設施分佈在樓宇間，店鋪林立，熙熙錦繡繁華。那棵高大的煙囪到底是沒有看到，大概是隱沒在樓群裡了吧。故地重遊的親切感和時過境遷的陌生感交替襲來，我在鋼筋水泥路迷了路，心裡生出一些“獨在異鄉為異客”的愁緒來。
月還未上柳梢，人卻在黃昏後陸續的到了。包間裡一下熱鬧起來了，我們這群人有的經常見面，有的好幾年都沒見過了，彼此的心都是近的，相互詢問著近況，分享著各自家庭或是事業的喜怒哀樂，就像從未分開過。菜過五味、酒過N旬，經過一場熱烈的狂歡一會，大家不約而同的沉浸在想當初、憶昔年的懷舊氛圍中，相互翻出手機裡留存的照片，一樁一件的回憶著。我說起白天尋訪不遇的事，有人找出一段前年拆除舊廠的一些新聞視頻給我看。其中幾個相識的故人面對鏡頭，訴說了廠裡從無到有的一些變遷，在座諸位無不唏噓。隱約覺得彼此之間相互聯繫的羈絆，也許就剩下看不見的一根透明絲線了。不過能再相聚依然是很開心的事情。就像廠子現在成了新的地標，大家的生活質量也比當年有了質的飛越，當然值得再浮一大白了！“相逢不易莫輕別”但畢竟“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說笑玩鬧之後我們互道著珍重，重定下歸期，依依不捨的送別彼此。
回到酒店，訂好第二天回程的車票，我心緒難平。在電腦上敲出一首小詩，追憶我逝去的青春歲月，感謝經歷，感懷所遇：
地標和煙囪
最初在廣袤的大地上 /開拓的建設者在奔忙
火熱的汗水打溼衣裳/用心搭建出一座廠房
一棵高高的煙囪/帶給城市光和亮
在寒冷的冬夜裡/溫暖了家的方向
當年在筆直的馬路上/勤勞的勞動者在歌唱
清脆的車鈴唱響希望/用愛編織出家的模樣
一棵高高的煙囪/帶來熱鬧和繁忙/
在炙熱的土地上/充滿向上的力量
那時在停擺的氣輪上/倔強的堅守者在凝望
無聲的吶喊充滿迷惘/剩信念支撐不屈脊樑
一棵高高的煙囪/它老了不再堅強
在城市的腳步中/嘆息時光的憂傷
如今在城市的最中央/忙碌的創業者在闖蕩
都市的霓虹閃閃發亮/用色彩講述唏噓過往
一座高高的樓房/煥發著青春光芒
在煙囪的地基上/追逐未盡的夢想
我想，雖然我沒有做過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但是一路走來，遇到這些善良的人，一起經歷過許多溫暖的事都是我人生中的寶貴財富，就像廠子裡那棵高高的煙囪一樣成為我心中的一座地標。
魏飛，男。出生於1982年，陝西大荔人。本科學歷。現供職於陝西興化集團，自幼愛好文學。咸陽市詩詞學會會員，興平市楹聯藝術家協會會員。有多篇詩詞楹聯和散文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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