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全文共計3911字，配圖15幅。
他雖為太平軍降將，卻平步青雲官至北洋水師提督。
他雖為陸軍出身，卻統領整個北洋水師，是近代中國最早的海軍統帥。
他就是中國第一支近代化海軍北洋水師的提督丁汝昌，在北洋水師眾多將領中，首當其衝受到指責的便是丁汝昌。
一百多年以來，對他的評價褒貶不一，譭譽參半。有的人認為不夠資格擔任北洋水師的提督一職，有的人認為他並沒有能力統帥整個北洋水師，因為其陸軍出身的身份。在他生前屢遭誣陷指責，歷經坎坷。在他以身殉國之後，又再度被加罪，直至宣統年間才被平反昭雪。
位於山東威海劉公島上的丁汝昌紀念館
前面幾期的文章對於丁汝昌的生平、能力以及其如何在黃海海戰中受傷，都有過詳細內容的描寫，本期文章就不再加以贅述，如有興趣者可以翻閱筆者前幾期的文章查看。
本篇文章的主要內容是：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之死。
一、
中日艦隊黃海大海站之後，北洋艦隊前後共損失了五艘戰艦。作為北洋水師的創始人李鴻章在聽取了德籍軍事顧問漢納根的建議之下，決心讓北洋水師殘餘的主力戰艦退避山東威海衛。丁汝昌原本向李鴻章發誓傾盡北洋艦隊全部戰力出海迎敵，保衛旅順，不惜決一死戰。不過，在李鴻章採取了漢納根的建議之後，便遣丁汝昌返回威海衛基地，憑藉威海衛內強有力的炮臺火力支援禦敵保船。丁汝昌返回威海衛基地之後，命令北洋艦隊退守在港內，無論敵軍如何引誘，都拒不出港迎戰。
黃海海戰示意圖
但隨著旅順軍港的失守，清朝陸軍的節節敗退，在日本陸海兩軍的夾擊之下，北洋水師全軍覆滅於威海衛港內。在威海衛保衛戰之中僥倖脫險的“鎮遠”、“濟遠”等10艘戰艦，劉公島炮臺以及大量軍用物資，盡數降交於日軍，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也因此服鴉片自殺以身殉國。
拍攝於威海劉公島中日甲午戰爭博物館（陳列館）內
那麼，對於丁汝昌究竟是何時自殺身亡的，就引來了頗大的爭論。有的人認為，丁汝昌是在北洋艦隊未向日軍乞降之前就服鴉片身亡，這樣一來，投降日軍一事就與他無關。但是又有人認為，丁汝昌親自擬定了向日軍的投降條件，當日軍答覆後才自殺身亡。也就是說，這樣一來丁汝昌就要承擔投降日軍的重責。那麼，丁汝昌究竟是死於何時呢？
二、
在李鴻章的“禦敵保船”方針之下，丁汝昌所率的北洋艦隊就只能退守在威海衛港內。儘管如此，丁汝昌仍然“日夜訓練師船，聯絡各軍，講求佈置”。他也曾五次致信給駐守在威海南北兩幫炮臺的統領戴宗騫，商討威海衛海陸聯防的問題。信中也表達了他的艱難處境和抗擊日寇的決心：“汝昌以負罪至重之身，提戰餘單疲之艦，責備叢集，計非浪戰輕生不足以贖罪。自顧衰朽，豈惜此軀？惟以一方氣誼，罔弗同袍，驂靳之依，或堪有濟。”
中日威海衛保衛戰示意圖
在丁汝昌與戴宗騫共商威海衛保衛戰的大計，將威海衛水陸兩軍聯防事宜安排的極為周密之時。駐守在威海衛的清軍將領對於丁汝昌與戴宗騫的海陸配合，更是發出連連讚歎。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在威海衛保衛戰之前清政府已經派人向日本政府請求乞和，雖然日本政府拒絕了清政府的乞和，但也足以見得清政府的態度。
戴宗騫於1882年負責建造威海衛軍港，1895年1月，日軍進攻威海衛，戴宗騫率部奮力抵抗，失敗後吞金
在此種情況之下，丁汝昌仍然能堅持寧死抵抗絕不屈服的決心，實在是難能可貴。在臨戰之前，丁汝昌將整個艦隊的案卷送至煙臺，並叮囑家屬說：“吾身已許國”，顯然是做好了後事的安排。
三、
威海衛是遠東著名的不凍良港，其三面環山，而北洋水師的大本營劉公島則扼守威海衛的灣口。在劉公島附近還有日島、黃島、牙石登島位於其兩側，以強有力的炮臺同劉公島以及威海衛岸上炮臺形成了天然的防禦屏障，與旅順基地一樣可謂是易守難攻。這也是李鴻章為何聽取了德籍軍事顧問漢納根所建議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雖然想法很好，但擺在李鴻章、丁汝昌以及北洋水師面前的難題是，清朝陸軍在日本海陸兩軍的夾擊之下固然受不住這些炮臺。況且，在派系之爭的清廷統治之下，李鴻章一手創造起來的北洋水師在威海衛保衛戰之中也就面臨了彈盡糧絕，援軍近在眼前卻遲遲不至，最終全軍覆滅於威海衛水師大本營的慘狀局面。
威海衛海防設施佈防圖
1895年1月20日，日本陸軍兩萬餘人在聯合艦隊的炮擊與魚雷艇的掩護之下，在威海衛以東登陸，而後西進。1月30日，威海衛南幫炮臺在日軍的猛烈攻擊下，陷落之。2月2日，日軍佔領威海衛北幫炮臺，與此同時又以日本聯合艦隊的軍艦封鎖威海衛海口，完成了對北洋艦隊的封鎖包圍。此時停泊在港內的北洋艦隊腹背受敵，孤立無援地被圍困在港灣裡。
圖為山東威海劉公島東泓炮臺遺址
日本聯合艦隊的炮械師又修復了趙北嘴、謝家所炮臺的重炮，從海上和陸上同時對退守在港內的北洋艦隊發起了總攻擊。而這些清政府耗費巨資用於海防修築的軍事重炮，卻被日本陸軍所佔領，將原本用來拱衛海防的炮彈狠狠地砸在了停泊在港內的北洋艦隊。
四、
1895年1月，早在威海衛保衛戰之前，日本陸軍第二軍司令官大山嚴就與日本聯合艦隊司令官伊東祐亨商議並聯名給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寫了一封勸降信。經停泊在威海榮城灣的英國遠東海軍艦隊司令官斐利曼特之手，轉交給丁汝昌提督。1月25日，這封信經英國人轉手至丁汝昌手中，對於日軍的勸降，丁汝昌則毫無給對方作任何應答。而是把勸降信經人寄給李鴻章，表示絕不降敵，率領艦隊誓死抗戰到底。
威海衛保衛戰油畫
關於日本陸軍司令官大山嚴與聯合艦隊司令官伊東祐亨寫給丁汝昌的這封勸降信，字裡行間之中並沒有透露出對敵國貶毀謾罵之詞，而是一針見血道出了大清朝治國制度的腐朽與弊端。其次，作為能勸導丁汝昌率領殘餘北洋艦隊投降的勸降信，在信中伊東祐亨也進行了所謂的“效小節者不能立大功，思小恥者不能全榮名”的說教，勸他效仿“樂毅去燕降趙”，“李陵投降單于” 的做法，日本天皇必能委以重任的信息。
五、
自威海衛保衛戰伊始，丁汝昌就在李鴻章“禦敵保船”的命令之下，率北洋艦隊退守在港灣內拒不出港迎戰，各艦的炮火奮力支援陸軍與敵作戰。2月5日，“定遠”艦被日艦魚雷艇偷襲所擊中，嚴重進水，喪失了作戰能力。丁汝昌只能命令將其駛入劉公島南端擱淺，用於浮動炮臺進行炮火支援。2月7日，日軍猛攻劉公島附近炮臺，日島炮臺被日軍所摧毀導致清軍軍心大亂。與此同時，北洋艦隊九艘魚雷艇突然從港灣西口魚貫而出企圖逃跑，但其中八艘魚雷艇軍備日艦圍堵並俘虜。至此，威海衛港灣內的防禦對敵艦完全失去了威脅，清軍自上而下從內部相繼出現了降敵的騷動，以致於公開向丁汝昌提出降敵的請呈，就連就職於北洋艦隊的外籍洋員也紛紛向丁提督進言，勸其降服於日軍。但丁汝昌堅持向諸將官表示，援軍即將到來，吾等絕不投降。
擱淺後自爆沉沒在劉公島海灣內的北洋水師“定遠”號鐵甲艦
況且，在威海衛保衛戰之前，清政府耗費巨資建立的旅順基地就經丁汝昌之手丟失，受到清廷的“革職留任”處分，而後又下令將其逮捕，押京治罪。後因北洋水師提督一職一時尚無合適人選，清廷才准予“經手實踐竣後，即行起解”。在此種情況之下，若威海衛一旦失手，那麼清廷必定會嚴懲不貸。在此種情況之下，丁汝昌如若不投降，那麼也只有自殺這一條出路了。
2月9日，“靖遠”艦遭到敵艦打擊中彈沉沒，整個艦隊和劉公島面臨縱深打擊，人員傷亡慘重，彈藥又無從補給，援軍毫無消息，陸軍又鼓譟譁變要求降敵求生。此時的丁汝昌在危急形勢之下，面對陸軍的譁變、洋員的逼降，更是斬釘截鐵地說：“我知事必次，然我必先死，斷不能坐睹此事”。
“靖遠”艦，沉沒於威海保衛戰中
2月11深夜，丁汝昌在接到援兵無望的消息之後，遂召集各艦管帶、洋員展開會議，提出“鼓力碰敵船突圍得抵煙臺”的退兵之計，但洋員與威海衛水陸營務處提調牛昶昞早有密謀，均不同意。為此，丁汝昌又提出炸沉殘餘艦船，以絕資敵的主張，也無人支持。而受到牛昶昞的指使，一群兵痞鼓譟而上，以匕首逼迫丁汝昌投降。丁汝昌慷慨陳詞：“汝等欲殺汝昌即速殺之，吾豈吝惜一身。”
山東威海劉公島丁汝昌紀念館內丁汝昌雕像
丁汝昌命令炸燬“鎮遠”號與艦同沉，但艦上官兵洋人均反對做無謂犧牲。丁汝昌感到窒息般的壓抑，卻又無法挽回敗局。堂堂大清帝國的北洋水師竟毀於自己一人手中，一個被革職留用的敗將還有何顏面留存於世。悲悽之中卻又誓死不降敵的丁汝昌遂令人將提督印“截角作廢”，以防有人盜用此印降敵。
在威海衛保衛戰之中被日軍俘獲並被編入日本海軍參與日俄戰爭的北洋水師“鎮遠”號鐵甲艦
而後在悲憤之中給李鴻章留下一紙電文：“吾雖決意與艦同歸於盡，然心潰亂，大勢已去矣。”隨後，丁汝昌遙望北京方向服鴉片自盡身亡，時間為2月11日深夜或2月12日清晨。
六、
根據日本海軍軍令部所編寫的《二十七八年海戰史》中所記載：“2月12日（即農曆正月十八日）上午8時，北洋海軍軍艦‘鎮北’號桅頂懸掛白旗，由威海衛出港，直向其期間‘松島’號駛去，至抵距‘松島’號六七米出下碇，軍使‘廣丙’號艦長程璧光乘舢板，由日本魚雷艇引導，經上‘松島’號面晤其司令長官伊東祐亨，遞予降書。伊東閱降書後，當即復書......”
日本聯合艦隊旗艦“松島”號
2月17日，威海衛水陸營務處提調牛昶昞，作為丁汝昌提督的後繼長官，代表威海衛清朝陸海軍，前往陰山停泊的日軍“松島”艦，與日海軍聯合艦隊司令官伊東祐亨談判，雙方就降伏條件達成了協議，牛昶昞在《降服規約書》上最終簽字，此後日本聯合艦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了劉公島港灣。
七、
關於北洋水師最高統帥提督丁汝昌之死，根據歷史資料的記載與推斷，丁汝昌服毒自盡身亡的日子應在1895年2月11日深夜或12日曉夜四更，即凌晨一點至三點左右。而代表整個劉公島清朝海陸兩軍向日軍乞降的活動在2月12日上午進行，如此看來，提督丁汝昌自盡在投降之前，因而投降而死的帽子就固然扣不到丁汝昌頭上。
丁汝昌畫像
2月17日，清日雙方戰艦在港口交接完畢，北洋水師餘下的“鎮遠”、“濟遠”、“平遠”等艦被耀武揚威地開進威海衛港內的日本聯合艦隊充當戰利品收繳，劉公島上所剩的一千餘名海軍將官士卒在牛昶昞的帶領下登上被卸下武裝的“康濟”艦。
康濟號炮艦，是清朝末年，福州船政建造的第22號船，“威遠”級鐵脅木殼船的3號艦。該船於1888年調配
濛濛細雨中，一聲淒厲長鳴的汽笛，伴隨著日艦的鳴唁炮致禮，提督丁汝昌等人的靈柩在丁汝昌之子的守護下登船。“康濟”號拉起沉重的鐵錨，緩緩離開曾經固若湯的北洋水師大本營劉公島，向芝罘駛去。
本文主要參考資料：《中國海軍史》、《清日戰爭》
閱讀更多 宇澤歷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