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說,你是一個山東人。你就成了一個憨厚高大又威猛的山東男子,一個美麗賢惠又大方的山東女子。
你是一個山東人,你上癮於大蔥蘸醬塞進嘴裡的生猛辛辣之刺激,你更無法拒絕、那聚集於山東人飯桌上任意一道菜之中、菜湯子裡的稠密醬香氣。
記住,你是一個真正的山東人。
在你家熱火朝天的鍋裡,熱油爆香蒜末,顛勺翻炒這魚那肉或蔬菜之間,總得倒進一搠(音)子醬油子,點上香油,熱菜盛出,鍋底油光閃亮,泛著誘人的光,那是鍋氣兒最旺的時刻。
山東大漢們好這麼一口:媽媽剛炒完菜,他們就抓起來邊上的熱饃饃,掰上一塊,摁在鍋底上,手把饃饃用力擠壓,饃饃變的緊實,鍋底的油光也最大程度的浸入其中,來回擦上幾趟,一口塞進嘴裡,一邊將麥香與菜香咀嚼,一邊端著熱好的饃饃上了飯桌。
做好了菜,你不用饃饃擦一下子鍋底,一晚上都睡不好覺。
擦了鍋底,一家子人吃飯,暖色燈光,愉快溫暖,啦啦閒呱,愜意舒服。
菜叨(音)完了,饃饃還沒啃完,是人生最大的遺憾。
盤子裡還有剩菜湯子。
掰一塊兒饃饃,食指拇指交合將饃饃壓實以讓它最大限度的緊緻。扔進去,上下左右來回翻幾趟,菜湯子將饃饃入侵,趁饃饃還沒恢復原狀,叨(音)出來放進嘴裡,抬頭細品味道,思想人生之趣,那是比吃菜更驚豔的體驗。
正所謂,舉頭望明月,低頭蘸菜湯。有情趣,又能吃飽,人生多精彩。
一塊饃饃、一塊饃饃地扔進去,一點點、一點點的把菜湯子蘸完。直到,菜湯子快沒了,用饃饃擦擦,把盤子擦的光亮,省的洗碗了。山東人的水就是這麼省下來的,你知道山東人多會過日子嘍不?
有的菜,尤其肉菜,比如紅燜羊肉,比如冠縣酥肉,比如膠東燜魚,菜湯子本來就多。
那就得換個吃法兒了。
一筷子肉進了嘴,還沒嚼完,浸好肉湯子的饃饃就往嘴裡送,肉香、麥香混合著酣暢淋漓的肉湯子醬香氣將味覺填滿,心裡再也裝不下任何煩心事,我心平靜。
肉吃完了,肉湯子還剩下不少,那並不是遺憾。
尤其是冠縣酥肉,肉裹著麵粉炸過之後,再燉成酥肉,水把外皮兒浸泡至肉面連接處,所以外皮是軟的,肉面連接處是韌的,肉還是保留著酥爽,實在是冠縣一絕。
碗裡的酥肉吃的差不多了,湯還剩下不少,山東小姑娘端起碗來,吸溜著湯,湯裡還有泡的半酥不軟的麵皮,一飲而盡。這場面在山東一點都不稀罕,所謂關關雎鳩,再喝一口,窈窕淑女,菜湯一口。
味道我就不多說了,你自己在心裡體會體會吧,看看流口水不?
饃饃蘸菜湯子的搭配甚好,但請不要忘了,山東人是大餅的剋星。
餅有幹煎餅、煎餅果子、麵糊餅、油酥餅、蔥花餅、火燒、千層餅,千千萬萬的餅在山東被烙熟。
但別管啥餅,捏起來一塊,往菜湯子裡蘸蘸,就會成就另一種味道。
麵條子更是山東人摯愛,菜湯子澆麵條子上,那是山東人的另一種人生至味體驗。
魯西北的小縣城冠縣,那裡的人們將河南燴麵與肉湯十足的啤酒鴨火鍋混搭起來,成為冠縣美食的名片。近20年來,風靡全城,絡繹不絕的食客們吃完鴨子,叫老闆下幾鍋燴麵,才能滿足地回家去。
其實,更多的人是奔著那肉湯子裡煮過的燴麵去的。啤酒鴨越來越像是擺設,麵條子才是主角。
三四個大小夥子,吃上10鍋20鍋麵條子,不足為奇,也是豪氣。
梁山泊豪氣的山東人,1000年過去了,還給外省人留有“大肉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印象。能吃能喝的山東人,當然不會小氣。
山東人自己在家,也好燉肉,一燉一大鍋。
啃完了肉,肉湯子剩一大鍋,不能禍(音)了,留子。第二天煮一碗清水面,啥也不放,就是清水煮,乾乾淨淨、簡簡單單。
熱湯麵條子倒進碗裡,拿出剩的肉湯子,往裡一倒,就是一碗肉湯麵。
劉永恆更喜歡幹拌的,麵條煮熟幹抄到碗裡,接著倒進肉湯子,趕緊用筷子拌拌,一柱子一柱子粘著肉湯子的麵條子,哧溜子往嘴裡吸,那叫一個美。
運氣好的話,湯裡還有燉軟了的蒜瓣,一塊兒進了嘴,沒了辣味的蒜浸滿肉香、醬香、大料香,變的軟糯,還沒咬就化在嘴裡,舒坦。
另外的極致是“燜”造就的食材與菜湯子的交融。
你燜麵條、燜餅、燜饃饃的時候,往裡倒上一搠(音)子菜湯子,那種融匯了各種食材香氣的味道被燜進麵條、餅、饃饃裡,富饒且勾人心魂,怎一個好吃能形容的了。
此時此刻,我也只想吟詩一首:
正是山東好風景,吃飯時節得蘸湯。
他問好吃不好吃,我答好吃好吃很好吃。
掰一塊饃饃,往菜湯子裡一蘸;煮一碗麵條,倒上一搠(音)子菜湯子,就是一頓美味,無論多晚回到家,快餓死了,打開冰箱,能有一點剩菜湯子擺在那,那便是家的樣子,家的味道,可以救命。
家是最簡單的存在,如一盤剩菜湯,把一切包容。
山東人,亦是這樣的簡單憨厚,像一盤子剩菜湯子,看子一點都不正式,甚至露著傻氣,但你真跟山東人交了心、做了朋友,他會當著你面蘸飯桌上的菜湯子吃,他會把最本真的部分給你看。你就會知道,山東人的這份傻氣,便是一份最簡單的真誠。
最好的人生是質樸,最美的味道是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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