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最好的季節，無論是鶯歌燕舞還是柳綠花紅都是值得讓人高興的事。西北的春天是個懶姑娘，外地早就綠色盎然，花海一片了，這邊柳樹才剛剛萌出了頭，田間野地裡遠遠的望去也只是灰濛濛的一片，走近了，才能發現左一簇、右一堆的小草剛剛發芽。
在我小時候，這個時節是最難熬的時候，儲藏的冬菜基本上都吃光了，田地裡的菜卻沒有長出來，家裡連一根綠色的蔬菜都找不到。每天吃的都是白煮麵，放點鹹鹽和醋就是一頓好飯。如果吃飯的時候飯桌上有了一盤拌好的苦苦菜，那簡直就是無上的美味了。
苦苦菜也就是苦苣菜，在西北，這是一種最常見的野菜，也是春天最早就可以吃到的菜。每到開春，農村裡一早一晚放羊的時候，幾家的羊就可以合在一起了，留上兩個孩子看著別讓羊啃青或者跑的太遠，其餘的人就會順著田埂和渠邊一趟趟的尋覓著苦苦菜。等到羊吃的差不多該回家了，把苦苦菜拿過來倒成一堆，幾個孩子平分好，高高興興的趕著羊回家了。
到家後，把菜倒到門口的地上，一根一根的把菜摘好。壓井裡壓出新水，仔仔細細的把苦苦菜淘洗乾淨，放在一旁，爐子上架好鍋，倒上水，把火點好等著鍋開。
那個時候，家裡的伙房永遠是黑乎乎的，長年生火煙燻加上做飯時的油煙燻燎，整個房子都是一股油煙味的味道。房簷上掛著的煙絮隨著水汽的蒸騰一晃一晃的打著鞦韆。鍋裡的開水把鍋蓋頂的撲騰撲騰的跳動，洗好的苦苦菜整個倒進鍋裡，稍微等一會，水開後燙軟後再撈到涼水裡。
汆好的苦苦菜從綠色變成了深綠色，在涼水中隨著水的晃動彷彿水草一樣慢慢的盪漾。用爪籬把菜撈出，再用手纂出水份，放在大碗中，接著把調料汁水調好。
醋是打來的散醋，雖說是散醋，可味道很重，西北人嗜食酸，那得用兩勺醋。醬油可用可不用，一般人家為了省，直接放點鹽進去。想省事就放點油辣椒，更省事的直接就倒入幹辣椒麵即可。
講究點的人家，在菜上面搗點蒜泥，切點蔥花，放點幹辣椒絲。火上用舀勺裡放油，待油冒煙後直接潑到配料上，“刺啦”一聲，隨著油煙的冒出，一股蔥香帶著油味就串了出來，整個屋子都充滿了一種讓人垂涎三尺的香氣。
拌好調料汁，盤子端上桌，那邊就下好了麵條，麵條大部分都是湯麵，品相不好看，白麵條裡夾雜著一些土豆塊或者大白菜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材料，誰家的飯都差不多，飯相不好可怎麼肚子也要填飽，好不好看沒辦法，頂餓就行。
這個時候桌上擺上一盤翠綠的苦苦菜，綠色的長葉摻雜著一些白色透邊的梗，看上去真讓人有食慾。有的葉子上帶著一滴滴的醬醋的料汁，彷彿春雨下的小草，綠的晶瑩剔透，綠的賞心悅目，真讓人忍不住的夾上一筷頭，趕緊放到嘴裡。
剛放到嘴裡是一股濃濃的醋香，夾拌著熟油和蔥花的香氣充斥著整個口腔。嚼上一嚼，一股春天的氣息帶著一絲絲的苦味，香蒜和辣味隨後在舌根湧出，嚥下去，唇齒之間的餘味讓人胃口大開。夾上一筷子麵條，配上一口菜，一大盤子的苦苦菜轉眼之間就被消滅完了。
時至今日，家中人在這個季節還是出去挖點苦苦菜，雖然家中不缺菜也不缺糧，苦苦菜也從必不可少的配菜已經升格到春天養生的佳品。人們也驚歎到這野菜也快吃不起了，好就好在田地裡還是會有很多的苦苦菜，人們也經常在菜市場看到他的身影。
有時候，還是會想起當年那無滋無味的白麵條，那酸溜溜的苦苦菜和那間雖小雖舊可無限溫馨的小房子。
閱讀更多 啖啖尋香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