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穿插在這些令人瞠目結舌的情慾戲之間的,則是那些看似漫不經心閒聊的日常對話。
電影的前大半段,兩個人以食物、吃喝為入口,展開對過去的緬懷,對分手原因的不甘,對情感真實性的質疑。
比如某次事後,男人問起女人,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和之前老婆在交往的?”
“在你和她第一次做愛的那天。你不是還半夜把我叫出來說要跟我一起死嗎?”
“你不是還假裝沒事和我做了嗎?當時就覺得男人真殘忍啊。”
再後來,我們得知直子因身患子宮肌瘤而萌生結婚繁衍後代的想法,而賢治也因為後來女友有了孩子,毅然選擇與其結婚。
這樣一段段的對話,兩個充滿道德缺陷的人在經歷了人生種種後,終於能真誠面對自己與內心深處的情感吶喊。
即一段不倫還是正常的親密關係裡,情感、慾望與肉體夾雜其中,但最終落腳點仍是愛。
影片的內核仍是對愛矢志不渝的訴求。
而電影的後半段落則藉由兩個人對這段不倫關係的看待,呈現當代人對現狀與未來的不確定與焦慮。
“即便這樣,你也下不了任何決心嗎?我們習以為常的富士山就要消失了啊。你不想停止一味的思考,嘗試活出自己的人生嗎?”
“要是靜岡的濱岡核電站因為火山灰的緣故,變得比福島第一核電站的情況更糟糕。太無常了,我沒法給今後的人生做計劃。”
兩個人互相試探卻都不想放棄現狀擁有的一切,男人害怕給予承諾,女人恐懼沒有未來。
這種對話與肉慾,動靜相結合的表現手法,加以有條不紊的線性敘事方式,以及兩位演員大膽、精彩的畫面,赤裸裸的人性對話方式,不免令人思考當下。
觀眾也會像主角那般提出質疑:倘若生命走到盡頭,肉眼可見的生命消逝日期之前,我們要如何面對人生。
而電影《火口的兩人》在結尾處的那句“舒服,好舒服啊”,也有意傳遞了導演與作者的價值觀。
難以把握的命運裡,唯有遵從肉體和內心情感的強烈慾望,先面對真實的自己,掌控好自己,讓身體跟隨本能反應,才是在天災人禍的現實環境前,獲得快樂的答案。
當然,可能很多人看完本片,會不由得聯想起日本著名導演大島渚的那部經典禁片《感官世界》。
同樣是充滿大尺度場面的情色作品,為何《感官世界》能享譽全球,而《火口的兩人》豆瓣只有6.8分。
拋開這些惹人眼球的標籤和噱頭,我們要承認荒井晴彥是有意向大島渚風格靠攏的。
無論是電影技術處理上的考究,還是整部電影的構圖和色彩,甚至演員演技,都算得上是上乘之作。
電影採用暗色調為主,密閉空間裡男女主角的臉部特寫方式表達情緒。
比如公車上男人用手讓女人享受歡樂,事後兩個人放空又麻木的表情等。
這種臉部特寫,再加上緩慢的蒙太奇形式,直觀感受就是讓觀眾在看似波瀾不驚的外部環境下,迅速感受暗潮洶湧的內裡。
真是愈快樂愈焦灼。
而且為了表現男女主人公內心的焦灼與彷徨,導演在某些鏡頭上採取了俯拍、仰拍等方式。
比如街道上歡樂的人群與不知該何去何從又不想做出選擇的男主。
這就給觀眾一個強烈的視覺引導,能感受到大環境下小人物無力的宿命感。
但與此同時,電影的缺陷也無疑暴露。
只通過對話和性愛戲推動劇情發展,劇本的空洞也可見一斑,直接導致對主題的探討流於表面,也難以讓觀眾共情。
在《感官世界》裡,大島渚採用很多細節去推進慾火旺盛的兩個人,是如何陷入肉體之歡難以自拔。
其中兩個人起初只是偶然地偷歡,然後是單純肉慾轉化為難捨的畸戀。
在看到男主和妻子啪啪啪,受不了的女主執意男主只能跟她啪。
於是,琴瑟和鳴的兩個人開始不捨晝夜地啪,旁若無人地啪,拿刀威脅地啪,直到決定去極樂世界達到高潮地啪。
通過直觀的視覺感受,加以當時的戰爭背景,大島渚想表達的是現代社會的本質即是殘酷這一觀點。
但與此同時,他用滿是憐憫的表達方式陳述愛慾。
會讓觀眾情緒上明顯地被感染,從而深思。
他的目的是要通過自己的鏡頭,在感官世界與精神世界之間搭建一座橋樑。
顯然,編劇出身的荒井晴彥還是隻學到了他的皮毛。
《火口的兩人》中陷入道德困境的兩個人,在沒有富有戲劇張力與強烈的矛盾衝突下,只靠簡單的對白,是很難像《廣島之戀》、《感官世界》那樣將這種不倫,甚至都算不上愛情的感情,昇華到令觀眾信服的美感。
而且電影試圖將震災後人類精神上的虛無,與虛無之下和前任的男歡女愛這二者相結合的手法,從而表達要尊重本能與內心的觀點,實在是缺乏說服力。
看完觀眾只會覺得,這是一對渣男渣女偷情還有理由的故事。
所以自大島渚之後,日本電影通過情色探究現實社會的領袖人物仍未出現。
不過,電影還是讓我們看到了些許溫暖。
那一聲聲繾綣地喘息,低吼地喟嘆,手指滑過肌膚的瞬間,雙眼凝望彼此的視線,背叛了良知道德的靈魂雖然骯髒,卻也終結了憂慮,重獲了愛。
這種企圖最大程度地接近真實,抵達真實的作品,還是希望能多出現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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