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祖籍富順,是川南自貢市下面的一個小縣城,依偎在沱江下游繁茂的水系上。這裡除了延綿的丘陵和溝谷,還有大大小小的鹽井。鹽業貿易導致了古代自貢經濟的高度發達,而

鹽商的富裕成就了味覺為先的鹽幫菜。富順豆花的蘸水和鹽幫菜豐富的調味系出同源,提起富順,最有名的菜就是富順豆花了。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不同於南方的豆腐腦,富順的豆花細嫩甘飴,綿而不老,蘸水麻辣鮮香,味道濃烈,最適合跟一碗粒粒分明的甄子飯同吃,兩者真是相得益彰。

汪曾祺在《豆腐》裡就曾讚道,“四川豆花是很妙的東西”。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富順豆花的標配是一碗豆花,一小盞紅油蘸水,一碗甄子飯,一碗窖水。

一定得是大鍋蒸的甄子飯,這樣才夠乾爽,有時店家還會送上一碗米湯喝,那味道簡直不擺了。

甄子是什麼玩意兒,許多現代人不其物。但川渝兩地的飯館目前用甄子蒸飯的還是比較多。瀝出的就是米湯了,雪白濃稠且噴香,喝著那叫一個舒坦,如果把米湯再上火熬,就是米羹了,這可是以前給嬰兒的主要輔食,養人著呢。甄子上汽時的感覺特好:煙霧繚繞,如同昇仙!

甄子飯做法是把淘洗好的米倒入燒開的熱水鍋裡,煮開後小火滾個十來分鐘,再用筲箕把米瀝出來,放到墊了細棉布的甄子裡(甄子有點像木桶的形狀)裡,把煮過一茬的米飯劃散,用筷子插幾個氣孔,然後把竹編的蓋子(有點像蒸籠蓋)蓋上,再大火蒸十多分鐘。半煮半蒸的米飯,香甜舒爽粒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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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子飯

我周邊有能吃的朋友,先用豆花蘸蘸水的吃法配兩碗飯,然後把豆花和飯以及蘸水拌起來吃一碗飯,最後還要單獨用蘸水拌一碗飯,簡直太過癮了。

回憶裡的那碗豆花飯

在物資貧瘠的年代沒多少肉吃,補充蛋白質基本就靠豆製品,豆腐、豆皮,豆乾等等,最方便的還是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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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要是有小磨盤,就可以將黃豆泡水至飽滿,推著小石磨磨出豆汁,煮開過濾出豆漿,來點豆花吃。所以四川人會說做豆花為推豆花。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有同學的家裡是開豆花店的,只要課業不忙,她下午放學後就會回家裡幫父母做事。

做豆花是個辛苦事

,每天她父親四點鐘就要起來,把泡了一宿的豆子放入石磨中開始推,完了以後就是瀝漿,煮漿,點豆花,一切工序忙完了,第一波來吃豆花的客人就要來了。她母親也是一大早五點多就要起床去佈置碗筷準備蘸水,還有淘米蒸飯。

她家蘸水好吃,餈粑海椒裡的辣椒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幾種混合起來的,連用到的醬油都是從醬園進了釀造的醬油,自己加了香料煮過重新調和過的味道。

傳統的工匠精神在她父母身上得以深刻的體現。

第一波顧客多是趕早上的集市去賣了菜歸來的農民,五六點鐘鄉下的自發菜市就已經很熱鬧了,等他們忙完,也就八九點鐘,剛好趕上吃剛出鍋的豆花,有的還會抿一盅小酒,然後暈陶陶的曬著太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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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來吃飯的客人,多是下力氣在附近做活路的工人,一盞豆花,一碟紅油蘸水,刨幾碗甄子飯,還有甘香回甜的窖水隨便喝,熱乎乎的吃下肚,經濟又實惠,關鍵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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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吃豆花都會很老練的先夾起來,再沉到蘸水裡滾一遭,壓到米飯上然後再吃。這樣吃的說法叫“牛滾澡”,在蘸水裡滾過的豆花,吃起來爽口夠味。

紅油染上米飯,就著豆花一起吃下,豆綿嫩,米分明,再加上一點點辣的刺激,巴適得很。

點豆花的講究

記得有次放假去她家玩,看到叔叔點豆花。

聽叔叔講,點豆花有很多講究,富順的豆花是用膽水點的。

自貢這邊鹽井所出的鹽滷水經過澄清過濾,濃縮成半透明的結晶體,本地人稱其為膽巴,膽水其實就是膽巴化成的水,滷水。主要用於點制豆花、豆腐。就是滷水。藏器曰∶此乃鹽初熟,槽中瀝下黑汁也。時珍曰∶鹽下瀝水,則味苦不堪食。今人用此水,收豆腐。獨孤滔雲∶鹽膽煮四黃,焊物。

點豆花也是有技巧的,看著他把膽水裝在一個有小缺口的碗裡,一隻手拿著往下緩緩滴進煮好的豆漿,另隻手持長柄飯勺不停地從滴下處往外攪,看著就有

絮狀的豆花凝結,慢慢的,渾濁的豆漿就一步步變得清亮起來,最後是把篾制的筲箕放在鍋裡輕輕碾壓,豆花與窖水(四川話讀“告水”)逐漸分明開來,這時就可以在鍋裡劃幾刀,把成塊的豆花挖起來蘸調料吃了。舀豆花的動作要快,手要穩,這時候的豆花雖然凝結成塊,但還是比不上豆腐那麼紮實。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見到有同學來,叔叔煮豆漿的時候特地給我們舀了碗豆漿喝,濃厚清香,稍微停一小會兒不喝,碗裡就凝結了厚厚的一層皮。跟後面在南方的城市裡喝到過的頭層腐皮煮的糖水味道很近似。

現在工業發達,還堅持用傳統的石磨的方式做豆花的人就少了,也少了過去的歲月裡那一份推豆花的耐心和從容。

同學家的豆花店也在她讀大學的時候結束了,說是做了幾十年,累了,至今都還有很多老顧客惦念她家的豆花。

她家裡留了個小石磨,偶爾自家還會做點豆花來吃吃。那個蘸水更是風靡我們同學之間,她回家的時候讓老媽做的一點紅油蘸水每次都在朋友聚餐的時候大放異彩,無論是拌涼拌菜還是面。最奇妙的是。這些菜或者肉明明配的是同一份蘸水,但卻能在同一種味道里,凸顯出不同的質感。“大道至簡”,大概有點這麼個意思吧。


最愛第一口的豆花飯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其實豆花飯。我最喜歡吃的是第一口,因為第一口最香最好吃,吃到後邊在持續的綿綿的香辣麻鮮裡,舌頭已經沒有最初的時候那麼敏感了。

只有第一口,當蘸水裡那些淋過餈粑海椒的熟油和膽水豆花的輕微澀感湊在一起,豆花本身的鮮甜和辣椒醬的鹹鮮交融,油脂的芬芳和豆腐的清香完全結合,白芝麻的香氣在唇齒間跳躍,如果蘸水裡還切了點香蔥,藿香葉,一口下去還帶著草木的清氣,這一秒真是直擊靈魂的瞬間,此刻只有味蕾導入的美好,是無上的真實。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不過最遺憾的是出了富順縣城就沒法吃到跟富順一樣的豆花了,老人們說是因為水的關係。

儘管外面還是有很多的豆花,但是都比不了我心上,家鄉的這一碗。

出了富順,在其他地方打著富順招牌的豆花店,怎麼吃都覺得沒有朋友家店裡吃到的好

大概是因為叫人一生想念,永遠也割捨不了的東西,多是與故鄉和童年有關。記憶的彼端連著腸胃,時過境遷,人事恍惚,只有美食記得分外清楚。



題外話裡說說富順豆花和富順香辣醬的歷史。

富順豆花的來歷。

三國時期,豆腐製作技術傳到益州(含今四川和重慶)後,在江陽縣(今瀘州市)的金川驛地區(今富順縣)很受歡迎。因為這裡也是一個重要的鹽產區,有一口“出鹽最多”的富世鹽井。同時地處亞熱帶,土質肥沃,雨量光照條件好,適於大豆生長。富順由於產鹽,與鄰近地區的商貿往來十分頻繁,人氣也就非常旺盛,餐飲業極為發達,豆腐這種新鮮食品自然擺上了人們的餐桌。到北周武帝天和二年富順因鹽設縣時,這裡的鹽產量已列於劍南道(相當於今川東和重慶市部分地區)之冠。鹽業手工工人和居民、客商增多,水陸交通便利,豆腐食品需求量大增。

在一種偶然情況下,一些等著吃飯的客人實在沒有耐心等豆腐成型後再加工成菜餚端上桌來,就跑到廚房,看見那鍋內還慢悠悠煮著的嫩豆腐,便要店主賣給他們,因為沒有充分凝固,無法煎炒,只能用鹽兌水蘸著做“下飯菜”。人們驚喜地發現,這種吃法比起煎炒過的老豆腐更加鮮美可口,就一傳十,十傳百,“嫩豆花”即傳到了民間。

經過數百年時光沉澱,一代代吃貨不斷鑽研,一碟看似簡單卻內含乾坤的豆花蘸水終將這一碗豆花推上了富順美食江湖的至高位置,成為城市名片。

豆花蘸水成就了名滿全國的富順香辣醬


我家鄉的富順豆花,一碗看似簡單的紅油蘸水在我記憶中的誘人光澤

據說抗戰時期,富順縣城因為地處川南沱江下游,是雲南及川西南通往重慶的重要陸路通道,又是境內糖與內江糖加自貢鹽經沱江轉往省內外的交通線,商旅舟楫十分熱鬧。這時,富順縣城東門有一位叫劉錫祿的開豆花店的老闆,在生意興隆的情況下善於博採眾家之長,學習他人制作豆花技術,並且不斷摸索改進,終於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秘方”,做出的豆花色白如玉、質嫩如飴、綿而不老、嫩而不溏、口感細膩,連窖水也是清甜可口的。

劉錫祿在實踐中不斷探索,長期鑽研,又形成了風味獨特的豆花蘸水—餈粑海椒蘸水,只要將滾燙的豆花往蘸水中一滾,放入口中,那感覺即令人銷魂動魄。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劉錫祿貢獻出他的蘸水秘方,由縣政府投資辦廠製造出“富順香辣醬”,在四川省內外激起一股調味品“旋風”。

如今,富順香辣醬已遠銷美國、日本、韓國、東南亞等國家和地區。改革開放以來,許多身懷豆花製作絕技的富順人紛紛走出富順,到全國各地開辦“富順豆花店”,在給他們帶來可觀的經濟收入的同時,大大提高了富順豆花和富順縣的知名度,使“富順豆花”成為一種具有極大經濟潛能的地方特色品牌。

以“美樂”香辣醬為代表的眾多品牌遠銷海外,其銷售額達5000萬元以上。手工配置的豆花蘸水也漸成氣候,深受遊人青睞。

豆花和豆花蘸水給家鄉的人們帶來了可觀的經濟收入,讓人們富裕起來。願富順豆花的做法能一直傳承下去,這樣無論是什麼年歲重返家鄉,總有一口浸著蘸水馨香的豆花飯以解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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