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作者曹雪芹家的皇親國戚都是誰?

《紅樓夢》中的最高權力中心是元妃。而整個榮寧府也主要是藉由元春與皇宮發生關係的。

故而,我在上篇文章中推測元春的原型絕不僅僅是一個郡王妃那麼簡單,而應具有更高的身份,更深的意義,因為正是她的生死決定了賈府的榮衰。

這樣,就不得不先說說曹雪芹的家族背景,以及曹家與皇室的關係。

《紅樓夢》作者曹雪芹家的皇親國戚都是誰?

我曾寫過兩部清史小說《後宮》和《大清公主》,因此對清朝初期的那段歷史比較熟悉,對照起來也格外親切。曹家隸屬滿洲正白旗,其帶領者正是《後宮》的主人公多爾袞。當年多爾袞率領清兵入關,打敗李自成、佔領紫禁城,從某種意義來說,他才應該是入主中原的第一個滿洲皇帝。只是他並沒有居功登基,而是在穩定朝局後接了六歲的幼主順治入京,自己退居攝政王之位。

但是多爾袞究竟對皇權還是不甘心放手的,成年後的順治也越來越不滿足於自己的傀儡帝位,於是“親政”與“攝政”強強對恃,最終由於多爾袞的離奇墮馬,順治不戰而勝——多爾袞原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人,多年來馳騁拼殺,什麼陣仗沒經過,怎麼會從馬背上摔下來,而且一摔致命呢?這個千古懸疑迄今未決,不過,想來在皇公貴族間必然會有許多傳聞吧?

況且,在多爾袞死後,順治先是將其風光大葬,不久卻又派了他許多罪名,將其掘墓鞭屍,連他的兄長阿濟格也被迫害至死。這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也為歷史留下了許多懸案。

阿濟格之孫敦誠、敦敏後來和曹雪芹成了莫逆之交,並在其死後寫下多首輓詩,成為今天“曹學”研究的重要依據。那麼敦誠、敦敏在與曹雪芹交往中,會不會提起祖上的秘史,抒發一些對當今朝廷的不滿呢?而這些秘史,又會不會自覺不自覺地流露在曹雪芹筆下呢?

前“索隱派”曾有一個觀點,說賈赦娶妻邢夫人,賈政娶妻王夫人,四個人的名姓合起來就是“攝(赦)行(邢)政王”,豈不就是多爾袞麼?並且由此斷定《紅樓夢》是在影射順治王朝。

——這種說法不能成立的地方在於:曹雪芹生於雍正初年,與順治朝跨著三個朝代,即使其祖曹寅也只是康熙朝的重臣,可以說無論順治朝有著什麼樣的秘密,都與曹家毫無關係,他有什麼理由專門撰寫洋洋百萬文字來影射那段並不熟悉的歷史呢?

然而,若說曹雪芹從順治的故事啟發了某些聯想,借鑑了一些靈感,從而使筆下人物更加充實、完整,或者借文字遊戲隱藏某些秘聞來與好友敦誠、敦敏共賞,卻是完全有可能的。

記得那年去故宮,看到順治書房的御筆題字“絳雪軒”時,我的心忽悠一下,不禁想起了寶玉親題的“絳芸軒”。順治所以將書房命名“絳雪軒”,是因為門前有幾株古本海棠,每到花期,便如落了一樹紅雪,故而得名;而寶玉愛紅的“毛病兒”故然人人皆知,怡紅院之所以得名,亦是因為蕉、棠兩植。後來賈芸又特地送了他兩盆海棠花,大觀園的海棠詩社也由此而起。

——這兩者之間,是偶然的巧合,還是不經意的借用呢?

順治是個短命皇帝,25歲時年紀輕輕地便離奇死掉了,一說是出家。總之,是另一個歷史疑案。而這也為“索隱派”認為寶玉出家的結局即影射順治出家提供了更為重要的依據。

順治之後,新任幼主康熙登基為帝,而曹家的發家史也由此開始。

曹家原本出身“包衣”,也就是鴛鴦所說的“家生子”;然而由於跟隨著多爾袞南征北戰,像焦大一樣,立下一點戰功;等到滿人坐了紫禁城,凡“從龍入關”者,身份俱得以提升,得到些體面職使,即如管家林之孝的情形;而其子孫更承受了主子隆恩,得以讀書做官,掙得一官半職,便如同書中賴嬤嬤之孫一般。

——也許曹雪芹未必真是按照這樣的邏輯和思路來塑造人物的,然而這些故事早已爛熟於心,則在下筆撰文時,必會有意有意,將自己家族發展史的不同階段,本能地表現在不同人物身上;或者說,是在塑造筆下人物時,不自覺地借鑑到自家發展史的不同片段。

有趣的是,若以整個曹家史來對應書中人物的話,那麼最能反應真實的並不是賈府的故事,而是賈家奴才趙嬤嬤、賴嬤嬤的情形。

趙嬤嬤是賈璉的乳母,故而其子趙天梁、趙天棟得以重用,用鳳姐的話說是:“現放著兩個奶哥哥,比誰不強?”正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反正那麼多銀子,給誰賺不是賺,與其便宜了不相干的人,拿著皮肉往外人身上貼,倒不如照顧自己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奶哥哥呢。

而賴嬤嬤則是賈府的老奴才,三代服侍主子,到孫子這一輩兒,得主子恩典放出來,削了奴籍,可以“公子哥兒似的讀書認字”,甚至做官。

曹家也是差不多情形:雪芹曾祖曹璽,娶妻孫氏,曾做過康熙乳母,死後賜封一品夫人。顯然康熙對這個乳母是很有感情的,他於八歲登基,次年即命自己的“奶哥哥”曹寅出任江南織造,委以重任。曹寅在任時,曾經四次接駕。康熙帝見到年邁的孫夫人,欣然說“此吾家老人也”,併為其住處親筆題名“萱瑞堂”,可見其眷顧之心。

曹寅娶妻李氏,內兄李煦與他既是同旗,也是同事,曾互代兩淮巡鹽御史與蘇州織造之職,並協同曹寅接駕,花費得“銀子成了土泥”,“憑是世上所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然而也只是“拿著皇帝家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罷了”。這就造成了大筆的虧空。這虧空就好比一個巨大的腫瘤,並在康熙駕崩、雍正即位後終於發作出來。

雍正元年《蘇州織造胡鳳翬奏摺》中稱:“臣請將解過蘇州織造銀兩在於審理李煦虧空案內並追;將解過江寧織造銀兩行令曹頫解還戶部。”可見雍正一登基,李、曹兩家的噩運便開始了。而曹雪芹,正是出生在這個“末世”。

曹雪芹其實並不能算曹寅的親孫子。曹寅生平只得一子曹顒,曾繼承父銜,任織造之職。不多年,因病猝逝,康熙深憐曹家孤寡無依,眼看沒有後人繼承大業,遂下旨,命其侄曹頫過繼為子,成為曹家第三任織造。這便是曹雪芹的父親。

其時曹頫年紀尚小,經驗不足,其職實由舅舅李煦監管。然而到了雍正繼位後,先是李煦以虧空庫帑之罪被查抄究辦,流放“打牲烏拉”,凍餓而死;接著曹寅的妹夫傅鼐(原是雍正做皇子時的侍從護衛),也於雍正四年五月被革職流放;然後是曹寅的長婿、平郡王訥爾蘇,是年七月被革去多羅郡王,在家圈禁;至於曹頫一家,自然亦未能逃脫抄家的命運,於雍正五年被革職枷號,雖不曾傷及性命,卻也“忽喇喇似大廈傾”,“樹倒猢猻散”了。

——上述四家,是否就是小說中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賈、王、史、薛”四大家族呢?

四家中,身份最顯貴的就要算訥爾蘇了。他是禮親王代善的五世孫,而代善則是努爾哈赤長子、皇太極之兄,世稱“大阿哥”,乃是歷史上舉足輕重的人物。因此,訥爾蘇可算是真正的天潢貴胄,皇家血脈。

也正因為此,遂有人推測元妃的故事,即源於這位嫁給訥爾蘇的曹家大姑娘。

然而這裡有一個很簡單的推理:倘如平郡王妃即元春原型,那麼訥爾蘇豈不成了皇帝?這不是謀反麼?曹雪芹怎敢如此大膽?

況且一個平郡王福晉的歸寧,也遠不如元妃省親那樣大的陣仗。曹雪芹尚不至於這樣誇大其辭,“撿顆芝麻當西瓜”吧?

而曹家歷史上既然沒有出現過一個像元妃這樣的人物,那麼元妃的塑造,便只能是為小說虛擬了一個背景人物,同時又在她身上不自覺地寄託著某些歷史人物的影子。而這個歷史人物,應該是皇宮裡地位崇高而又沒有實權者,與曹家命運休慼相關,卻並非曹家親眷。

前文說元春的原型為廢太子胤礽只是揣測,未能做準,然而元春的原型應該身處宮廷而非王爺府則是肯定的。

康熙多次南巡,太子都有隨行。曹、李兩家協同接駕,對太子的逢迎服侍可想而知。如果後來太子能順利繼位,對兩家即使不特別青睞,也至少不會大加笞撻。可惜的是,胤礽不爭氣,兩次弄丟了太子之位,最終被雍正得到了御座。這便是曹家悲劇的開始,至少是家族衰落的重要原因。

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四大家族並不是由此一蹶不振,淪為平民。雍正九年(1731),傅鼐由謫地召還復職,訥爾蘇之子福彭也於次年任鑲藍旗都統,又次年,得在“軍機處行走”,參與機要,繼而又做了定邊大將軍,出塞征討,屢立戰功——既然有這麼多富親戚都能夠“死而復生”,想必曹家也必有機會“借屍還魂”吧?

曹雪芹小時候應該是受過良好教育,甚至有過一些好日子的,不然也寫不出這一部《紅樓夢》了。據繼任江寧織造隋赫德說:“曹頫家屬,蒙恩諭少留房屋,以資養贍;今其家屬不久回京,奴才應將在京房屋人口,酌量撥給。”可見曹家維持溫飽還是有餘的。

然而在乾隆帝登基後,再度的改朝換代與王權之爭,又為曹家帶來了再次的烏雲蓋頂,而這,又與廢太子的“死有餘辜”有關——乾隆四年,胤礽之子弘皙於住處私建小朝廷,“擅敢仿照國制設立會計、掌儀等司”,並與莊親王等人過從甚密,有謀反之嫌;次年秋天,莊親王之子甚至乘雍正狩獵外出時,侍機謀刺。

而這個案子,正是由傅鼐與福彭共同審理的。審著審著,兩個人的名字就從史冊中消失了。雖然沒有明白的文字記載,然而從四大家族後來的命運可以揣知,大約是他們審理得“不合聖意”,獲罪被貶了吧?弘皙雖從寬“免死”,卻被圈禁于于東果園(景山)永不獲赦——這時候,弘皙又代替父親胤礽成了元春的原型,再次重演“路遠山高”的故事,幽禁致死的命運。在“那不得見人的去處”了此一生了。

而曹家在這次的“謀反”中不知扮演了什麼角色,或是沾染了什麼瓜葛,總之從此便再也沒有過翻身的機會,這就難怪元妃會在夢裡相尋告:“須要退步抽身早”了。曹雪芹到死,也只是一個隱居著書黃葉村,“舉家食粥酒常賒”的窮文人。

或許應該感謝這樣的命運安排,否則,我們今天也看不到這部偉大的鉅著了。

(文 西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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