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為 無 用 之 事 · 何 以 遣 有 涯 之 生
談及曹雪芹,大家首先聯想到的是《紅樓夢》,這次我們避開他,聊一聊曹先生不為人知的副業--扎風箏。
1
曹雪芹出身金陵名門官宦之家,
在江寧織造府度過了少時錦衣玉食的生活。
到雍正六年(1728年),
曹家因虧空獲罪被抄家,
此時15歲的曹雪芹隨家人遷回北京老宅。
隨著家業的不斷衰敗,
曹雪芹後來又移居北京西山。
在西山居住期間,曹雪芹生活十分困頓,
他的朋友敦敏在《瓶湖懋齋記盛》中記載,
曹雪芹家貧窮的程度是:
築石頭為壁,斷枝為椽,垣堵不齊,戶牗不全,
經常是“舉家食粥酒常賒”,
生活有時都要靠親朋好友接濟。
但貧困沒能打倒他,
多年艱辛反而孕育出鉅著《紅樓夢》。
與此同時,還沒忘了接濟扶持比他更貧窮的人。
曹雪芹扶貧並非偶然,由於精通醫術,
他為貧苦百姓治癒了多種頑症,
人們稱讚他醫術高明,醫德高尚。
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的冬天,
曹雪芹到他住處附近的白家疃訪友,
偶然在外甥家裡遇到無錢看病的白媼,
使得其眼“今春漸能視物矣”,
並且幫她墊付了藥費。
除此以外,那就是教人扎風箏了。
2
有一年臨近年關,
在京城結識的老朋友于景廉來看望他。
這個於景廉是江寧人,
曾經因為當兵時腳部受傷。
他旅居京師,家裡人口繁多,
僅靠畫畫為業,難以養家餬口。
他向曹雪芹哭訴家中啼飢號寒的境況。
曹雪芹聽後很是難過,儘管自求不顧,
二人交談中於景廉說到,
京城有某公子購風箏,一擲數十金。
曹雪芹突然想到家中還有些竹、紙,
於是就紮了幾隻風箏送給他,
讓他賣了好度過年關。
幾天後,於景廉高興地來了,
“是歲除夕,老於冒雪而來,
鴨酒鮮蔬,滿載驢背,喜極而告曰,
不想三五風箏,竟獲重酬。所得共享之……”
原來於景廉把曹雪芹給他的風箏,
賣了好多錢,年過得很好,
特意趕來酬謝曹雪芹。
通過幫扶於景廉這件事,
曹雪芹想到:怎麼能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呢?
於是他決定把自己掌握的,
有關風箏的資料和製作經驗整理成書,
“將扎風箏的手藝傳開,使鰥寡孤獨、
老幼病殘,皆可自食其力”。
就這樣,曹雪芹在寫《紅樓夢》之餘,
歷數年心血,
寫出了一部風箏專著《南鷂北鳶考工志》,
為了讓沒什麼文化的窮人易學易懂,
他還在書中繪製了彩色的圖譜,並配有歌訣。
3
1980年,為了紀念曹雪芹的這一部《南鷂北鳶考工志》,我國發行了T50《風箏》郵票一套四枚,其中四個風箏圖案均選自《南鷂北鳶考工志》畫訣。
第一枚郵票是雛燕,畫訣為六言:“雛燕如何來畫,擬人似胖娃娃。肢短頭寬且大,尾小羽稀有差。雙瞳瞪似秋水,兩頰顏若荷花。眉開眼裡含笑,黃口呢喃學話。”郵票畫面上的雛燕風箏,體態豐腴,像一個活潑可愛的胖娃娃。左右兩膀彩繪有盛開著的荷花,喻意新荷出水。
雛燕 是家族中牙牙學語的胖娃娃
▼
(造型比小燕更短小肥大,符合胖娃的形象。頭部寬而大,眼睛如秋水般清澄,表情是眉開眼笑。潔白寬闊的胸部,正是小娃無憂無慮,毫無牽掛的象徵。雙爪則像小娃娃緊握成拳的手,腰栓只有二節,尾翎也較稀疏。)
第二枚郵票是瘦燕,畫訣為七言:“纖纖瘦燕舞臨風,競掠翩躚上九重。天際頻傳鉦鼓樂,雲端隱聞絲竹聲。花雨陣灑仙凡路,紅燈遙映碧宵宮。為貌嬌姿擬人態,須將意近寫神形。”郵票畫面上的瘦燕風箏,俏瘦纖細,婀娜多姿,肩尾腰部均有蝙蝠、鮮桃圖案,喻意多福多壽。
瘦燕 模擬的是身材窈窕、風情萬種、舞姿輕盈的女子
▼
(以古美人趙飛燕為原型,瘦燕整體為纖細瘦長,連雙爪都十分精細,胸部向兩邊張突,和細長的脖子、纖纖柳腰搭配,分外豐滿)
第三枚郵票是半瘦燕,畫訣為七言:“新燕至秋羽初半,貌似少年弱冠容。黃口猶有童子意,青衿已具成人形。神凝兩目澄秋水,氣貫雙眉聳劍峰。世事未諳多稜角,胸懷坦蕩喜事雄。”郵票畫面上的半瘦燕風箏,體態勻稱大方,兩對彩蝶在肩尾部翻飛,雙翅為蝙蝠組成的圓形圖案,喻意蛺蝶尋芳,百蝠駢臻。
半瘦燕 模擬的是家族中的青少年
▼
(在成年與未成年之間,性格多稜多角,但胸懷坦蕩。它的眉似劍,又尖又直,但嘴邊仍留黃邊,保留童稚的味道。胸部留白,表示潔白坦蕩,但形狀仍是有稜有角。)
第四枚郵票是比翼燕,畫訣為五言:“比翼雙燕子,同命相依依。雄羽映青彩,雌衣耀紫暉。相期白首約,互證丹心誓。展眉喜興發,傾眄神彩奕。” 郵票畫面上的比翼燕風箏,雙頭依偎,繪有花引|蝶、蝶戀花圖案,喻意比翼雙飛,白頭偕老。
比翼燕 模擬的是恩愛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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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故則來自白居易《長恨歌》中的“在天願作比翼鳥”之句。右邊青色為雄燕,左邊紫色為雌燕,兩對爪子抓著兩朵連理的牡丹,築室雙棲,呼應“在地願為連理枝”。兩燕眉眼向內斜視,含情相望,燕尾交疊,雌燕的紫翎在上,雄燕的青翎在下,用交錯的筆法構成畫面。)
4
曹雪芹不是風箏製作的職業匠人,
燕型風箏也非曹雪芹首創。
只是他很喜歡風箏,
《紅樓夢》一書放風箏的情節,
字裡行間都是對風箏的痴愛。
“林黛玉重結桃花社,史湘雲偶填柳絮詞”中,
有一大段專門描寫放風箏的場面。
桃紅柳絮飛時,賈寶玉帶領著林黛玉、
李紈、探春和一班丫頭在大觀園裡賦詩連句,
一派歡聲笑語,
忽然窗外飄來一隻大蝴蝶風箏,
於是大家也紛紛加入放風箏的隊伍。
風箏種類有很多:大蝴蝶、大魚、
大螃蟹、美人、大紅蝙蝠、鳳凰、
紅喜字、沙雁兒等,巧樣翻新,令人目不暇接。
其中探春放的一隻大鳳凰造型的風箏,
遭到另外一個來路不明的巨型風箏的突然襲擊,
被纏剪斷了線繩,漂泊到遠方。
其實古人放風箏不單單是為了取樂,
還有一個主要目的,是把風箏放掉,
取其吉祥意,叫“放晦氣”。
5
改良風箏或許只是因為一時興起,
又或是“久病成醫”似的自得其樂,
今天或許也不得而知了。
我們離風箏的時代到底是遠了。
現代的城市高樓間早,
已沒有了風箏翱翔的餘地,
更何談風箏的審美,
以及審美背後的文化語境與情感寄託呢?
值得玩味的是,
曹雪芹何其悲苦,同時又何其好玩。
扎燕風箏的改良透露出的曹雪芹,
是在形式與功能性的匠心考量。
從這樣的視角看待早就習以為常的歷史中人物,
只能發現為多數人熟知的一面。
其實,無論生活多不順遂,
有趣的人,從來都不是隻有一個面相。
*參考文獻:
1、邱聖翔,大師的偏題
2、曹雪芹,紅樓夢
3、曹雪芹,南鷂北鳶考工記
4、漢聲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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