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慧良先生談繼承與創新

​這幾天一直在聆聽厲慧良的講座,重溫厲先生對藝術的獨到見解和樂觀豁達的處事態度,真是受益匪淺,一個啟蒙老師是倆位二路演員的人,終究成為藝術大家,一是這些老師為他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更主要的是他在不斷的舞臺實踐中,勤於琢磨,廣採眾長,才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聆聽之餘,將先生講座的部分內容做成文稿彙總與大家共享。

一、由幾位藝術家談到繼承與創新

從京劇開始到現在,沒有一個名家不是創造的,沒有一個名家是保守的,沒有一個名家不是精通傳統的,這是裡就談到了是繼承為主還是創新為主呢?

比如《碰碑》這個戲,強調分量重的話還是譚派,要是講究順溜悅耳,省事的話就是餘派,比如“含悲淚”這三個字,餘派就很平緩順溜,譚派就多了點滑音。常常是嗓子好的,未必音色好,音色好的未必編排好。就拿麒派來說,如何學習麒派,這裡就會遇到繼承和改革的問題,關鍵是如何加強麒派的表演和動作,是不是可以不用麒派的沙啞嗓子,我看這是近水樓臺。這就是說要博採眾長,老院長的表演那是很絕的,比如晚年演的《文天祥》戳搶大靠鷂子轉身,很不容易,沒有武功底子是來不了的,周院長是老生,小生,武生等等都能演,但不影響他的麒派藝術,這就是說一個演員就要多知道,多學習,路子要寬一點。

厲慧良先生談繼承與創新

馬連良創造的馬派是比較利落的,瀟灑,乾淨,美,不像現在窩的厲害,生怕不像馬,人家馬連良20幾歲就成名了,30幾歲就紅了,到40幾歲時就紅的發紫了,現在吧,也四十好幾了,弄的比王又宸還王又宸了,我們要博採眾長,但不能什麼都學,比如我有個學馬派的朋友,有次請他吃完飯,“甜點心有嗎?”有“來兩塊”“您沒吃飽”“吃飽了”“吃飽了您還要甜點心”“我們先生就這樣”,你說他們先生就這樣,吃點心他也學,這就有點過了。

童芷苓大家都看過吧,她一個《殺惜》,一個《宇宙鋒》非常好,我覺得啊,在某些地方不如梅,但有些地方可以說是超過了梅,這是我們現在所不允許的,必須要拿死人壓活人,才能達到目的,為什麼?我就會梅,別的我不會,我要承認你,我還怎麼說山啊,這種思想不好,人家好就要承認嗎,為什麼要否人家。

厲慧良先生談繼承與創新

這裡要加重提一提程硯秋,蓋叫天和楊寶森。蓋老大家都看過,個子不高,長的沒我好,嗓子也沒我好,基本沒有扎靠的戲,可能還不能翻,這麼一個演員,居然要唱武生,不僅唱了武生,還創出一個蓋派,使大家都滿意非常不簡單,我看此老可能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寶森只能是中八度,要唱老生不可能,寶森同志不僅唱了老生,還唱出個楊派,得到很多人讚賞承認,這是很不容易的,我們再說下程硯秋,程先生的那嗓子發悶,不夠唱戲資格,程硯秋先生不僅唱了青衣,而且還唱出個程派,受到大家的讚賞和承認,這是不簡單的。為什麼舉這三個例子呢,就是說,現在有的同志,有嗓子不管韻味,不管身段了,有的沒有嗓子了,就洩氣了,就不能像這些老前輩,為藝術去奮鬥。

二、繼承與革新

藝和術是要有機結合的,如果說藝是基本,是主體,那麼術就是變化,用藝和術來表現人物都要恰當,我總結了兩句話,就是藝多了就傻了,技多了就假了。比如有的演員愛撒狗血,一跺腳,一舉槍,一人挑八杆槍,挑十六杆槍,他擺好了,你一挑也能挑起來,光賣弄技巧了,讓觀眾就看假了。還有些老演員藝術造詣很高,處處見楞見角的,好不好,真好,但觀眾看著總覺得不過癮,這就是沒有提煉,顯得傻了,所以說藝術是矛盾的兩個方面,要有機的統一起來為人物服務,藝也好術也好,就是程式的活用,不適合這個人物的,我們就不要用,有適合的才可以搬過來使用。

現在一直在說京劇危機,程式老了劇本少了,不出新,因此觀眾不愛看了,因此我們強調革新,認為改了就是好,我們現在的繼承很不夠,作為一個演員,首先應該把程式練死了,還要把它用活了,你沒有練死了就活用,就壞了,身上也不是身上了,腿也不是腿了。現在的演員就是基本功沒有了,不會演戲了,很多戲都不演了,整天就那麼幾個戲,再好的戲你演完我演,我演完他演,那觀眾肯定也不愛看了,戲曲要出新,但怎麼出新這得要好好考慮考慮。

有人說京劇的程式得有目的性,說京劇得像話劇學習,可是你知道我們京劇有一個活趙雲,活天霸,是楊小樓,有一個活孔明是譚大王嗎,他是唱出來的,可不是說出來的活,人家是表演出來的,話劇向京劇學習,反而我們自己認為自己沒玩意,要像話劇學習,這不崴了嗎。你導演會演戲嗎,不會你就別來導,京劇你按話劇來導,那還是京劇嗎?演員要會演戲,你不會演個百八的戲,就別去改,最基本的你先理解了,再原原本本地演好了戲再說改革。

像一些專家們認為改了就好,比如讓演員把鬍子粘上了,那就限制了京劇的表演,這要是改成新品種倒是可以,但絕不是京劇。京劇程式動作沒有目的性,這是京劇特有的一點,如果非要強調目的性,你說《天鵝湖》把腳尖立起來的目的性是什麼?要說京劇哭也掏袖,笑也掏袖,那芭蕾舞高興也轉悠,悲傷也轉悠,哭也轉悠,笑也轉悠,那轉悠又代表什麼?我們現在都在講引進,中國戲能把外國的引來嗎?好像不合適,不僅是京劇,所有的中國戲的好多東西都是中國的。

總說我們劇目貧乏,那蘇聯,美國,法國,英國等等國家都演《天鵝湖》貧乏不貧乏,芭蕾舞需要硬功夫,《天鵝湖》是不夠水平演不了這個戲,而咱現在是夠不夠水平,推上去瞧,那怎麼行呢。

我認為現在咱不是劇目貧乏,是我們繼承的不好,現在總體的基礎不好了,水平也就下降了。老的(戲迷)他看過梅蘭芳,蓋叫天,李少春等等,現在出不來近似的好演員了,所以老戲迷不愛看了;而年輕的演員過於拘泥程式動作,程式的東西也不是都合適你的,不當的地方就需要改,但根本學的就不紮實,所以改起來也困難了。

以前六七個小時的戲,已經跟不上現在的節奏了,觀眾不喜歡了,所以演出時間要壓縮一半以上,要是半天光看龍套聽鑼鼓點,要是演員一上來,還走個十八步,觀眾受得了嗎?所以不要緊的地方,要壓縮,要緊的地方要掀起了。

比如我演《長坂坡》我們壓了一些,像頭場,老的演法是見文聘,見六股當(音,我也不知道這說的是啥),衝車,才是“馬來”,現在我們減了,見文聘,救劉備,六股當都免了,下來就是衝車,這一場當三場使,讓觀眾知道劉備被救出來了,跟張飛走了,最後六股當收坑,小花臉也打了,趙雲也打了,就可以了,那改的好不好呢,我覺得沒有後面的陷馬坑完整,頭裡還得改,需要不斷的改,直到合理滿意為止。

厲慧良先生談繼承與創新

我們得有見解,見解來源於多學多看,不繼承好是不行的。現在有種風氣不好,就是傳統東西都想改了,覺得我們戲曲落後了,用改革來振興我們的戲曲,讓觀眾喜愛,現在那,一些專家也在研究,怎麼改革振興戲曲。我覺得吧,我們京劇是個舞臺藝術,你得讓觀眾認可,不是我們幾個人座這研究研究就能解決問題的。我們要改是不用質疑的,但怎麼改這得臺上的人說了算,也就是說得演員說了算,而不是,那個領導,那個研究家說了,也就是說舞臺要交給演員。

精彩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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