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美 食

也說美食

扶風—美 食

朋友說,讓我也寫篇關於美食的文章,例如咱扶風的臊子面等,我思慮良久,不敢下筆,一來群裡已有名家系統介紹咱關中美食,二來數位高手那臊子面文章寫得讓人拍案叫絕,隔著手機屏我都垂涎三尺,萬不敢狗尾續貂,畫虎類犬。

只是有幾樣上不得檯面的,我自認為是美食的小往事,想補充一下,充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先講下限制條件,什麼樣的食物才算美食?肯定是見仁見智,青菜蘿蔔,各有所愛,可見美食這個概念太大太寬泛,我喜歡的,別人未必喜歡,所以不喜的讀者勿噴!

再一個,享用美食也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在什麼樣的環境下,和什麼人吃,十分重要,同一食物在不同環境下享用,也有不同心情感受,飽了山珍無味,餓了白飯也香。

勤勞簡樸了一輩子的母親很看不慣我家的作派,訓我兒子說:“雞呀,魚呀的你都不好好吃?你想吃啥?嫌這不香,嫌那不好吃的,沒餓過飯,沒遭過年謹,把你娃餓上三天,吃屎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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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班回家稍晚些,母親又把兒子沒吃完剩的那些高脂肪的菜給我端出來,我看了幾眼,也沒食慾動筷子(並非做的不好吃),母親問我:“那你想吃個啥?”我回答:“要是有一碗稀糊湯或者稀稀地糝子就好了!”母親又唸叨,“你這一家子咋了?你生就是個賤命,放地好好地肉菜不吃,非要吃糝子,我小時候想吃這些還沒有呢。”

山裡的核桃生就是砸著吃的,我發覺我年齡越大,就越發犯賤了,各種宴席,我早早就已經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了。中國的飯局早已經脫離吃和享用美食這個原始定義了,而是富蘊深厚地各種含義,澠池會,鴻門宴、青梅煮酒、杯酒釋兵權、等歷史上著名飯局已是耳熟能詳、婦孺皆知。就在當下,同坐一桌的飯局,誰是主?誰是陪?誰吃請?誰請吃?誰坐哪?誰點菜?誰買單?誰動第一筷?酒怎麼敬?很有梁山排坐次的味道,表面熱鬧和氣,暗地裡,秩序井然,複雜的如同中東形勢一樣,已淪陷為很不情願的,無可奈何的應酬活動,這樣的飯局,桌上便是擺滿八大菜系,也無心享用,不純粹的吃飯,還是最先排除出美食評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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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日常的飯食,我也是漸漸返璞歸真了,首先是量上,一餐少半碗飯就夠了,像最近這樣熱的天氣,就連這麼少都早晚不思進了,真想研究下道家是怎麼僻谷的?同我一百六七十的體重嚴重不匹配。進的這少半碗,也無所謂好吃不好吃,吃飯已成為按時按點的完成任務了,差不多罷了,食了,沒覺得美味,整天愁的是下頓吃啥呀?去哪吃?哪又新開了家特色館子。待吃膩了天上飛的,水裡遊的,地上跑的,土裡長的,經歷多了,嘴、胃、食慾便挑剔、刁鑽、苛嚴起來,像看春晚一樣越來越滿足不了現代人的心理預期,只覺得初辦時的幾期好!也不想想當初的精神文化生活有什麼?

我大約也是這心態,最好的美食往往是在記憶裡,曾經吃過的,非常讓我滿足的部分。那是特定環境下的特殊情況,換個環境或再重溫一次,未必還有當初的感覺,好比現在人總覺得媳婦是別人家的好,娃是自家的乖。

閒話這麼久的前奏,也該高潮了,迴歸美食,我印像深刻的有這麼幾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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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呱呱,或者瓜瓜,叫這個發音,估計沒這個字,是老陝都懂,正經該叫鍋巴。有兩類,一是糝子瓜瓜,一是攪團瓜瓜,糝子,攪團也是我愛咥的美食,但今天卻不是本文重點,主角是做它倆的副產品,鍋底粘糊的那層薄薄的鍋巴,現在娃娃可能體會不到那場景,非得老家那拉風箱燒柴火的大鐵鍋,面積大能做出來,現在那精緻的不鏽鋼鍋,燒電燒氣的,做兩三人飯的,廣告還講不粘鍋,切,與美食無緣。

糝子瓜瓜糯軟,母親總先給我塗好汁水調料,辣子放紅,用鍋鏟一鏟,就層層疊疊褶皺成小團塊,十分入味,我總還要撒些許蒜苗絲,啊,流囗水了!

攪團瓜瓜硬脆,攪團起鍋了,鍋眼塞一把軟麥草把鍋巴烤的焦黃酥脆,剷起來可直接食用,嘎嘣脆,不放調料,自帶香味!偶有焦黑的,我婆說,吃了拾錢呢,我就信以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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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個是鐵勺炒雞蛋,一個平常的炒蛋,能讓我如此掂念,肯定是彼時的炒雞蛋非此時今日平常的炒雞蛋。

先是放油,父親講,他小時候奶奶炒菜,油瓶上栓著個細繩子,繩頭綁著顆垂沒在菜油瓶裡的鐵釘子,炒菜時,把釘子從油瓶裡拎出來在鍋裡滴溜一下就算放油了;今時的炒蛋,或者其他炒菜,總是弄得油旺旺的,十分地油膩,弄不好還得擔心用的是地溝油;我小時候吃的炒蛋放油,既沒父親那般寒酸,也不如如今這般奢華,能夠保證是純正小磨壓榨的純菜籽油,母親只肯倒一點點油在炒菜的鐵勺裡。

也再一個是蛋,不是如今專業飼養線上下來的,沒添加各種藥劑,也沒人造紅心,那雞是可以自由在我家後院踱步刨食吃的,下蛋也看心情,指不定三五天才一顆,所以這蛋該是快樂無汙染,綠色的蛋。

最後是加工過程,還是那風箱大灶,鍋眼門打開,用鐵勺就灶眼裡用筷子翻炒熟的,香,真香,油好,蛋好,手藝好,所以炒蛋好。十歲前,這是我每年的生日蛋糕,只有過生日才能吃一次,至今難忘,齒有餘香。往後再也沒有吃過比這更好吃的炒蛋了。

瓜瓜是道副食,鐵勺炒雞蛋是過生日才有的美味,唯有這饅頭大蒸饃才是主食,餓了來半個,來不及做飯來半個,出門幹活上學裝兩個,居家旅行必備,放幹了比磚頭還硬,能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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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饃(什麼都沒加的饃)吃起來寡淡,所以總要佐以什麼。我們村地多,農活忙時,父母中午來不及回家做飯,我們放學回來就以饃對付一頓。糖水泡饃算一種方便的吃法,但個人覺得算不上美味,辣子夾饃才是我的最愛!火辣辣滴刺激。

這也有兩種吃法,一是夾油潑辣子,把饃掰開,抹上厚厚一層油辣子,用指頭捏少少一點點鹽均勻撒上,邊走邊吃,美滴很!

另一個是本地產的秦椒線線辣子,還是綠辣子時就摘下來炒了吃,那味道霸道,用我父親的話說是“先辣嘴唇,後辣肛門”。辣得人嗨噓不止,面紅耳赤,汗淚揮撒如雨,伸舌瞪眼,如熊熊烈火直燒喉嚨,就這麼如受罪狀,還張著幾近麻木的嘴嗷嗷地叫:“嘹咋咧!再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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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冬天的話,饃還有另一種美妙的吃法,外邊天冷,戶內擁著火爐取暖,爐子上放個鐵架架,上面烤個饃,不停翻轉著,把硬冷饃烤的焦黃,就這麼簡單的一加熱,風味就大變,邊烤邊等邊吃,再配上一碗熱油茶,唉,生活該多愜意呀!給個神仙也不換!

主食吃了也得點綴點零食,可惜我們小時後物資沒現在這麼豐富,但家鄉河灘的沙土地盛產紅薯,秋濃時,約三五個伴,偷了火柴,鑽進玉米的青沙帳裡去,刨個坑,放火燒苞谷,烤紅薯,嘿嘿,那外焦裡嫩,那香甜軟糯,那口齒流香,嘖嘖!非言語能形容,深諳此美食的人定然懂,貨賣識家,自不必多說。另外重點還有個心情,獨自吃不如搶著吃香,搶著吃不如偷著吃香!要的就是那份心驚膽戰、小心翼翼,不被大人發現的刺激和興奮。

如今的生活習慣是一日三餐,其實我有過一段時間的一日兩餐經歷,也從內心深處認同這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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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時一放暑假,我們反倒成了大人們的負擔,我總被塞到外公那去,讓老人幫帶著。外公有他的正事要幹,在灘地上有大片桃林和西瓜田,樹蔭下支個三角架的茅草菴棚,我通常一覺就睡到八九點才醒。外公看我醒了才開始做飯,很多人不信,但那渭河灘的地下水位真的很淺,用鐵鍁掏下去兩三米就有水滲出,外公就接那個水沉澱後飲用。廣袤的野河灘上,物產豐富,那各種野菜綠油油的旺盛,馬齒莧,灰菜,漢菜,柳葉菜,沙薺菜,不計其數,外公只撿那鮮嫩的,掐尖來淘洗了食用,做野菜拌湯,麵疙瘩少而菜多,稀稠合適,也沒放什麼佐料,就一味鹽,十分美味,晾涼了,我一口氣能喝幾碗,也沒筷子,桃枝剪了做筷子。下午三四點才吃午飯,又是野菜扯麵,同樣是菜多面少,我一個暑假吃遍各種野菜。我一直分析認為是那水好,做什麼都香。再者,各種美味,應該是它自身原有的風味好,我們只是加工激發提純了一下,還是原本的食材好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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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煮花生,烙鍋盔,炒豆子,折個油菜杆,燒個麥穗,烤個知了肉等等等等,不計其數,樁樁件件美食無不是一種美好的回憶和經歷。

生活不缺少美,缺少發現美的眼睛,同樣,生活不缺少美食,缺少享用美食的心情,心若靜了,不浮躁了,慾念若少了,不貪嗔痴了,關注起事物的本源來,吃飯迴歸到為裹腹的初衷,這世界,這生活,就簡單快樂多了,吃什麼不是甘之若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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