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葉落深秋，洛陽城中收拾了白天的繁華，迎來了漸近的黃昏。是有些蕭索，卻擋不住內心空落的人們尋求慰藉的腳步。
城東一間飄揚大大“酒”字的酒坊裡卻依舊推杯換盞，人聲鼎沸，賣酒的居然是個體態婀娜多姿，眉帶青煙，眼含秋水的美貌少婦。往來穿插於眾食客間，語笑晏晏，整個酒坊因她而瞬間明亮了起來。酒不醉人人自醉，在一眾酒客些許迷離的眼光中瀰漫的有些曖昧。
臨街的窗邊桌前，坐著的一位食客衣衫不整，斜伏桌上，面前的一盤牛肉，一碟花生米絲毫未動。桌上的空酒罈已擺了幾個，看來喝的不少。美貌少婦到了他的桌前，嘆息一聲，輕輕收拾酒罈。旁邊一桌有人戲謔“老闆娘，明日不賣酒給這個怪人，，喝醉了不是大哭，就是長嘯，有時還在你這睡到天明也不回家，你丈夫出門在外，這孤男寡女的……”話未說完，立馬鬨笑聲一片。
鬨笑聲驚醒了伏在桌上的酒客，抬起頭來，雖然酒醉卻也掩飾不了的清俊，丰姿瑰傑。美貌的老闆娘立馬肅然呵斥“阮大人品行高潔，你們萬萬不可褻瀆阮大人，汙其聲名”
“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叫我阮嗣宗即可，什麼阮大人，我阮籍算什麼大人，只是暫存於天地間的一具行屍走肉罷了”阮籍又倒了一碗酒仰首喝下！
“原來是竹林七賢之一的阮籍”眾人嘈嘈低語。
“阮籍之名也是你們這些濁人叫的？”阮籍厲聲呵斥
內中有一名酒客走上前來高聲喝道“我乃當朝散騎常侍，豈是濁人，阮籍怎敢如此猖狂”。
阮籍少時便練就了一雙青白眼，遇到俗人便以白眼視之以示不屑，見到與自己志趣相投的人便以青眼相對。散騎常侍看到阮籍昂首白眼看他，不僅勃然大怒，剛要發作，老闆娘趕緊過來打了圓場“阮籍猖狂誰人不知，大人何必掃了雅興，奴家敬大人一杯酒，望大人賞臉”款款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散騎常侍臉上陰晴半天，勉強喝了半杯酒，恨恨而去。
阮籍瞬時轉換為青眼看著老闆娘“酒娘，何須如此”
“奴家是個生意人，掙錢餬口而已，自然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
“阮籍自聽說城東有酒坊，不僅老闆貌美如花，而且，自釀之酒清美幹冽，名揚洛陽，慕名而來在此喝酒也數月有餘，他們都以為我醉了，只有你知道我是清醒的！只有你和酒懂我。”說完抱起酒罈仰頭又咕嘟咕嘟喝下幾大口。喝完後把酒罈摔得粉碎，發出了一陣長嘯，音律優美，滿腔悲憤，壯志難酬，在這嘯聲中盡情流淌。老闆娘和眾食客都聽得呆了。
嘯罷，阮籍跌跌撞撞的走到老闆娘櫃檯前的長條椅子上側身而臥，瞬息鼾聲大作。
眾食客紛紛搖頭說“瘋子，瘋子”，也不管他，酒足飯飽結賬離店而去。
老闆娘拿條棉被蓋在阮籍身上，打烊回屋睡覺。
第二天阮籍起來，看到桌上酒菜熱氣騰騰，二話不說，拿起酒罈就是幾大口。想起昨天的酒錢沒結，大呼結賬，看到一個男子匆匆出來，恭恭敬敬的站在他面前“飯菜還合大人口味嗎？”
阮籍白眼一翻，“你是何人，為何不見酒娘”
“小人是本店的老闆，大人口中的酒娘便是小人的內人“
阮籍哦了一聲也不搭話，問他多少錢。
豈料該男子卜通跪倒阮籍面前說“小的本已經回到家幾日，聽見流言紛紛，說大人經常醉臥店裡，恐與賤內隱有私情，故接連幾日，偷偷窺視，發現大人品行高潔，毫無淫邪之念，賤內也是舉止端莊，無逾矩之舉，小的好生慚愧，今早給內人說起，被他痛罵一通，，小人愈加悔恨，故親自下廚為大人置辦酒菜，聊表心意，望大人不記小人之過，酒錢什麼的，大人就不要提了。”
阮籍依舊白眼望天，哈哈大笑，拿起酒罈子，仰頭灌下幾口烈酒，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店老闆只是呆呆的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洛陽城中無邊的秋色裡。
閱讀更多 澹臺燭滅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