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是個人前文靜人後浪的妙人。守店賣花時周到有禮，把客人掏腰包變成美麗的意外。去K歌時，一邊喝酒一邊摸胸扭屁股，撩得我都想上他。
七，別發情了，給你叫個妞兒吧？
不過癮！
靠！三個！
小七靠過來在我耳邊喊，我是說你不過癮！
小七的花店離中隊不遠。我剛調到這個小城不久，女朋友來看我，我就在小七店裡買的玫瑰。小七細皮嫩肉的長手指幾下就包好花給我。我問多少錢。小七說，不要錢，讓我摸摸你的肩章吧？
女朋友走後，我送了套軍裝，附帶肩章，給小七。小七跟我身材差不多，都是玉樹臨風型的，不然我還真怕他駕馭不了這身虎虎生威的軍裝。
中隊每天早上有繞城跑的傳統，一圈下來不到兩個小時。小七每天都在我屁股後面跟著跑。我說我這麼愛護你讓你每天跟著拉練，你是不是得表示表示啊？
小七說，哥我這樣跟著跑有點拉低你們顏值，你看是不是再送我套作訓服？
我說你這麼喜歡軍裝，堂堂七尺男兒，為啥不自己去當兵啊？
小七說，我這人懶散好色，去部隊是要犯錯誤滴。
我說聽你這話，壞事沒少幹啊。
小七說，放心，我不是什麼好人。
一天，我踏著月色去小七店裡聞花香。他說剛到了一批白百合，邀我鑑賞，並，燒好了白開水等著招待我。
沒茶？
花香足矣。
形而上。
小七便摘下兩朵白茉莉丟進我杯裡。俗，他說。
桌上的白瓷花瓶裡插著一枝七頭白百合，那怒放的架式，簡直可以用不自重來表示了。那個濃郁的味道，我有點上頭。
好看嗎？
不好看嗎？
我尬坐了半個小時，起身要走。
再坐會兒嘛，小七突然軟軟地說。
倆大男人守著幾朵花，我就問你娘不娘！你說你一個正常男人，幹嘛要賣花啊？
買花的女人多嘛，小七還是那種腔調。
我嫌棄地拍拍身上，幾步回了中隊。文書小高圍著我嗅了一圈，丟給我一個看穿一切的表情。
睡了一夜沒什麼。第二天洗漱完回宿舍，就聞到滿室清雅的香氣。
那套衣服在床頭掛足一星期才洗。
小七生日，要請吃飯，我買了個大蛋糕，叫了幾個要好的兄弟一起去慶祝。推杯換盞幾圈下來，小七醉了，靠在我身上不睜眼。把小七揹回花店，我讓兄弟們先回去，我守他一會兒。不承想，那小子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非拉著我去K歌。
我突然有做賊的感覺。
然後，我見識到了小七浪騷的一面。小七舉著酒杯扭腰送胯，眼神魅惑，看得我心裡直冒火。於是感慨，差不多對等的兩個身體，我只會踢正步，小七卻那麼會跳舞。
我不服。藉著酒精，學他蹦。小七雙手放在我腰上，在我耳邊大聲教我怎麼跳。等我把一個動作學差不多的時候，才發現小七已經靠在我肩膀上，那麼沉。我把音樂暫停。
七？
嗯。
不玩了，回去。
不。小七環住我腰，嘴巴往我脖子上湊，噴出的熱氣讓我起雞皮疙瘩。
靠，我又不是女人。我一個利落的抽身掙開小七，他沒了支點，身體竟重重向下栽去。我只好彎腰接住他。這不要臉的貨趁機又往我懷裡鑽。
你特麼是GAY啊？我推開他。
小七整理下衣服，拿起一杯酒喝完。我以為他要走。然後，我都沒明白怎麼回事，小七已經抓著我衣領把我抵到桌沿上。我掙了幾下，居然特麼的沒掙開！
他是誰？
我戒心驟起，伸手撈到一個酒瓶就往小七腦袋上砸去。那貨矮身一躲，順勢抓住我胳膊一擰，就狠狠把我摁趴在桌子上。
你是誰？
小七拿過我手裡的酒，放開我，用牙咬開瓶蓋，倒了一杯推到我面前，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還在我杯子上碰了一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霸氣從容得像個黑幫老大。
小七自己喝完，一手端著空酒杯，一手插進褲兜，笑嘻嘻看著我。包間內燈光迷離，小七長身玉立，眼若星河，笑容又壞又幹淨。
我是小七呀。回吧哥。小七雙手插兜往外走。
等等。我伸手攔他，那貨居然輕易地側身躲開了，褲兜裡的手都不用拿出來。
哥你打不過我的。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小七靠在門上，說，當過幾年兵。
什麼兵種？
跟你一樣，武警。
不對。我在支隊比武拿過第一，完全不是你的對手。
小七輕笑一聲，人的資質不一樣嘛。回吧。
我拿出手機快速上內網搜索，沒有小七的名字。
七，慢點兒，你教教我唄，招式怎麼又能打還又帥？
不教。
為啥嘛。
我是GAY。
特麼還記仇！那會兒你可是騙我背了你整整一條街。
我又沒讓你背。
沒事兒時我就在小七店裡泡著。有人買花，就看他怎麼調戲良家婦女。沒人，就跟我比劃幾招。那段時間生意出奇地好，買花的也從婦女往年輕化發展。我乾脆投其所好，也幫著招呼客人，遇到甜美可人的姑娘，就自作主張地送朵玫瑰。
覺得自己墮落到了出賣色相的地步。
切，不要臉。我長得又不比你差！
長得不差你倒是談一個啊，連個做飯的都沒有。
小七瞪我兩秒，說，我是GAY。
靠，沒完了是吧。
女友催婚。我扳著手指頭算了一遍，覺得29結婚有點早，就說晚兩年。女友說，今年不結就分手。
快八一了，我正計劃著搞一場篝火晚會，被她一鬧，心情糟透了。淋著雨去找小七。
店門半拉著。果真懶散，這麼點兒雨就不營業。我推上卷閘門進去。
七。
門邊兩個人。小七被那人封了衣領抵在牆上。小七雙手垂在身邊，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
你特麼幹嘛呢！我上去就推那人，卻被一把攥住手腕，用力一推我就退了一個趔趄。
那男人體型慓悍，眼露敵意。我心頓生疑竇。
哥，我有點私事處理一下，你先……
我就在門口，有事你叫我。我退出來，把卷閘門一拉到底。
沒頭緒，但預感不好。小七顯然不是普通的兵。看那男人敵意的眼神，難道小七真的是……
留下尷尬，走又怕他受欺負。
快半個小時了，那男人才出來，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走了。
小七在沙發裡縮成小小一團。我坐他身邊，拍拍他肩膀。小七沒抬頭，低聲地，慢慢地說了一些事。
我們在一個特種部隊，他是副隊長。在一次解救人質過程中，他因為指揮失當導致人質被殺。他哭了，任務失敗他會受到嚴重處分。我心疼他，就主動承擔了責任，心想頂多被髮配到地方部隊。沒想到直接被開除。他從始至終沒為我辯解一句，我離開的時候，也沒送我。我在這個地方躲了兩年。他說他一直在找我。但在我心裡，兩年前就結束了。
我沒說話。我居然沒有可說的，也沒有可問的。
一連幾天，我沒去找小七。沒任何聯繫。
八一篝火晚會開始前，我讓小高去叫小七。小高回來說，店門鎖著。
抓過老兵的煙抽。
大家起鬨讓我表演節目，就打小七教我的招式，腦子裡卻全是小七魅惑的眼神，和縮在沙發裡的小小一團。
戰士們來敬酒，我照單全喝。
晚會結束，終於忍不住給小七打電話。
沒人接。
沒人接。
沒人接！
手機狠狠摜地上。再回跺一腳。
這特麼算怎麼一回事！撩完就跑？
不知道幾點被叫醒，說值班室有我電話。
直覺是小七。果然是小七。
你特麼在哪兒？
店裡。
我不知道自己跑得有多快，看見小七後就一直喘，肺都要炸了。
小七說，哥，我去進貨，忘帶手機了。
很奇怪，我突然覺得沒有可說的，沒有可問的，沒有可做的。
能看著他，多好。
嗯。七，你睡吧，我回了。我轉身，想走，又想多留一會兒。
小七在身後說，哥，我不走。
閱讀更多 別處的月光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