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人未央(七)

楊柳依依

她沒有回答,而是說沒什麼,有感而發而已。又說你還沒有下班嗎?他說,六點鐘就下班了。又問她,你今晚上吃什麼好吃的?她說,豬肉,除了豬肉,別的東西也吃不慣的。他說,誰叫你那麼挑食的,咋不像我呢?你看我,雞、鴨、魚、羊肉、牛肉的什麼都能吃,多好。哎,說真的我昨天還去菜市買了羊腳呢,等下班了回家去把它燉好來,就是一道美食了。這可不騙你,還真的很好吃哦。她問,處理好了的嗎?他回,沒有,是新鮮的呢。她說,那不是有很大的氣味?他回,不會,我把那些調料放裡面一起燉,再放一節甘蔗在裡面就更加沒有氣味了。說下次你買回的時候也這麼煮一回試試看。她說,咦,你聽誰說的?是不是祖傳秘方?居然煮菜都一套一套的。他回,在外面吃多了,那些大廚們說的。她說,既這麼說,那下次我也買來試試。看你說的是真是假。他回,這還有假嗎?還不相信我呢。

月圓人未央(七)

這天,眼看天氣放晴,太陽很大,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們就決定到那大山的深處,他們重點扶貧對象的那一家去看看。那深山老林裡的路還是能通車,只是一彎一拐的,說山路十八彎也不為過。到達山上後似乎能抓著白雲。因為整個山上都是高而筆直的杉樹,他們在樹下穿行竟覺得霧霧濛濛的,像飛著毛毛細雨。身如其境竟分不清是早上還是傍晚。走了一段山路,路過一片竹林,踩一地楓葉才依稀看見幾座房舍,掩映在那古樹叢中。他們已經來過幾次,每次來他都會有不同的想法。心裡總在想不知道這段時間這一家人過得怎麼樣。一個幾年癱瘓在床的父親,一個殘疾的大兒子,一個智商不是很高的二兒子,加一個勤勞的母親。說來也是心酸。本來他們家有一個在城裡當老師的女兒的,如果不出狀況她就是一家人的希望。誰知道她因為兩次失敗的婚姻,居然選擇走上不歸路,投河自盡。留下這一家人住在一座破破爛爛的老式房子裡,也就怪不得是重點扶貧對象了。每一次來,他們家旁邊的三五家左右鄰舍都會來相陪聊天,然後熱情的把他們相邀到他們那裡去吃飯。說既然大老遠的來扶貧,哪可能有餓著肚子下山的道理呢。就這樣說出去也會被人笑話的。說實在的話,那左右鄰舍還是蠻富裕的。住的都是新房子。聽他們說孩子們都在外面打工,有的也在城裡買了房子。只是他們這些老一輩人不習慣去城裡生活,所以仍守著他們這一片故土。這山裡人淳樸善良,熱情好客的秉性一點都沒有改變。每次見他們到來,都會忙前忙後的切臘肉,殺土雞,從缸裡面舀土鍋酒,管吃管飽。而且這幾家還相當和氣,回回都總在一起作陪,這都讓他們非常感動。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突然間的就會想到他剛從學校畢業那陣子的事。那時候,他還不到二十歲,也是到一個山裡的學校去教書。學生不是很多,教室就是一個祠堂。不知道為何的,他一個人住著居然非常害怕,總是嚇得睡不著覺。幸喜學校旁邊住的一戶人家的兒子也是他的學生。那學生的父母心地特別善良,也知道他年紀輕輕的離開父母,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來山裡教書不容易,就叫他搬到他們家住,說反正離學校也近。他當然求之不得。再後來學生的父母索性連每餐吃也叫學生來叫他,說他一個大孩子哪懂得煮吃。這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覺得溫暖極了,再加上學生的父母待他竟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真的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事。在那裡教幾年書就在他們家住了幾年。還記得那時候貪吃,見剛蒸的紅薯軟軟的還冒著熱氣,他拿起一個就往嘴裡送,熱得他嘴受不住又慌忙吐出來。吐在手掌上熱得受不了就又往嘴裡送,他又不好意思把紅薯吐在地上。那紅薯仍在嘴裡熱得難受,於是他就乾脆一口吞了下去。心裡暗暗的罵娘,燙死了。就算是到今天他吃紅薯還心有餘悸。又不知過了多少年,一下調到這裡教書,一下又調到那裡教書。

月圓人未央(七)

事情多是一個原因,再一個是兩位老人也有點想他做女婿又是另一個原因。推來推去的就一直沒有再去看望二老。直到最近幾年在城裡遇著老人他們村的才知道,兩位老人早已經離世。這是他這一生頗為遺憾的事。想起來心裡就會隱隱作痛,也總有些後悔和自責。飯後,他坐在石頭上面對著青山,把心裡最不願與人說的話寫成了很長的一段文字發過去給她,希望她能分擔自己久久無法釋懷的往事。她說,你確實做錯了。人,要懂得感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或許兩位老人當初並不是要你回報什麼,只是他們善良的秉性使然,認為你一個人出門在外,孤零零的沒人照看,盡他們所能幫助你而已,誰知道你有出息了就把他們忘到腦後了。是人都有感情,說不定兩個老人每年的春節都在倚門張望呢?他慌忙回道,別說了,說得我心疼。我都後悔死了,你還在那裡說我。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這樣心裡或許好受一些。她說,他們沒罵你是那個就是對你的寬容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老人都已離世,再說似乎也沒有意義了。又問,那他們的兩個孩子呢,過得好不好?他說不知道。先前的時候是知道,但不好意思問,後來是真正的想知道卻是真的不知道了。畢竟沒有聯繫方式。她問,那個女孩子不好看嗎?他說,瞧你說的,還蠻漂亮呢。她說,那你又在忌諱什麼,嫌她家裡窮?他說,什麼原因都不是,就是自己年輕,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不過那女孩子對他也很好,似乎也有那個意思。她問,夫人知道這件事嗎?她跟夫人哪個漂亮?他想了想,回說各有各的好看。要說漂亮,我最先談的那個女朋友才叫漂亮呢。她說,真的?他回,是真的。那個真的可以說是相當漂亮的,各個方面都很優秀。本來是準備談婚論嫁的了,誰知道她就變了心,跟了一個有錢的人。我問她為何這樣對我,她的意思是那個人比我英俊,也比我有錢。我也沒有死纏爛打。放手了。當時還真的很難過,恨自己長得不好看就算了,而且還他媽的窮!他奶奶的。反正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全靠那幾個死黨一路相陪才走出困境。哎,真的是世事難料,誰又曾想得到,她今天的日子過得如此不堪呢?她問,怎麼回事?她過得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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