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為、梁啟超師徒反目,一個以遺老自居、一個為共和國士

康有為、梁啟超同為廣東人,都是百年世出、開風領潮的人物。

康有為自小深受孔學薰陶,立志當聖人。光緒十四年第一次上書,極陳外國相逼、中國危險之現狀,請求朝廷取法西方,實行變革,被人目為病狂;甲午戰敗後召集各省舉人上書,請求拒和、遷都、變法三事,史稱“公車上書”,但沒有結果。後幸得大學士翁同龢向光緒帝推薦,得以與楊銳、林旭、劉光弟、譚嗣同等人同興“戊戌維新”。

梁啟超是廣東神童,九歲就能下筆千言,17歲那年在廣州得識康有為,拜其門下,成為“康黨”。師徒兩人在“公車上書”和“戊戌維新”中亦步亦趨、呼風喚雨,一同登上歷史的舞臺。

然而,世事如白雲蒼狗。變法失敗後,兩人亡命國外,漸行漸遠,最後竟至師徒反目、互相攻訐。一個儼然以滿洲遺老自居,一個成為堅定維護共和的“國士”。這是為什麼呢?

梁啟超從事政治活動是康有為領進門的,在治學上也深受康有為的影響。但是,兩人在性格上有明顯不同。康有為是自信滿滿而“太有成見”,其性格略近於“宗教家”;梁啟超則富於感情而“太無成見”,其性格略似於孔子所說的“狂者”,兼含詩人和文學家之意味。感情之物,流質易變,梁啟超“太無成見”之特性,即植根於其豐富之感情。1915年梁啟超自我反省時說:“我發政論,常為自身感情作用所刺激,而還以刺激他人之感情。故持論亦屢變。”即使維新失敗,流亡國外,但康有為一直頑固地做他的“保皇黨”,是“保皇黨”名符其實的精神領袖和行動家;梁超則以“今日之我與昔日之我挑戰”,思想主張一變再變,這或許是出於情不自禁。

性格不合只是一方面,但造成師徒反目最重要的原因是思想上的徹底分歧,所謂“道不同,不相謀”。

康有為的政治哲學,大致有以下五點:一是認為孔子為天下萬世制憲法。孔子之《春秋》,界定人人皆守名分、各得其所,就是說明確了權利義務,是涵達天下萬世的憲法。所以立國撥亂致治之道,不需要學習國外,而西方各國之政治,實際上與孔學是契合的。二是社會進化必須循序漸進,時已至則法隨之變,時未至不能驟進。三是社會演進的順序是亂世、小康昇平世、大同太平世。四是中國自秦漢至明清為據亂達於昇平之世,故當以小康之法治之。五是大同為人類最後之歸宿,其條件是廢除了家國人已之界限,一切都博愛平等。這樣看來,康有為鼓吹立憲保皇,反對革命共和,也在情理之中。

流亡日本,與孫中山先生接觸後,梁啟超的思想發生深刻變化,傾於民權革命之說,後來發展至不談偽經和改制,對康有為大倡孔教會、定國教等行為屢起駁之,堅持革命排滿共和之論。民國元年,梁超四十歲,這時他的政治立場隨國體而完全改變,其對民國筆舌宣傳、身心並獻。他先後擔任民國的司法部長、幣制局總裁、財政總長等。在袁世凱搞帝制時,支持蔡鍔起“護國軍”反之;張勳復辟,則與段祺瑞等馬廠興兵以討之。這與康有為死心塌地的反共和、以滿洲遺老自居迥然而異。

這是由梁啟超的民權觀念決定的。其視自由為璀璨之花、莊嚴之神,高呼“於戲!璀璨哉!自由之花。莊嚴哉!自由之神”;認為“不自由,毋寧死,斯語也,實十八九兩世紀中歐美諸國所以立國之本原也。”“自由者,天下之公理,人生之要具,無往而不用者也。”這豈是死命護君憲、一心奉孔教的康老師所能理解和贊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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