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康有爲:可曾領導戊戌變法?

康有為:可曾領導戊戌變法?

餘音

「歷史」康有為:可曾領導戊戌變法?

戊戌變法研究,無論是研究的深度還是參與者的眾多,在史學研究領域都是罕見的。儘管如此,一些基本問題,比如究竟誰是戊戌變法的領袖、康有為是不是戊戌變法的領袖等,至今仍然莫衷一是。2008年12月,傅國湧在《人物》雜誌上發表文章,認為“即使在轟轟烈烈的一百零三天裡,康有為的作用也極為有限。”2009年1月,楊天石則在《北京日報》上撰文指出:“戊戌變法……是以康有為為領袖,得到光緒皇帝充分支持的政治運動”。事實上,“捧康派”與“棒康派”的爭論由來已久,我認為,只有“回到歷史現場”,才有可能做出正確論斷。

能不能讓光緒“言聽計從”?

大家知道,領袖一般是指國家、政治團體、群眾組織等的領導人。戊戌變法是全國性的改革運動,因此,只有領導戊戌變法運動的決策者才有資格成為“戊戌變法領袖”。

史料表明,終其一生,光緒皇帝只召見了康有為一次,時間是光緒二十四年四月二十八日即1898年6月16日。召見後,皇上並未重用他,只是將他從工部主事平調到總理衙門章京上行走。作為一個六品官員(相當於現在的處級幹部),在紅頂如雲、等級森嚴的晚清政壇,他再也無法面見皇上,怎麼可能對光緒施加政治影響、讓皇上“言聽計從”呢?康有為先解釋說,是光緒授予他“專摺奏事”權。實際上,這個謊言很容易被識破。因為,如果他真的擁有“專摺奏事”權,為什麼召見之後,他的大多數奏摺還要通過楊深秀、宋伯魯、徐致靖等高官代遞呢?

戊戌事變後,康有為被迫流亡海外,為了自圓其說,他又改口:“所以能左右皇上,主要是靠密奏。”(中國史學會主編:《戊戌變法》,神州國光出版社,1953年版,第三冊,第526頁)問題是,如果康有為的密奏是通過譚嗣同等軍機四章京偷偷帶入宮中的,那麼,軍機四章京是9月5日任命的,每天兩人一班,分班到軍機處入值,從任命到戊戌事變,滿打滿算也只有16天,而且,他們並不是每天都能見到光緒皇帝,有的甚至一次都未見到過,能帶多少條“密奏”?為何有軍機四章京傳送“密奏”,康有為還要以別人的名義寫奏摺?在9月5日之前,康有為又是通過誰傳送“密奏”的?那時皇上所做出的眾多變法新舉措,也曾受到康有為的“左右”嗎?很顯然,康有為“密奏左右皇上”之說也經不起考問。

如果是像傳言那樣,康有為是通過特別恩准,可以隨意出入宮禁,也不現實。蘇繼祖在《戊戌朝變紀聞》中十分肯定地說:“康氏兄弟進宮之謠,無人不知,且有汙穢宮闈之語。苟有人心者皆不忍聞。欲知造此謠言者乃當道王公,尚有鹹廟皇孫在內。……狺狺獸語,不足聽聞。”

「歷史」康有為:可曾領導戊戌變法?

“康有為領袖說”是怎麼誕生的?

通過史料考察,我們似乎不難看清“康有為是戊戌變法領袖”的提法的成型過程:其一,在戊戌變法期間,由康梁等人的宣傳、頑固派的謠傳,使康有為成為“新聞人物”;其二,戊戌事變後,康梁攜手“創作”了“康記”戊戌變法史,又經過海內外長達16年的反覆“炒作”,使康有為由當年的“新聞人物”變成了戊戌變法的“中心人物”;其三,1911年,康有為根據已披露的戊戌變法史料,採取“因果置換法”,重新加工、整理並出版了《戊戌奏稿》,將光緒皇帝推行的眾多新政“安插”進自己的奏稿裡,從而把自己美化成為“新政來源”,《戊戌奏稿》進而成為學者們研究戊戌變法的“經典”;新中國成立後,湯志鈞等人誤入他設下的圈套,將《戊戌奏稿》中的康氏變法主張和戊戌新政一一列表排比,從而“坐實”了“康有為是戊戌變法領袖”之說。

康有為的奏摺,很少被採納

謊言總有被揭穿的時刻。1970年代初,臺灣學者黃彰建率先指出《戊戌奏稿》是康有為事後改纂的“偽作”;1980年2月,孔祥吉發表了《的改纂及其原因》一文,他明確指出:“整個看來,《奏稿》所輯康有為戊戌變法時之奏摺二十篇,進呈編書序五篇,除去在政變之前已在《南海先生七上書記》和《湘報》第一四號公開發表過的《呈請代奏皇帝第七疏》、《進呈俄大彼得變法考序》兩篇外,其餘各篇,均有不同程度的改動,不少篇章均系後來補綴,文句與原折幾無共同之處。以上列舉各篇章均是康在變法時呈遞光緒的重要奏疏,大都輯入了《傑士上書匯錄》,成為光緒裁決新政的藍圖。但是,《奏稿》卻對此作了原則性的改易,有的幾乎改得面目全非。”近年來,隨著康有為的戊戌條陳原件和編纂上呈光緒書籍真本的陸續發現,更使《戊戌奏稿》的研究價值進一步銳減。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戊戌變法期間,既然康有為的奏摺大多數沒有送達朝廷,其作用也無從發揮,那麼,康有為的領袖地位又從何談起呢?

康有為的上奏,到底被光緒採用了多少呢?經過研究,鄺兆江認為,康有為《戊戌奏稿》“只有3折被採用,6折部分被採用,其餘皆落空”。

即使是被光緒皇帝採納的建議,“知識產權”也未必就歸康有為一人所有。戊戌變法期間,皇上施行的新政,如修築鐵路、舉辦郵政、裁軍練兵、廢除漕運、開辦學堂等等,有見於康有為奏摺中的,但更多的內容是別人早就提過的。如1895年,廣西按察使胡燏棻的《條陳變法自強疏》裡,就把籌餉、練兵、築鐵路、開民廠製造機器、廢止漕運、創辦郵政、設立學堂等一一列出,論述詳細。其中籌餉、練兵、築鐵路等主張,在戊戌變法中分別得以施行。

「歷史」康有為:可曾領導戊戌變法?

怎樣評價康有為在戊戌變法中的地位

當然,我不同意“康有為是戊戌變法領袖”之說,並不是要全盤否定康有為在變法運動中的獨特貢獻,特別是他在建學堂、辦報紙、編書籍、開學會等方面,為宣傳變法思想所做出的“開山之功”。正如1898年9月23日,戊戌變法夭折後的第二天,張元濟致信汪康年所評價的那樣,“康於初五日出京,初六日奉命拿問……康固非平正之人,然風氣之開,不可謂非彼力。”李鴻章則從反面做了詮釋。同年9月24日,他出面宴請在京訪問的伊藤博文,酒過三巡,賓主很自然地聊起了康梁。李鴻章為康梁辯解說:“論其罪狀,無非煽惑人心,致於眾怒。”後來,梁啟超也在《南海康先生傳》中做出論定:“康南海果如何之人物乎?吾以為謂之政治家,不如謂之教育家;謂之實行者,不如謂之理想者。”

可以坦率地說,回到戊戌變法現場看一看,無論是資歷、地位,還是學力、社會影響,諸多方面,康有為都不具備戊戌變法領袖的條件,充其量,不過是一個激進的變法思想宣傳家而已。

「歷史」康有為:可曾領導戊戌變法?

餘音,安徽省淮南市壽縣人,1962年1月出生。畢業於海軍飛行學院、海軍政治學院等,大本學歷。海軍航空兵三級飛行員出身。當代新銳文史學者、紀實文學創新理論的研究者、實踐者。曾在海軍航空兵部隊、(北京)海軍政治部、大連市委宣傳部工作,現為中國史記研究會會員、遼寧作協會員、大連作協理事暨報告文學委員會副主任、《東北之窗》原執行主編。1985年以來,已發表各類體裁、題材作品400多萬字,出版本版書《傳銷內幕揭秘》(2001年12月,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首印6000冊)、《特稿採取寶典》(新華出版社,2008年1月版,首印7000冊)、《孫家鼐創辦京師大學堂風雲》(人民出版社,2008年8月版,首印5000冊)、《中國維和警察傳奇》(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5月版,首印8000冊)、《王亞樵真傳》(北方文藝出版社,2013年1月版,首印6000冊)、編著:《現代大學校長文叢:竺可楨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15年11月版,首印5000冊)等16部,皆為本版書。其中,《中國維和警察傳奇》已翻譯成英文、法文版,全球發行。在打擊傳銷、維和警察、特稿採寫理論、戊戌變法暨北大校史等領域,做出了開創性宣傳、研究、著述,多次獲獎。

2001年以來,多次成為央視“實話實說”、中央臺“午間一小時”、北京電視臺“記憶2015”等欄目的特邀嘉賓。2010年6月,由《今傳媒》雜誌、陝西省傳播學會和中國人物傳播研究中心等單位聯手推出的“中國當代人物傳播100家”中,餘音以“鼓吹創建中國紀實文學理論大廈”而當選。

選自作者自由來稿郵箱書稿《動手動腳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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