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正當行。溫柔鄉是英雄冢，哪管東師入瀋陽。
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弦管又相催。瀋陽已陷休回顧，更抱阿嬌舞幾回。
這兩首詩，乃是著名學者、教育家馬君武先生在“九.一八”事變後，發表於《時事新報》上的《哀瀋陽》，辛辣地諷刺了東北軍統帥張學良，怒斥其置民族安危於不顧，只知風流快活，導致東北輕易淪陷在日本的鐵蹄之下。此詩一經出世，便哄傳天下，張學良因此而背上了“風流將軍”、“不抵抗將軍”、“逃跑將軍”等罵名。而詩中的“趙四”、“朱五”、“蝴蝶”更是聲名大噪，只不過卻是不怎麼好聽。
馬老先生的這兩首詩，據考證內容完全是自己臆想的，寫得有失公允，但確實讓人解氣。平心而論，東北的迅速失陷，幾十萬大軍幹不過區區幾萬日軍，被趕鴨子一樣趕出東北，作為東北軍實際上的統帥的張學良難辭其咎。
歷史的真相，自有史家去考證，但馬老先生的詩中對張學良風流的譴責，卻並非無的放矢。
張學良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官二代”、“富二代”，少年時又是個翩翩美少年，具備了成為一個風流紈絝浪蕩子的所有條件，而他也的的確確沒有辜負自己。在《張學良口述歷史》一書中，他自己所表露出來的風流史，看了讓人不得不為之驚服。
年少時被逼無奈和于鳳至結婚
張學良的“豔名”少年時就已經廣為傳播。15歲那年，按照當時當地的習慣，他已經可以結婚“成人”了，雖然他自己並不願意過早地在自己頭上套上一副枷鎖，但張作霖說一不二，他也不得不屈服。
張大帥給張學良指定的夫人叫于鳳至，張作霖救命恩人的女兒。據說有算命先生給於鳳至算過命，乃是天生的鳳命，命格高貴無比，另一方面張作霖也有報答救命之恩的意思在內，便強行給兩人訂了婚。一個天生鳳命，一個將門虎子（實際上是虎父犬子），也算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對了。奈何張學良對此並不感冒，雖然不得不接受張作霖的安排成婚，但卻達成了共識，婚可以結，而且於鳳至必須為原配夫人，允許張學良另外找心儀的女人。
於是，張學良奉父命結婚了，婚後他叫于鳳至大姐而不是夫人，他也只是老實了幾天，就拋下新婚的夫人，又開始流連於煙花柳巷秦樓楚館。
于鳳至也許真的是鳳命。他家世好，有文化有思想，具備典型的中國傳統儒家文化薰陶出來的女性美德，相貌更是絕美，如雨後清荷。她心地良善，與婆婆相處如同母女，整個張府之中，上上下下都對其敬重有加，連脾氣暴躁的張大帥，也對她青眼有加。在他發脾氣的時候，無人敢上前勸慰，唯有于鳳至敢，並且只要于鳳至柔聲細語的一勸，老張的脾氣就會馬上消散，百試不爽。
可惜，她生錯了時代，如果真是在古代，沒準還真是母儀天下的最合適人選，可對於張學良的風流，她無可奈何，因為有婚前張大帥給與張學良的承諾。但她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女子，他也渴望一份獨屬於自己的愛情，就像花朵無論如何漂亮都需要雨露陽光一樣。她是一個有想法的女子，脫離張家顯然不可能，所以只能在不離開張家這個大前提下，想法贏回張學良的心。
她把所有分屬於一個張家少奶奶的事情做到最好，照顧公婆，尊敬長輩，和睦兄弟姐妹妯娌，在她的努力之下，雖然沒有贏得丈夫的愛情，但卻贏得了張學良的敬重夫妻生活倒也算的上和諧，併為張學良生下三字一女。可惜“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在張學良遇到趙綺霞，也就是馬君武先生詩中的“趙四”後，她的一切努力，都變成了無用功。這是後話，先不提。
張學良雖然對於鳳至敬重有加，但也僅僅是敬重，“狗改不了吃屎”，風流紈絝成性的他不可能安分，也不可能滿足於只有一個夫人，這不符合他的本性和老張家的傳統。
張學良和谷瑞玉，英雄難過美人關
1922年，一個偶然的機會，張學良參加一個東北軍軍官的家宴時，遇到了年僅18歲的谷瑞玉，谷瑞玉年輕、漂亮、熱情大方、思想開放，而張學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兼且身世顯赫，對春心萌動的芳齡女子有著極強的吸引力，兩人可以說是一見鍾情，聊得相當投機，這次浪漫的邂逅給兩人留下了深刻的影響。後來，在有心人的有意撮合之下，谷瑞玉作為翻譯參與了張學良與英國軍火商人的談判，，感情更深了一層。
第二次直奉大戰，谷瑞玉冒著生命危險，到前線探望張學良，他們愛情的花朵在戰火中盛開，在張作霖的默許下，兩人在戰後於天津結婚。但于鳳至在這個時候展示了他作為張學良夫人強硬的一面，堅決不接納谷瑞玉進入張府。
這實際上也是于鳳至的希望所在，她可以允許張學良在外面花天酒地風流瀟灑，卻堅決不允許其將所納的妾帶回家。含義非常明白，張學良的夫人只有她一個，其她的她從心底裡不予承認。張府這一畝三分地，是她的地盤，絕不允許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這也是一個弱女子，保護自己的愛情、婚姻和家庭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了吧。
“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有我，就是天涯海角也敢隨你去”這是谷瑞玉對張學良的愛情誓言，她也努力地去實踐和兌現，在艱苦的戰爭生活中，她堅持陪伴在他的身邊，並博得了“隨軍夫人”的美稱。可惜的是，戰爭生活天生不屬於女人。
跟隨著張學良南征北伐，戰場上的硝煙、槍炮聲和太多的流血死亡，谷瑞玉內心開始厭倦，性情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兩人之間的摩擦和誤解越來越多。那個堅強溫柔、任勞任怨、開朗熱情的谷瑞玉走了，回來的是一個性格多變，隨時會為小事莫名其妙無端發火的谷瑞玉，甚至與張學良當眾口角爭執。在軍中，這顯然不行，嚴重地損害了作為軍事將領的張學良的威信。為此，兩人開始分居。
分居後的谷瑞玉獨居天津，開始和那個時候其她的官太太一樣，喝酒、打牌、跳舞、泡酒吧，甚至打著張學良的名義邀請梅蘭芳等名角到家裡唱堂會等等，嚴重影響了張學良的名譽。其後更有一些其它的誤會，使兩人越走越遠。1931年，兩人解除了早已名存實亡的婚姻關係，為這段短暫的婚姻畫上了一個句號。
張學良和趙四，真正的愛情，生死相依
張學良和谷瑞玉的婚姻是結束了，但于鳳至的愛情和婚姻保衛戰還遠遠沒有結束。
常言說多情女子負心漢，這句話用在風流成性的張學良身上，再適合不過。1927年，有家室子女而且和谷瑞玉還保持著婚姻關係的張學良在天津的一次舞會上，遇到了有婚約在身而且還在上學的趙綺霞趙四小姐，兩人也是一見鍾情，彼此都為對方神魂顛倒。一個年紀輕輕，一見之下就痴痴地不管不顧地戀上了張學良，一個閱女無數，卻驚歎於她的天生麗質和優雅舉止，拜倒在了趙四小姐的石榴裙下。
張學良對於鳳至，是敬重多於愛；對谷瑞玉，是欣賞多於愛；而對趙四小姐，這一次似乎是真正的愛情來臨了。
身有婚約卻愛上他人，這在當時是非常令家裡丟臉的事情，趙四的父親自然是大發雷霆。而趙四為此和親生父親鬧翻，自作主張地退了婚，獨自一人從天津跑到瀋陽，只為見他一面。嫻靜的小姑娘，她的愛卻像烈火一樣猛烈，見面後的兩人迅速秘密同居。消息傳到天津，可說是震驚天津，趙父算是丟盡了臉，憤怒之下直接登報和趙四斷絕父女關係。張學良呢，他帶著趙四回了家，這一次他堅決地對於鳳至說：“不管如何，我要留下她！”兩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目瞭然。
對於于鳳至的堅決拒絕張學良接納，趙四小姐也算是將自己的身段放的夠低。她苦苦哀求于鳳至，說只要能留在張學良身邊，她不要任何名分。面對著張學良的堅決態度和趙四的苦苦哀求，善良的于鳳至心軟了。她答應接納趙四，但提出了三個條件：生的孩子不能姓張、不得進張府、不給任何名分。
張學良和趙四同意了，兩人住進了北陵別墅。張學良白天到帥府辦公，晚上直接回別墅居住，兩人纏纏綿綿，一刻也不願分開。于鳳至明白了，這一次，張學良是真愛了，她不可能分開他們。
于鳳至對張學良的愛，走的是高大上的路子，愛得矜持，愛得含蓄。而趙四對張學良的愛，則愛得火熱，愛得淋漓盡致，愛得酣暢痛快。而張學良恰恰就吃這一套，所以，在愛情上，于鳳至輸的一塌糊塗。從此以後，趙四就以張學良秘書的身份，一直跟著他，不離、不棄。而於鳳至也慢慢地、無奈地接受了趙四，過著三人行的日子。
平生無憾事，唯負此一人
西安事變後，于鳳至和趙四一起陪著由副總司令變為了階下囚的張學良，輾轉流遷，十多年間從南京到浙江、到安徽、到江西、到湖南。于鳳至終於身心俱疲，染上重病，只得到美國就醫。照顧張學良的任務就徹底地落到了趙四的身上。趙四甚至為此歡呼雀躍，兩人終於能單獨生活在一起，雖然處於幽禁之中，但她無怨無悔。
于鳳至這一走，就是永別。她患的是乳腺癌，病情一直反覆。為了能保持自己的相貌和身材，這是她引以自豪的。她不敢想象動過大手術後的相貌和身材，如何去面對張學良和她心中那份一直不甘的愛。所以先期一直採用保守治療的方式，後來無奈之下才不得已採取了手術治療，切除了患癌的一個乳房。然後是頻繁的化療，頭髮幾乎掉光，身材走樣。但因為心中那份對愛的渴望和執著，這個堅強的女人，挺過來了。
挺過來後，于鳳至差點身無分文，為了繼續療養和生活，她開始炒股、炒房；解決了基本生活問題後，她又想為將來出獄的張學良掙一份家產，她不能讓張學良出獄後生活窘迫，她知道他過不了苦日子，於是更加努力地賺錢。
她成功了，賺了很大一筆錢。她買了兩幢豪華別墅，一幢自己住，一幢留給將來出獄後的張學良。她是一個端莊、優雅的女子，骨子裡看不起那種小情小愛，她想用自己的方式贏得她渴望的愛情。
可是，她又一次輸了。她等到的是張學良離婚的請求。
晚年的張學良和趙四小姐（圖片來自網絡）
被幽禁期間，張學良在宋美齡的介紹下，信了基督教。基督教的教義裡規定只能一夫一妻，張學良面臨著抉擇。于鳳至和趙四小姐他必須放棄一個。這時候的于鳳至已經離開他二十年了，而他和趙四小姐已經沒名沒分的同居了三十年，並且他深愛著趙四。於是，經過並不痛苦的考慮，他選擇放棄于鳳至。
于鳳至終於從自己的幻想中清醒了過來，默默地想了很久，想明白了，他始終沒有愛過自己，他愛著的只是她。於是，于鳳至給張學良發了電報：同意簽署離婚協議，成全他們。想必于鳳至是懷著非常痛苦的心情來發這封電報的，這封電報的發出，意味著她堅守了一生的信念，轟然倒塌。
張學良和趙四結婚了，他們的愛情成為了一個傳說的佳話，一段傳奇。而於鳳至則帶著孩子在大洋彼岸堅強地生活著，她的愛，已經風流雲散。但他將早已準備好給張學良的別墅，一直留著。
臨去世前，于鳳至留下遺言，要和張學良雖不同生，死願同穴。遵從她的遺願的女兒女婿在她的墓旁留下了一座空穴，希望張學良百年後能陪伴她，長眠於此。
但她終究要失望了。被軟禁幾十年後重獲自由後的張學良攜帶趙四到于鳳至墳前祭拜，久久無語，最後扶碑長嘆：生平無憾事，唯負此一人！
趙四先於張學良去世，葬在了夏威夷的一個著名的陵園。張學良後來也長眠於此，於趙四生死相伴。活著的時候，在感情上于鳳至輸了；死了，她還是沒能贏回自己的愛情，只能孤零零地長眠在異國他鄉，真是可敬、可悲、可嘆！
張學良說“平生無憾事，唯負此一人”，聽上去挺有大丈夫氣概，但怎麼聽都有些大言不慚的嫌疑，他的一生真的“無憾事”？所負的又豈僅于鳳至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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