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法運動與陝西靖國軍始末

辛亥革命後,為反對北洋軍閥的統治,孫中山先後掀起了二次革命、護國戰爭、護法運動等,在這些戰爭中,地處西北的陝西革命黨人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其中陝西靖國軍從1917年12月建立到1922年5月失敗,先後存在了4年多時間,是孫中山在護法戰爭中在西北唯一一支可以倚重的力量。

護法運動與靖國軍建立

1917年春,段祺瑞與黎元洪因中國是否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問題,引發了“府院之爭”。這場爭端中,陝西督軍陳樹藩站在段祺瑞一邊。5月23日,黎元洪下令免去段祺瑞國務總理職務。依附於段祺瑞的各省督軍、省長先後宣佈“獨立”。5月31日,陝西督軍陳樹藩通電攻擊“國會專制”,宣佈陝西將“與皖、魯、豫採取同一行動,與中央脫離關係”。6月,張勳以調停黎、段矛盾為由,帶辮子軍入京,強迫黎元洪解散國會,7月1日,擁戴廢帝溥儀,復辟帝制。段祺瑞利用張勳驅逐黎元洪的目的達到後,通電各省討伐張勳,並宣佈就任國務總理。段祺瑞再次控制北洋政府後,拒絕恢復《臨時約法》,議員紛紛南下廣州,召開非常國會,推舉孫中山為大元帥,成立中華民國軍政府,掀起了護法運動。

在恢復《臨時約法》的問題上,陝督陳樹藩依附於段祺瑞,與陝西革命黨人矛盾越來越尖銳。尤其是陳樹藩以護國運動為名攫取陝西都督後,公然稱袁世凱“不祹之祖,共戴之尊”,不僅“陝人大譁,吾黨同志,尤深惡而痛絕之,驅逐之議遂起矣”。因此,孫中山掀起護法運動後,陝西革命黨人焦子靜受孫中山的派遣聯絡陝西革命黨人組織護法軍。陝西民黨人士和青年軍人認為,反段必先除陳樹藩。9月,焦子靜返回陝西,以孫中山授予的“護法軍陝西招討使”名義,策劃反段(祺瑞)討陳(樹藩)鬥爭。

護法運動與陝西靖國軍始末

陝西靖國軍將領合影

焦子敬到陝西后先拜見了在白水縣的高峻。護國戰爭後,高峻一直在白水處於半獨立狀態,並與郭堅、曹世英、耿直等保持著聯繫,他們和陳樹藩都有極深的矛盾,願意和焦子靜共謀起事。1917年12月3日(農曆十月十九日),高峻在白水以“西北護法軍”總司令名義,發出護法通電,發表《討陳樹藩檄文》,傳檄渭河南北,聲討陳樹藩。白水起義後,陝西各地會黨及革命黨人紛紛響應。4日,商縣龍駒寨駐軍王明敏以護法軍的名義,佔據商縣、洛南一帶;12月10日,陝西警備軍統領耿直髮動了西安起義;21日,郭堅在鳳翔通電宣告獨立,自任陝西護法軍西路總司令,通電稱“陳樹藩陰險成性,鬼蜮為心”,揭露陳樹藩各種罪狀,“陝人為響應護法已展開倒陳運動,堅在鳳翔率領陝西健兒,樹立討陳旗幟,宣告獨立。為國鋤奸,為民請命”。郭堅獨立後,率部到戶縣,兩軍會合後開赴周至縣。耿直、郭堅召開官佐會議,通過了“護法靖國,討段倒陳”的通電,決定樹立靖國軍旗幟。

1918年1月22日,陝西靖國軍總司令部成立,郭堅任司令,耿直任副總司令。在西路(西安以西)各縣張貼通告,號召民眾,共同倒陳。又以私人名義致函曹世英、高峻等協同反陳活動,勸說胡景翼早日脫離陳樹藩,站到反陳陣營中來。在郭堅、耿直影響下,1月28日,胡景翼部張義安營宣佈起義,接著陝西第一混成旅團長胡景翼在三原以“中華民國軍政府陝西靖國軍”名義通電全國,宣佈脫離陳樹藩;曹世英也在渭南宣佈獨立。2月2日,以曹世英為靖國軍左翼司令,胡景翼為右翼司令,並發表致孫中山電,痛斥陳樹藩,“陝督陳樹藩首先附逆,津門、徐州無會不與,甘做倪(嗣衝)段(祺瑞)之螟蛉,實為共和之蟊賊,縱兵殃民,驅民做匪,財政則囊括百萬,地方則盜賊四起,秩序既已紊亂,蹂躪日形不堪,數厥罪惡,罄竹難書”。今“高搴義旗,進據三原,陳師河北,直逼西安,為西北特樹風聲。我與東南遙相策應,為民請命,為法請靈,身以許國”。長期盤踞在山陝蒙甘交界地區的農民武裝盧佔魁(護法運動興起後,自稱西北靖國軍總司令)率部來到三原,參加了靖國軍,被編入左翼軍。陝西靖國軍的班底已經搭建起來,聲勢日益壯大。

靖國軍活動地域包括涇陽、三原、高陵、耀縣、富平、白水、澄城等縣以及臨潼、渭南、蒲城、大荔各縣部分地方,即所謂“靖國軍自三原起義以來已經半年,佔有相當大的區域,形成與敵隔河對峙的局面”。3月5日,陝西靖國軍召開全體軍官會議,推舉西南軍閥唐繼堯為川、滇、黔、陝四省靖國聯軍總司令。但此時的陝西靖國軍各將領均以總司令名義自居,互不統屬,各自為戰,互相猜疑,各有所圖,步調難以統一,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

為統一陝西靖國軍,胡景翼、曹世英、高峻三股勢力最強的部隊提議,聯袂請求于右任回陝主持靖國軍大計,同時派人赴北京請張鈁回陝。受胡景翼等人邀請,7月,于右任與張鈁先後回到陝西三原。1918年8月8日,于右任、張鈁發表通電,分別就任陝西靖國軍總司令與副總司令,胡景翼任總指揮。于右任在就職演講大會上說:“我從上海回到陝西,給大家帶來的,既不是金錢,也不是槍炮子彈,而是一腔熱血和不怕死、不畏難的革命精神”。靖國軍先後發表佈告,指出:“軍興以來,閱時半載,吾父老昆弟供億之繁,流離之慘,及吾軍將士戍守之苦,祉口之勞,右任等歸途所經,痛徹心骨……督飭各軍並地方長官,悉力整頓,勇銳進行,驅除小丑,綏定西陲,以求吾境軍民未竟之緒,兼以大慰吾父老昆弟、軍將士卒希望和平之心”。總指揮胡景翼佈告全軍,“茲定於八月八日推戴于右任、張伯英先生為總、副司令,即日開府視事,景翼等立即取消各總司令名號,此後率所部聽命指揮……無詐無虞,始終不二”。以抽籤方式將靖國軍全部人馬編為6路,1年後又增加第七路,每路設司令1人,下設若干支隊,再下設團、營、連、排等。各路人馬與駐地如下:

第一路,司令郭堅,轄5個支隊,5000餘人,駐鳳翔及西府各縣;

第二路,司令樊鍾秀,轄3個支隊,3000餘人,駐紮在周至、戶縣一帶;

第三路,司令曹世英,轄3個支隊,3000餘人,駐高陵、淳化、交口、櫟陽;

第四路,司令胡景翼,轄6個支隊,6000餘人,駐三原、富平、耀縣、蒲城等地,是裝備最精良的一支;

第五路,司令高峻,轄2個支隊,2000餘人,駐白水、澄城、合陽、韓城一帶;

第六路,司令盧佔魁,轄3個支隊,3000餘人,駐三原、耀縣等地,騎兵較多;

第七路,司令王鈺,轄3個支隊,2000餘人,駐乾縣一帶。

護法運動與陝西靖國軍始末

胡景翼

上述7路靖國軍,有人馬約2.5萬人,以三原為中心,主要控制著渭北、西府和陝東部分地區。于右任雖在短時期內設立了司令部,統一了編制,也形成了較為統一的指揮系統。但是各路靖國軍仍然有很大的獨立性,實際指揮權仍然操縱在各路司令手中,號令仍難一致,各自為政的局面難有根本改變,為靖國軍的失敗埋下了禍根。

靖國軍與陳樹藩戰爭

1918年年初,陝西靖國軍成立後,宣佈討伐陳樹藩,使陳氏陷入革命黨護法倒陳的洪流之中。2月初,靖國軍開始攻打省城西安,右翼軍以張義安由興平渡渭河經周至、戶縣,“連獲勝利,逼近省城”;消息傳至三原,左翼軍各將領攻佔省城,“為根本上之解決”。曹世英、郭堅、高峻等渡過渭河到達新築鎮,在灞橋、十里鋪、廣臺廟、水腰、草灘一線與陳樹藩軍作戰,戰線達50餘里。陳樹藩為解決陝西危局以自保,以省長為誘餌請河南劉鎮華率鎮嵩軍入陝圍剿靖國軍。劉鎮華率部入陝後,3月23日被陳氏任命為陝西省長。在陳樹藩與鎮嵩軍的夾擊下,3月27日,撤出西安。靖國軍進攻西安失敗,退回渭北。靖國軍失去省西地區後,集中在渭北地區。

護法運動與陝西靖國軍始末

陳樹藩

陳樹藩欲挾西安之勝一舉消滅靖國軍。4月下旬,陳樹藩與劉鎮華聯合渡渭,分東西兩路進攻靖國軍,陳樹藩親率張鴻遠、陳世珏、曹位康及鎮嵩軍的大部分,由渭南渡渭河,與固市鎮姜宏謀、同州王飛虎和蒲城李天佐進攻靖國軍郭堅、高峻部,令劉世瓏、白乙人(有書做白弋人)等西出咸陽、禮泉,直逼三原、淳化,“遙為聲援”。陳樹藩渡河後,在交戰中,姜宏謀被靖國軍右翼擊潰;郭堅率部退至大荔縣羌白鎮,雙方激戰3日,“陳軍官兵死傷甚眾,而城未能下”。盧佔魁率部解圍,陳軍解圍。隨後,雙方在關山一線形成對峙。在陳樹藩渡渭時,曹世英、高峻部即駐防界坊,胡景翼部嶽維峻、董振五、鄧寶珊、李雲龍等同時到達關山西南炮張、查理、相橋各處駐紮;陳樹藩指揮部設在關山附近的張家店,軍隊佈防於官底、傅馬村、趙村、冉村等處,與靖國軍各成子午線相對峙,相距不過20裡。4月16日,關山之戰開始,陳樹藩軍進攻界坊靖國軍,雙方激戰四天,因嶽維峻等援軍到來,陳樹藩見不能取勝,鎮嵩軍又傷亡慘重,不得不撤退,靖國軍取得關山之戰的勝利。同時,陳樹藩部劉世瓏率軍隊由禮泉渡涇河,聲言要取涇陽,胡景翼親率軍由三原馳援,劉世瓏不戰而退。

通過上述一系列作戰,陳樹藩的大包圍計劃失敗了,靖國軍在渭北站穩了腳跟。6月上旬,陳樹藩集中兵力圍攻在羌白的郭堅,企圖消滅靖國軍一部。郭堅孤軍奮戰四十餘日,7月下旬因楊虎城攻下興市鎮,郭堅才趁雨夜突圍。但郭堅在未與其他靖國軍將領商議的情形下,便向關西進發,謀圖在鳳翔發展。究其原因:第一,郭堅從羌白突圍後,在大荔建立根據地原計劃已經落空。當時靖國軍中,胡景翼、高峻、盧佔魁等軍有自己的地盤,而郭堅沒有,影響到他的糧餉和兵源。第二,雲南靖國軍葉峑部正在通過四川與川甘邊界向陝西進援,“滬上駐議員又來函,言廣東軍政府接濟陝軍槍彈,由援軍轉交,鳳(翔)寶(雞)為南軍必經之路,皆欲早日接頭,優先領取”。第三,時值鴉片成熟季節,陳樹藩強迫農民在這裡大量種植鴉片,郭堅“佔地既少,餉項常缺”,郭堅新出重圍,“思與陳徵收此項稅款”。於是,郭堅經耀縣之南,繞道禮泉佔領乾縣後,即分兵四出,先後攻佔扶風、武功、岐山、興平和眉縣。郭堅在西府各縣攻城略地,民不聊生,使靖國軍聲譽大降;也給北洋政府和各路軍閥以“剿匪”為名出師陝西,絞殺靖國軍落下了口實。

陝西成為南北爭奪的戰場

護法運動與陝西靖國軍始末

陝西靖國軍總司令于右任

于右任出任陝西靖國軍總司令後,靖國軍聲勢大振,陝西變成南方革命黨人與北洋政府爭奪的重點對象。于右任認為“中國革命大業,北方極關重要。將先經略西北,為黨集力與南方護法之師相應,且為他日北方革命力量之儲備”。因此,應陝西革命黨人呼籲和陝西在護法運動中的重要地位,南方軍政府決定派軍援陝。1918年9月底,唐繼堯在重慶召集“聯軍會議”。11月2日,靖國軍聯軍總司令唐繼堯發表通電:“援陝各路軍隊,除葉(荃)、姚(以介)直隸本部外,其餘統歸熊總司令克武就近指揮”。11月8日,雲南靖國軍第八軍軍長葉峑率五六千人與張鈁、郭堅在鳳翔會師;18日,熊克武率四川靖國軍援陝,佔領寧強、勉縣等地,其他如鄂軍王安瀾部兩旅駐鎮安,河南王天縱1旅駐平利。11月21日,南方軍政府任命于右任為陝西督軍,任命張鈁督辦陝西軍務。

隨著靖國軍聲勢壯大,周邊省份北洋派系也開始驚慌起來。于右任出任陝西靖國軍總司令後,甘肅督軍張廣建密電北京政府“懇請加厚援師,迅赴秦,免致燎原”。四川督軍劉存厚建議組成漢南軍事聯合臨時辦公處,指揮進入陝南的川軍。面對陝西與外來靖國軍的壓力,陳樹藩遂向北洋政府段祺瑞求援。陝西戰局越來越混亂,一些地方軍閥打著援陝的旗號,進入陝西,攻城略地。11月至12月,北洋政府以奉軍師長許蘭洲為援陝總司令,直軍旅長張錫元為副司令,率領奉直軍2萬餘入陝,張錫元駐防陝東渭南,許蘭洲則繞至興平駐防;川軍劉存厚、鐘體道先後佔領陝南勉縣、褒城、城固、石泉、鎮巴、紫陽等縣;山西援陝晉軍也渡過黃河,佔領韓城、合陽;湖北督軍王佔元派張聯升第17混成旅進入平利、鎮安等地;甘肅隴東鎮守使陸洪濤率1萬餘佔領長武、彬縣、隴縣;陝南鎮守使管金聚的北洋第15旅讓出漢中後,進佔寶雞。形成了8省(河北、河南、奉系、山西、陝西、四川、甘肅、湖北)聯軍圍剿靖國軍的局面。因此,陝西成為當時南北雙方角力的主戰場。

“失一胡來一井”之靖國軍

在各種勢力進入陝西時,靖國軍發生了巨大的變故。1918年9月,駐固市鎮的陳樹藩部姜宏謀假意說願意投誠靖國軍,姜原系胡景翼的舊部,而且交情頗深。17日,靖國軍總指揮胡景翼信以為真,單獨到固市鎮與其商談,結果被姜宏謀扣留,拘押至西安。胡景翼寫信給嶽維峻等靖國軍將領,鼓勵各將領堅持到底:“翼判決死刑之日,即靖國軍生死存亡之日。諸人若能堅持到底,本軍有總、副司令統帥,願諸將士服從命令,即翼死亦甘心。若為翼而作婦人乞憐狀,則翼必自戕死,死亦難瞑目矣。以後諸君當以軍事為重,勿以翼為念。翼決不喪諸人德,而使世界後世唾罵也。翼當罵賊而死,不欲為降將軍也”。

胡景翼被陳樹藩拘押後,並沒有動搖靖國軍倒陳決心。陳樹藩決定讓長期被扣留在西安的陝西辛亥革命元老井勿幕前往靖國軍做“調停人”,與靖國軍言和,並約束胡景翼舊部。井勿幕到靖國軍之後,絕口不提“言和”之事,順勢做了靖國軍的總指揮。於是,靖國軍有“失一胡來一井不減靖國軍力量”之說。

護法運動與陝西靖國軍始末

井勿幕

井勿幕接受總指揮後,一方面,決定展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掃蕩西路,以連川、滇,集兵興平、武功、周至、眉縣以攻西安。另一方面,因靖國軍成分複雜,多自由行動,如郭堅、樊鍾秀等“很難就範,不易掌握”,只有第三、四路可隨時指揮。井勿幕決定對不聽指揮的部隊進行整頓,遂調動第四路和第六路部分軍隊對先投靠郭堅後又叛變的賈福堂進行圍剿。郭堅自知軍隊紀律鬆懈,且井勿幕必不能容忍。11月23日,受郭堅指使其部下李棟才刺殺了井勿幕,割其首級,投靠了陳樹藩。井勿幕之死,既是靖國軍巨大的損失,也是西北國民革命的巨大損失,從此,陝西靖國軍開始走向了衰敗。

南北議和與劃界而治

南方護法運動開始後,北京政府段祺瑞主張“武力統一”,以馮國璋為首的皖系軍閥則主張和平解決南北爭端,而且與西南軍閥一直保持著聯繫,一心想促成南北議和。南北議和對廣州軍政府中西南軍閥陸榮廷、唐繼堯頗有吸引力,開始與北方主和派遙相呼應。1918年5月20日,非常國會將大元帥制改為七總裁制,孫中山離開廣州,護法運動失敗。12月2日,日本、英國、美國、法國、意大利駐華公使與駐廣州領事分別向北洋政府和軍政府遞交照會,要求雙方停戰議和。北方推舉朱啟鈐為總代表,南方派唐紹儀為總代表,1919年2月20日,雙方開始在上海租屆內召開議和會議。

會議開幕的第二天,討論的主要議題是陝西停戰的問題,南方總代表唐紹儀與北方總代表朱啟鈐在辯論會上唇槍舌戰。朱啟鈐認為:“陝西黨派甚為紛雜,剿辦土匪,已非一日。當時並無明瞭護法軍,而土匪遍地,該省長告急請兵”,故陝西“不在停戰區域範圍之內”。陝西“既有土匪,政府當即有剿辦之事”。唐紹儀指出:“查國防軍、奉軍、甘軍本各有統轄,各有防守地點,何以對於陝西則聯合各軍從事攻擊,此事實難索解……請令許蘭洲退出原駐處,並撤換陳樹藩以解決陝民困苦”。陝西靖國軍“所謂土匪系北方單獨之主張,南方始終未有承認。如盧(佔魁)、郭(堅)二人均系李根源、陳樹藩所任命,今日忽指為土匪,於道理上說不過去”。正因為北洋政府認為陝西靖國軍為“匪”,北洋政府一面在上海召開議和會議,一面指示對靖國軍進行圍剿。“陝西靖國軍藥彈缺乏,良將凋零,不競之勢,早為北京政府悉。故當南北停戰,和會成組,段派猶堅持陝西應列為剿匪區域之說”。故各路北洋政府軍隊先後參戰,戰火蔓延到整個陝西。

在北洋政府軍壓力下,靖國軍節節退敗,周至、眉縣、岐山相繼丟失,靖國軍敗退至鳳翔。3月3日,為了表示議和的誠意,北洋政府總統徐世昌命令陝西停戰。但陳樹藩繼續向靖國軍發動軍事進攻,聲稱“我陳樹藩不知道什麼叫做政府命令,什麼叫做和議”。陳樹藩對靖國軍發動了全面攻擊,命令(1)張錫元與靖國軍在相橋激戰;(2)陳樹藩部將劉世瓏與靖國軍在興市鎮大戰;(3)甘軍與奉軍圍攻乾縣靖國軍。在奉軍許蘭洲部的攻擊下,靖國軍第二路樊鍾秀、第一路郭堅與許蘭洲簽訂“局部義和”,被許蘭洲改編為第一、第二支隊。第六路盧佔魁拒絕改編,退至耀縣。乾縣靖國軍守軍王鈺、郭英夫“以彈丸之地,與二十倍以上之敵兵血戰數月之久,其戰爭之激烈”,為靖國軍起事以來所僅有。因靖國軍在西路地盤盡失,堅守乾縣意義不大,王鈺等奉命撤回三原。靖國軍在渭河以南和西部地區幾乎全部丟失,逐漸收縮在以三原為中心的狹小地帶,面臨著嚴峻的形勢。陳樹藩派信使高德卿見靖國軍總司令于右任,想趁機收編靖國軍。條件是:“(一)於(右任)認陳(樹藩)為陝督;(二)於將靖國軍全部交陳,由陳編制;(三)陳向中央代於謀位置”。于右任當面怒斥:“餘之來陝為救陝,豈為自謀?陳何人,敢發此狂言!”

1919年3月,議和會議決定推舉張瑞璣到陝西劃界,以停止陝西戰事。張瑞璣與陝西革命黨人郭希仁有較好的關係,靖國軍曾對張瑞璣抱有一定希望。3月18日,張瑞璣到達陝西,開始劃界工作。張瑞璣在西安受到陳樹藩隆重招待和拉攏,“陳樹藩謾罵靖國軍,他也跟上學舌,謾罵不已”。張瑞璣在陝期間,陝西戰事正酣,但張氏在給北京政府、廣州軍政府的電文中說“陝省雙方軍隊刻俱停戰”,接著在給總統府、國務院等的電報說:“陝省軍匪不分,近來土匪蜂起,如北山曹老九(世英)借名靖國,佔據滋擾,三秦人民疾首痛心”。張氏的電報,一方面是想說明陳樹藩已經執行了停戰決定,沒有向靖國軍發動軍事進攻;一方面,又為陳樹藩圍攻靖國軍找藉口,言外之意陳樹藩是在剿匪而不是攻打靖國軍。

張氏完全是一個拉偏架的心態,導致陝西戰事蔓延。靖國軍總司令電詰張氏入陝多日,“劃界不劃,監視不視,退兵不退,通報不通”。在劃界時陝西作戰雙方各執一端,靖國軍要求以1918年11月16日界線為準,陳樹藩與北洋軍要求以1919年2月13日界線為準。4月,陝西劃界結束。因靖國軍已經處於劣勢,最終以1919年2月13日雙方界線為準,靖國軍所轄地區職能限於三原、涇陽、高陵、富平、白水、蒲城、澄城、同官等8縣的全部或一部分以及渭南縣的渭河以北地區,使靖國軍處於不利地位。

倒陳運動與直系勢力入陝

陝西連年戰禍不斷,引起了民眾的反戰情緒。陝西旅京會痛陳樹藩帶來的災難,“自陝西變亂以來,聚兵日眾,供給日繁,正供不充。乃行加捐,加捐不已,復借外債。益以軍隊有法外之誅求,土匪有架票之蒐括,雖殷富之區,恐亦民不聊生,況瘡痍未復之陝西乎?”陝西留日同鄉會上南北代表書,提出3項要求:(一)罷免陳樹藩;(二)撤退停戰令下後入陝各客軍;(三)嚴懲違反停戰命令各將領。一些旅京陝籍學生掀起了“驅陳”運動,人們相見“均以驅陳救陝為談論中心”,併成立“三秦公民救陝會”,呼籲北洋政府“早日撤換陳樹藩,以蘇民困而慰陝人之期望”。

1920年7月,直皖戰爭對陝西政局發生了較大的影響。首先,直皖戰爭爆發後,靖國軍召集各路高級軍官會議,決定渡河攻打西安。陳樹藩採取措施緩和與靖國軍的矛盾,釋放了拘押近2年的靖國軍將領胡景翼,“倡導地方自治,想通過陝人治陝以自固”。同時又拉攏于右任,許於以陝西省長職位,遭到拒絕。于右任、張鈁發表通電,“表示護法及驅逐陳氏之決心”。于右任、張鈁、胡景翼、曹世英、嶽維峻、高峻、王珪等靖國軍將領發表宣言,堅持護法,不與陳樹藩講和。第二,皖系戰敗,段祺瑞下臺,陳樹藩失去了靠山。北洋政府一方面削弱陳樹藩的權力,另一方面加劇北洋各路援軍與陳樹藩之間的矛盾。10月,北京政府撤換陳樹藩被媒體透露,為了自保,陳樹藩設立新兵招募所,以邊防為名大量招募新兵,做應對準備,以求自保。

1921年5月10日,北京政府確定直系、奉系勢力範圍,陝西省由直系管轄,議定閻相文為陝西督軍。25日,徐世昌任命直系第二十師師長閻相文為陝西督軍,陳樹藩為祥威將軍,“迅速來京”。陳氏表面表示“將軍權及軍隊交出,將其所帶兵隊一律發往陝西西路、南路兩路屯田”。但他私下做戰爭準備,“調兵遣將,益見忙碌”,潼關、華陰、臨潼一帶路上軍隊絡繹於途;宣佈西安戒嚴,“城中巡騎密佈,晝夜不息”,空氣驟然緊張起來。6月12日,以陝西全體軍官名義致電北京政府,稱陝境安危以陳樹藩去留為轉移,“請北京政府收回成命,否則取必要手段,相當對付,惟力是視,不知其他”。陳氏積極備戰,在西安、咸陽、藍田、乾縣等軍事要地佈置防禦,以抵抗直軍入陝。7月初,閻相文指揮直軍第20師、吳新田的第7師和馮玉祥的第16混成旅分別從潼關和荊紫關進入陝西。因有事先援助陳樹藩的直軍張錫元做內應,閻相文、馮玉祥軍很快進入關中,當直軍逼近西安時,陳樹藩率部逃離西安到眉縣等地,受到了馮玉祥和胡景翼的夾擊,部將劉世瓏投降馮玉祥,李紀才被胡景翼收編,張金印棄軍而逃。陳樹藩在關中的軍隊土崩瓦解,自己率少部分軍隊逃往漢中,結束了在陝西長達5年的統治。

靖國軍的末路

直軍入陝時,靖國軍實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了,原第一路郭堅投靠了許蘭洲,直軍入陝後,郭堅被馮玉祥設計捕殺,徹底瓦解;第二路樊鍾秀隨許蘭洲東進河南(直皖戰爭爆發後,奉軍許蘭洲部調至觀音堂以阻止陳樹藩出關助皖);第六路盧佔魁部與滇軍葉峑合併,返回雲南途經四川時被打散了。只有曹世英的第三路、高峻的第五路、嶽維峻的第四路仍堅持在渭北地區,人馬不足2萬。

陳樹藩被推翻後,靖國軍內部發生了爭執。一種意見以胡景翼為代表,主張接受直軍改編,“樹藩既敗,直軍閻相文入關,景翼與桐溪計所從,桐溪主張受北命,藉此出關,以張吾軍”。9月19日至21日,胡景翼在三原召開渭北15縣國民代表大會,討論陝西善後事宜,胡景翼提議“先從取消靖國軍入手,已得大眾贊成”,完全通過,9月25日,胡景翼發表取消靖國軍名義通電。11月14日,胡景翼在三原召開軍事會議,參加會議的有劉治洲、田玉潔、嶽維峻、馮毓東、鄧寶珊、李紀才等靖國軍將領,宣佈取消總司令部,“眾皆默認”。16日,胡景翼派遣其衛隊長進攻總司令部,“將部中印信文籍槍械搶掠一空”。胡景翼投直後,被馮玉祥收編為陝西陸軍暫編第1師,胡任師長,“所有槍支案卷等件,均交胡師長景翼點收,似此情形,不出二月,渭北各縣,即無靖國軍旗幟矣”。此次改編,標誌著陝西靖國軍的失敗。

一種以于右任為代表,堅決要把靖國軍旗幟打下去,但靖國軍權力掌握在胡景翼手中,他暗中指示斷絕接濟總司令部的每日伙食,于右任不得不離開總司令部,退居三原西關民治小學。11月18日,又避難於淳化縣方里鎮,此處為靖國軍第3路第2支隊駐地。靖國軍被直軍改編後,吳佩孚曾聘請于右任為高等軍事顧問,併兼任陝西屯墾督辦,“於始終未就”。以楊虎城為代表的小部分人支持于右任,表示繼續打靖國軍旗幟。1922年3月22日,楊虎城將於右任迎至武功,重新設立靖國軍司令部,任命楊虎城為第3路司令。3月26日,楊虎城截獲了甘肅陸洪濤的軍火,步槍1000餘支,子彈60萬發,裝備有了較大改善。4月,第一次直奉戰爭爆發後,馮玉祥引軍出關,楊虎城趁機發動對直軍的進攻,雙方在武功以東大王店激戰20餘日,因寡不敵眾,難以支持,轉移至鳳翔。為保存西北革命的種子,于右任與楊虎城決定:護送于右任由甘肅南部經四川到廣州向孫中山請示辦法;楊虎城率部轉移到陝北,依託井勿幕的兄長井嶽秀部“保存實力,以待後命”。年底,靖國軍餘部接受井嶽秀改編,編制陝北步兵團,分駐三邊、延安、延長、延川等處,楊虎城寄居榆林,成為靖國軍碩果僅存的遺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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