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金瓶梅》五十九:西門求榮,胡僧施藥(上)

苗青案的最終結局作者還未進行交代。曾御史的參本果然被按住不上報,他知道之後心中憤懣,又見蔡太師所陳七事,內多舛訛,就在回京見朝覆命時上了一道表章,極言七事不可行。這一行為毫無疑問觸犯了蔡太師集團的利益,蔡太師也怒了,於是直接上奏宋徽宗,說曾孝序“大肆倡言,阻撓國事”,果然還是蔡太師說話有分量,曾御史被交付吏部考察,並且被罷黜為陝西慶州知州,後又令陝西巡按御史宋盤,陰令揭劾私事,逮家人,除名曾孝序,貶謫荒野之地嶺表,以報私仇。這個宋盤,也是蔡太師的人,蔡太師強大的勢力很容易就把曾御史這種所謂正義之士,兩袖清風的人打倒,這或許就是封建社會權力階層的原罪,而我等小民只能在歷史的烙印中長吁短嘆。而罪人苗青,最後也是被抓了之後,無罪釋放。

中國古代的專制社會,進行政治投資可獲得的回報可能是無法估量的,因為整個社會的所有資源,都被封建統治階級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資本要做大,和封建專制階層進行合作似乎是必不可少的一種手段,所以西門慶的龐大家業,從一開始與清河縣長的交好,到與楊提督的親家陳洪攀上親,接著是與京城四大臣蔡太師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是分不開的。他不惜重金重禮,與封建階級上的這些人扯上關係,這其實就是一種投資,是他的集團發展的必經之路。

自從得知蔡太師的義子蔡狀元將要蒞臨清河縣,蔡狀元對於西門慶來說可是一個極其重要的政治投資對象。西門慶一面使韓道國與喬大戶外甥崔本,拿倉鈔趕往高陽關掛號,一面使來保在家中定下果品,預備大桌面酒席,準備迎接蔡御史。同蔡狀元一起來的,還有另外一個更加重量級的人物宋御史,就是那個打倒曾御史的宋盤,也是蔡太師的小舅子。兩人雖然同為巡視大臣,官位卻不同,蔡狀元是隻是兩淮巡鹽,宋御史才是真正巡察地方的主角。

這麼重要的人物來清河縣,西門慶可不敢怠慢,親自跑去碼頭迎接,這件事甚至都驚動了東平府,東平府的許多地方官員紛紛夾道迎接,簡直把兩位御史當做親爹親媽一樣對待。而西門慶想方設法將二位巡視官請到自己家中接待。上一回蔡狀元已經受過西門慶的一次接待,二人之間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而宋御史就有點架子了,加上朝廷明確規定,巡視官員不得與地方官員有勾結,只是體制日壞,團伙還是無處不在。而宋御史是蔡太師兒子蔡攸的婦兄,西門慶又是蔡攸家管家的親家,兩人多多少少有點關係,拒絕見面實在是太不通情理,再加上蔡狀元的極力攛掇,才勉強答應下來,只是強調必須低調。

閒話《金瓶梅》五十九:西門求榮,胡僧施藥(上)

但是西門慶依舊是將山珍海味、珍奇佳餚鋪得是目不暇接,就連兩位老爺的隨行跟班,都安排上每人五十瓶酒,五百點心,一百斤熟肉。這一頓總共花了多少錢?書裡寫到是白銀一千兩,西門慶可是下了血本啊。吃飽喝足之後,西門慶又為兩位老爺安排了戲班來唱戲,只是宋盤是江西人,對北方戲沒有興趣,就起身打算走,西門慶是慌得再三挽留,然後叫下手們,把這次酒席上所有的金銀器具,玉盤牙箸全部打包封存送給宋委員,宋委員推辭了一下之後勉強接了,西門慶還一定要親自送他,宋委員再三不肯,匆匆出門上轎就走了。西門慶這一波操作下來,也是讓清河縣甚至東平府的其他地方官員看到了自己是有朝廷的靠山和背景的,也是為自己以後在官道上走路挺直腰背做足了功夫。

宋盤的匆匆離去等於是給西門慶潑了一盆冷水,等宋盤走後,西門慶問蔡狀元,為何這個宋盤如此難伺候,蔡狀元道出了其中緣由。蔡狀元笑著說:“這是第一次見面,總得要擺點架子嘛。”這似乎在說一次生兩次熟,似乎也在說,我以後還是會來的,就看你西門慶會不會做事了,西門慶也是恍然大悟感覺自己的投資沒有打水漂。

再喝了幾杯之後,西門慶悄悄叫玳安去麗春院把當家花旦董嬌兒和韓金釧兒接來家裡,不要聲張,悄悄地接在後花園裡。前面那麼大的排場,整個清河縣可都是知道了西門慶家裡來了兩個御史,要是大動干戈叫妓女來家,那不就等於告訴大家蔡狀元千里迢迢從朝廷下來,行不光明之事嗎?這兩位和吳月娘的乾女兒李桂姐,李瓶兒的乾女兒吳銀兒以及鄭愛月兒,合稱五朵金花,可都是在業界響噹噹的人物,業務能力極強,西門慶總不能叫一個二三流的貨色來應付蔡狀元吧。

一切都安排好之後,西門慶請蔡狀元到後花園,蔡狀元看到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自然也是心花怒放了,但畢竟自己也是朝廷大臣,難免為了面子還是要做一番推辭,西門慶氣定神閒,為領導送上最舒適的臺階——“與昔日東山之遊,又何異乎?”一向紈絝的西門慶,現在倒也附庸風雅起來了,連拍馬屁都透露出文人的那股酸臭味,但這也正好迎合了蔡狀元的審美。“東山之遊”是什麼意思?唐朝詩人李白有《東山吟》:攜妓東土山,悵然悲謝安。我妓今朝如花月,他妓古墳荒草寒。說的就是東晉大才子謝安攜妓東山的事。用大才子來奉承蔡狀元,西門慶這個馬屁拍得可真對味。

文人還有一點怪癖,就是對人的名字特別的注意,當下問了兩個女子的姓名之後,蔡狀元選了一個自己喜歡的名字董嬌兒留下,甚至還忍不住騷了一把,在董嬌兒的“薇仙”號上題了一首摺扇詩:“小院閒庭寂不譁,一池月上浸窗紗。邂逅相逢天未晚,紫薇郎對紫薇花。”有點對白居易致敬的意思。董嬌兒費盡心力陪蔡狀元過了一夜,卻只收到蔡狀元的一兩銀子,一兩銀子或許也是物有所值,但是對方可是巡鹽御史啊,這麼大的官,包夜費就給一兩銀子,未免也太摳門了吧。董嬌兒也因此來找西門慶,西門慶也只是一笑,又補給了董嬌兒五兩銀子,再笑著對她說:“他乾的是文職,沒什麼大錢的。”

正是:雅集無兼客,高情洽二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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