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裡最毀三觀的讀書人

《金瓶梅》裡最毀三觀的讀書人

讀《金瓶梅》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這本書裡的“文人”,大都才學人品一般,有些人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人驚掉下巴、三觀盡毀。上回咱們講到了不學無術的水秀才、貪財好色的蔡狀元。但這些人物還不是《金瓶梅》中最斯文掃地的讀書人,下面咱們要講的這位所作所為才真是刷新了做人的底線。

西門慶大字不識幾個,隨著生意越做越大,自己還在縣裡有了官職,平日裡的書信往來越來越多,大官人感到力不從心。這些事情書童處理不來,就連他一貫依仗的女婿陳敬濟,一篇公文裡也有好多字眼生不認識。西門慶迫切的需要找一位私人秘書。

《金瓶梅》裡最毀三觀的讀書人

找秘書一來要文字功底過硬,第二要靠得住,畢竟家裡家外的很多事項秘書都會參與。找人的過程也很簡單,基本上是靠熟人推薦。

先是大官人最好的朋友應伯爵推薦了水秀才,說這位先生“胸中才學,果然班馬之上,就是人品,也孔孟之流。”然而,這番說法並沒有事實作為依據,應伯爵後來的表述也是前言不搭後語。水秀才還沒出場,簡歷這關就沒過去。

第五十八回 潘金蓮打狗傷人 孟玉樓周貧磨鏡,西門慶的同僚夏提刑家的先生倪秀才,推薦了一位姓溫的秀才。西門慶動了心,打算請來面試一番。

《金瓶梅》裡最毀三觀的讀書人

西門慶見帖兒上,一個是倪鵬,一個是溫必古,就知倪秀才舉薦了同窗朋友來了,連忙出來迎接。見都穿著衣巾進來,且不看倪秀才,只見那溫必古,年紀不上四旬,生的端莊質樸,落腮鬍,儀容謙仰,舉止溫恭。未知行藏如何,先觀動靜若是。有幾句單道他好:

“雖抱不羈之才,慣遊非禮之地。功名蹭蹬,豪傑之志已灰;家業凋零,浩然之氣先喪。把文章道學,一併送還了孔夫子;將致君澤民的事業及榮身顯親的心念,都撇在東洋大海。和光混俗,惟其利慾是前;隨方逐圓,不以廉恥為重。峨其冠,博其帶,而眼底旁若無人;闊其論,高其談,而胸中實無一物。三年叫案,而小考尚難,豈望月桂之高攀;廣坐銜杯,遁世無悶,且作巖穴之隱相。”

《金瓶梅》裡最毀三觀的讀書人

聽上去這個溫秀才也著實不怎麼樣,胸無點墨、唯利是圖,不但道德還給孔夫子,廉恥也全無,只剩下簡單的識文斷字的書寫能力和峨冠博帶的外表了。然而西門慶卻很欣賞他,這次面試進行得很順利。一方面說明西門慶招人的迫切心情,另外也說明在西門慶眼中,讀書人都是值得尊重的,看上去像樣子就可以了,真實的能力水平根本不敢質疑。

西門慶道:“久仰溫老先生大才,敢問尊號?”溫秀才道:“學生賤字日新,號葵軒。”西門慶道:“葵軒老先生。”又問:“貴庠?何經?”溫秀才道:“學生不才,府學備數。初學《易經》。一向久仰大名,未敢進拜。昨因我這敝同窗倪桂巖道及老先生盛德,敢來登堂恭謁。”西門慶道:“承老先生先施,學生容日奉拜。只因學生一個武官,粗俗不知文理,往來書柬無人代筆。前者因在敝同僚府上會遇桂巖老先生,甚是稱道老先生大才盛德。正欲趨拜請教,不意老先生下降,兼承厚貺,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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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上足夠尊重、待遇也很優厚,按理說,溫秀才應該很珍惜這份工作才對。可是他是怎麼回報西門慶的厚愛和盛情的呢?

第七十六回 春梅嬌撒西門慶 畫童哭躲溫葵軒,西門慶把家中小廝畫童派去給溫秀才當助理,可是溫秀才卻動了別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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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合當有事,只見畫童兒小廝躲在門房,大哭不止。被月娘等聽見,便問平安兒:“賊囚,你平白扯他怎的?惹的他恁怪哭。”平安道:“溫師父那邊叫扯,他白不去,只是罵小的。”月娘問道:“小廝,你師父那邊叫,去就是了,怎的哭起來?”那畫童嚷平安道:“又不關你事,我不去罷了,你扯我怎的?”月娘道:“你因何不去?”那小廝又不言語。…

玳安道:“我的哥哥,溫師父叫,你仔細,有名的溫屁股,他一日沒屁股也成不的。你每常怎麼挨他的,今日又躲起來了?”月娘罵道:“怪囚根子,怎麼溫屁股?”玳安道:“娘只問他就是。”潘金蓮得不的風兒就是雨兒,一面叫過畫童兒來,只顧問他:“小奴才,你實說他叫你做甚麼?你不說,看我教你大娘打你。”逼問那小廝急了,說道:“他只要哄著小的,把他那行貨子放在小的屁股裡,弄和脹脹的疼起來。我說你還不快拔出來,他又不肯拔,只顧來回動。且教小的拿出,跑過來,他又來叫小的。”

《金瓶梅》裡最毀三觀的讀書人

原來溫必古先生人稱“溫屁股”,有獨特癖好,還專門吃窩邊草。關鍵是這窩邊草的歸屬是西門慶,也不是溫秀才自己的小廝。欺負了老闆家的小廝,西門大官人是如何處理此事的呢?

西門慶聽了,還有些不信,便道:“你叫那小奴才來,等我問他。”一面使玳安兒前邊把畫童兒叫到上房,跪下,西門慶要拿拶子拶他,便道:“賊奴才,你實說,他叫你做甚麼?”畫童兒道:“他叫小的,要灌醉了小的,幹那小營生兒。今日小的害疼,躲出來了,不敢去。他只顧使平安叫,又打小的,教娘出來看見了。他常時問爹家中各娘房裡的事,小的不敢說。昨日爹家中擺酒,他又教唆小的偷銀器家火與他。又某日他望倪師父去,拿爹的書稿兒與倪師父瞧,倪師父又與夏老爺瞧。”這西門慶不聽便罷,聽了便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把他當個人看,誰知他人皮包狗骨東西,要他何用?”…西門慶道:“不消說了,明日教他走道兒就是了。”

《金瓶梅》裡最毀三觀的讀書人

西門大官人當機立斷,開除了這位溫先生。主要原因倒不是為了畫童,要知道,把小廝叫到房裡做那“不忙的事”,也是西門慶的一大愛好。當然,人家叫的是自己家的小廝,溫必古染指的是別人家的,這也讓西門慶心中不爽。更讓西門慶不爽的,也是溫秀才被開除的主要原因,是他洩露西門慶的秘密給夏提刑。

之前西門慶還是副掌刑千戶之時,夏提刑是正千戶。一次,京中蔡太師的管家翟謙給西門慶通風,說要給他升官做正千戶。這件事不知怎麼被夏提刑知道了,想了法子給攪和了。當時翟謙就警告:“自古機事不密則害成,今後親家凡事謹慎些便了。”家裡出了內鬼,但西門慶並沒有察覺,他並沒有聯想到,自己信任的先生溫秀才恰恰是夏提刑家的倪秀才推薦的。現在兩相對照,西門大官人自然回憶起了一個個細節。到頭來,西門慶又一次被所謂的“讀書人”坑了,請秘書也成了一出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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