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疫”實錄丨馳援武漢的“醫學偵探”:破案控增量,為防控“開藥方”

他們不是醫生,卻穿著最高級別的防護服,出現在超市、養老院、社區等人員聚集場所。他們的“武器”也很簡單,隨身手提箱內,通常只裝著最普通的棉籤、剪刀、試管、鑷子、手電、記號筆……

他們是被稱為“醫學偵探”的流行病學調查人員。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後,不僅有各省市醫護人員馳援湖北,由全國疾控系統內抽調的流行病學調查專家,也火速投入到湖北疫情最前線開始工作。

“他(患者)走過哪些地方,到過哪個點,交談過哪個人,要一個個這樣排查下去。”四川第二批援湖北疾控隊隊長陳曦告訴記者,通常情況下結合既定調查方案,可以還原患者整個的傳染鏈條。

不過當前的武漢,由於疾病的全面擴散,陳曦和其他4名隊員,將工作重心投入到了針對集中爆發點的調查。“所有的東西都是不可控的。”疾控隊隊員吳朝學介紹,流行病調查人員每天在武漢都是直面風險,但工作的成果則是看不見、摸不著的。

战“疫”实录丨驰援武汉的“医学侦探”:破案控增量,为防控“开药方”

3月6日,武漢體育學院家屬區,疾控隊員採樣中

破案,“我們是控增量”

流調,即流行病學調查,這是一個公眾較少接觸的詞彙。流行病學調查員這一職業,則同樣帶著些“神秘”色彩。四川第二批援湖北疾控隊5名人員,全部為參加過國家和四川省現場流行病學培訓的技術骨幹。在2月18日抵達武漢後,這支隊伍立即投身到了洪山區的流調工作。

“醫生是減存量,我們是控增量。”四川第二批援湖北疾控隊隊員劉輝為《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概述流行病學調查員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中的作用——“他(患者)走過哪些地方,到過哪個點,交談過哪個人,要一個個這樣排查下去”。

隊長陳曦告訴記者,通常情況下結合既定調查方案,可以還原患者整個的傳染鏈條,進而做到控制傳染源、切斷傳播途徑、保護易感人群。但在武漢,由於此前新冠肺炎確診患者人數過多,已經不具備還原單一患者傳染鏈條的條件,因此將工作重點轉向了調查新冠肺炎集中爆發場所。

根據患者信息數據排查,隊員們發現同一個地址出現多個病例,再深入瞭解,這個地址是一家養老機構。

一場聚集性感染的調查就此展開,儘快找出感染途徑至關重要。在疫情發生後這家養老機構已經關閉,院內居住的老人平均年齡在83歲左右,自理能力比較差,需要臥床。他們是如何感染上新冠肺炎的?

“老人不出來,那就牽扯到誰在照顧他們,就是護工。”吳朝學介紹,隊員們迅速將可能導致養老院內暴發疾病感染的可疑人員,鎖定在了護工身上。經過調查發現,這家養老機構的護工在“封城”後,吃住也一直在養老院內沒有外出。線索一下子就斷了。

疾控隊員迅速擴大調查範圍,發現該養老院實際上是一家醫養結合單位,社區醫院也設在同一棟建築內。“(社區醫院)的醫護人員要回家。”隊員們發現導致感染的問題關鍵。

在1月底時,這家社區醫院就已經出現發熱的醫護人員,後期又有工作人員被確診。“但是他們院長說,醫院與養老院沒有任何的交集,醫護人員走的都是醫院通道。”吳朝學回憶。

最終的調查結果顯示,養老院暴發疾病傳染的問題出在食堂。醫院的醫護人員、養老院的護工長期在同一食堂集中聚餐。“醫院的發熱門診甚至是我們到那三天前才關,醫養結合的方式在這方面就(會)出現問題。”陳曦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

陳曦介紹稱,“在大家都還沒重視(養老院)時,我們很快就把報告寫出來並上交了”。隨後,相關部門組織力量進一步摸排武漢的養老機構,隊員們很有成就感。

战“疫”实录丨驰援武汉的“医学侦探”:破案控增量,为防控“开药方”

3月6日,武漢體育學院家屬區,採樣完畢消殺人員對患者家進行全方位消殺

偵察,“找到最後的盲點”

當下,武漢採取了將新冠肺炎確診重症患者、輕症患者,疑似人員分別集中治療和隔離的手段,有效遏制了疾病的進一步傳播蔓延。

而隨著越來越多的患者出院並完成隔離,原本發生過感染的患者居所的消毒工作,成為當務之急。“(之前)沒有來得及到每一個病人家裡去(消毒),存在一些盲點,我們是找最後的盲點。”陳曦說。

四川第二批援湖北疾控隊在到達武漢後,也承擔了洪山區集中隔離點、居民住宅的消毒評估工作。隊員們在進入汙染區前,需要全副武裝,防護服、N95口罩,戴兩層手套、護目鏡、鞋套統統不能少。

“我們通過消毒,將傳播途徑切斷。結合控制傳染源、保護易感人群來達到控制傳染病的目的。”劉輝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

進入病人家中的消毒工作由專業的消毒公司完成,疾控隊員們也會一同進入可能存在病毒的患者家中,在消毒作業前和作業後,兩次取樣帶回實驗室,做消殺效果評估。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消毒前疾控隊員使用浸泡後的棉籤在患者家中的窗臺、餐桌、玄關處的牆壁等人員流動大,接觸多的位置進行擦拭採樣。

“消毒過後,把門封閉30分鐘,我再進去採樣。”疾控隊內專門負責消殺工作的範文成介紹,通過對比兩次採樣的細菌培養,便能評估出消殺作業的質量。

“你該擦的自己擦一下,該洗的自己也洗一下,杯子、碗、臥室的床沿。我建議您都挨個擦一下。”吳朝學告訴社區居民。此前,多支援湖北疾控隊與洪山區疾控中心專門製作了一條短視頻,科普日常生活中包括手機屏幕消毒、門把手消毒的注意事項。

當天進行消殺的居民小區,一名社區“網格員”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居民們都在找她要消殺作業時的現場照片,想要切實感受身邊環境變得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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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6日,武漢體育學院家屬區,30分鐘後,疾控隊員再次進入先前消殺的房間二次採樣

逆行,看不見成果的現場衝鋒

經過長期與病毒打交道,流調人員也形成了特有的職業敏感。

陳曦在武漢曾接到一個任務,去一家特殊場所進行流調核查,這裡報告了30多個核酸陽性人員。“那是很可怕的現場,我們全員出動全副武裝。”陳曦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

在類似的場所中,陳曦看到的都是“一種形式地發病,非常密集。”而在上述特殊場所中,僅有6人具備新冠肺炎臨床症狀,且後續無更多人員出現臨床症狀。最終的調查結果是,核酸檢測樣本取樣不規範,“這個結果一出,他們的負責人眼淚都快下來了。”陳曦回憶幾日前的一次虛驚。

流行病學調查,意味著醫學偵探們要與疾病零距離接觸,與細菌、病毒共舞。

去年底,某地出現的鼠疫疫情,以及另一地出現的布魯氏菌感染,四川援湖北疾控隊部分人員曾參與。

相比傳染科醫生,流調人員面臨的風險更多。吳朝學介紹,“醫生大多在一個他們控制的場所裡面治病,而我們要去一個他人的場所,一個未知的環境”。

近年來吳朝學多次在四川境內317與318國道沿線參與調查由動物導致的疫情,積累了大量一線經驗。

即便如此,團隊人員到達武漢後,新冠肺炎疫情的嚴重程度還是超過了預估。

“(當時)武漢一天的確診數量,就能超過其他省份所有的確診數量。整個武漢除了穿防護服的人,是看不到其他人的。”吳朝學回憶初到武漢的場景。

事實上,由於疾控系統工作的特殊性,大部分武漢疾控人員都成為新冠肺炎密切接觸者。

新冠肺炎疫情,將流調專家們推向臺前。陳曦將自己與同事們比作“給群體開藥方的醫生”,通過對一個群體的望聞問切,開出防控藥方。據劉輝介紹,按照冰山曲線原理,流調人員負責排除冰山以下的風險,大多數時間“公眾看不到後面的東西,因為沒有發生”。

眼下,武漢每天新增新冠肺炎確診、疑似病例數持續減少,疫情進入決戰期。疾控隊員們承擔的消殺評估任務持續增多,發病數量減少了,也反過來證明他們的工作有價值。

最近一次,隊員們進入汙染區執行消毒評估作業時,來自眉山疾控中心的李傑,把女兒的名字“芒果”寫到了防護服上。待疫情結束時,疾控隊員們將回到家鄉見到牽掛的親人,繼續承擔起幕後“醫學偵探”的工作。

每日經濟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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