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70歲獨居老人離奇感染,”偵探“破案全程高能

70 歲的上海獨居老人桂芳(化名),不愛社交,近段時間沒出過上海,初步調查沒有接觸過新冠肺炎病例,身邊也沒人有呼吸道感染症狀,到底是怎麼感染的?

作為此次上海市疾控中心新冠肺炎防控現場工作組(以下簡稱現場工作組)的一員,孔德川急需調查這個病例的 " 源頭 " ——究竟是 " 有湖北居住或旅行史 "" 有湖北以外地區居住或旅行史 ",還是 " 有相關病例接觸史 "。

然而,從初步調查資料來看,這位 70 歲的老太太全都不符合:

70岁独居老人离奇感染,”侦探“破案全程高能

檢測新型冠狀病毒實驗操作

線索屢屢中斷

活動軌跡整理出來了

2 月 5 日,實驗室的電腦屏幕上,桂芳的咽拭子檢測結果顯示出 S 形的曲線。她被確診為一名新冠肺炎患者。

大多數案例的 " 來龍去脈 " 經過流調,都是清晰明瞭的。而送到市級層面 " 專案組 " 待 " 破案 " 的,都是最難啃的骨頭。桂芳的案子,現場工作組多次組織人員研判,聯合區疾控中心、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及社區工作者反覆分析,但線索卻屢屢中斷。最後該案子被指派到了孔德川和鄭楊的手裡。

桂芳應該是和善、愛乾淨的知識分子模樣。至少,從孔德川初步得到的調查信息可以這麼判斷。

她所居住的 A 區臨街公寓,是 1930 年代的磚混結構公房。一人住面積有些大,她把另一間隔出,用於出租,與租戶共用一個大門。不過,她個性內斂,喜歡清靜,與租戶、鄰居從不竄門,見面只是點頭,問好。拿到案例的第一步,孔德川總會畫圖,梳理出病例的活動軌跡。

這是流調組的經驗。" 一圖勝千言!信息撲面而來時,一定要有思路,腦袋要保持清醒。" 潘浩在會上大聲強調。他是上海市疾控中心傳防所急傳科主任,也是此次新冠肺炎防控現場工作組副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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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要就是把發病時間確定,有了發病時間,往前 14 天,調查病例的暴露情況,也就是什麼原因得病;往後至隔離治療前,需要判斷病例的密切接觸者。"

孔德川把桂芳的活動軌跡整理如下:

1 月 15 日至 27 日,在女兒的陪伴下,她去了分別位於 B 區和 C 區的幾家單位。此後的 1 月 27 日上午,她開始身體不適,無力,頭痛,有輕微的咳嗽,但她認為," 大概是血壓高了 ",咳嗽也應歸因於她常年患有的支氣管炎。2 月 3 日,女兒再次來電,她說骨頭痠疼,女兒堅持帶她到 A 區看診,她已開始發燒。CT 顯示,她有病毒性肺炎的徵象。她被診斷為 " 疑似 ",被髮熱門診收治,隔離。此刻,她已經進入了疾病防控的網絡。2 小時後,A 區疾控中心在系統裡發現了她的報告。流調人員開始調查。醫務人員將她的咽拭子標本,連同血液標本被送至市疾控的實驗室進行檢測。2 月 5 日她被確診後,被轉入上海市新冠病例定點醫療機構治療。

可以判斷的是,病毒就在 1 月 27 日前,悄無聲息地接觸到了桂芳。可到底是什麼時候,怎麼接觸上的?

排查 120 餘人,進展緩慢

除了密切接觸者還會有誰?

C 區某單位進入孔德川的視線。從發病時間來看,C 區比 B 區可能性更大。

孔德川請 C 區疾控中心協助,瞭解到桂芳曾去過 C 區某單位,而這一行程涉及 100 多人。

C 區疾控中心找出了 100 多人的身份信息和聯繫方式,逐一核實," 是否有湖北接觸史、旅居史、是否有發熱或呼吸道感染症狀 "。結果,全都排除。

" 狡猾 ",上海市疾控中心主任付晨形容這個需要電子顯微鏡才能看到的對手,喉頭有些啞。

" 你讓我遇到再多的 SARS 病例,都能夠及時識別出。但這個病毒實在是不按套路出牌 ……" 某天夜晚 11 點,不需要去刻意鼓舞士氣的時刻,潘浩在電話裡這樣疲憊地感嘆。

目前已知的密切接觸者都已排查。女兒一家從 1 月 27 日楊桂芳發病至今,14 天隔離期已過,無人發病。孔德川最擔心還有潛在的被感染者。這也是流調者必須要儘快找出傳染源和傳播途徑的意義。畢竟,在上海市至今為止的 335 例確診病例中,有超過三分之一的確診患者是在密切接觸者中發現的。第一時間發現並管理好這最後被確診的 120 多名密接,避免他們成為新的傳染源,是上海控制住疫情發展的關鍵。

臨行前兩人去找專家組副組長潘浩理思路,潘浩給孔德川畫了一張圖,並祝他們 " 馬到成功 "。現在這張圖就在孔德川的腦子裡反覆推演:

· 繼續完善本人的接觸史,看看是否有遺漏;

· 密切的接觸者(兒女、孫輩)在患者發病 14 天內是否接觸過可疑的感染源;

· 最後的選擇,再問問社區裡是否有可疑感染源接觸史。

一位新的接觸人員出現了

新的疑點又產生了

A 區疾控中心到了,會面地點直接定在 318 會議室。

區流調人員小馬和李主任拿著本子坐在會議桌對面,眼皮直打架。

他們已經記不清為這個案子和市疾控溝通了多少次了。" 老太太一共接觸的人就那麼幾個,問題都問過了,都沒有接觸過來自武漢的人,也沒有出過上海,沒有去過人群比較密集的大型聚會。" 小馬很疲憊。

孔德川說:" 這是特殊案例,必須特殊對待。大多數人第一反應都是‘我沒去過’,‘沒接觸過什麼可疑的病人’,但如果問他,那天跟誰在一起,說不定就可以找到下一步去調查的線索。"

孔德川又把前述工作解釋了一遍,李主任鬆了口氣。" 那行,我們再問一遍。"

" 你們負責密切接觸者以及社區,我們現在來給老太太打電話。" 孔德川安排了分工。

" 有進展了。" 小馬放下文件夾," 老太太家人剛剛提到一位新的接觸人員,與病例在公共事業服務中心一起辦理過業務,是上海市一個已經確診的病例。"

" 啊!" 所有人驚呼。

但他們並沒有太多時間來慶賀。因為新的疑點產生了。

那位確診病例是在 1 月 25 日發病,那他與桂芳之間是如何傳播的?新的問題邏輯判斷又來了,孔德川又要繼續下一個流程。流調就是這樣,它是一個一個的邏輯判斷,一個一個的線索探索,一個一個的證據佐證!

而這個案例正印證了上海市疾控中心副主任孫曉冬的某些看法。

流行病學調查是一個耗時耗力、循序漸進的過程。尤其對於新發傳染病來說,方法和結論是在不斷的調整和糾偏中進行。例如此次新冠疫情中,原本 " 密切接觸者 " 按規定是在患者發病後密切接觸的人員才算,但隨著對病毒的認知越來越深入,定義已被改為從發病前 2 天算起。當大眾已經越來越習慣聽驚奇的流調破案故事,政府部門也在力圖更多地提供這樣的故事,但孫曉冬希望公眾能理解,短時間內所謂的破案不能代表完整的流行病學調查過程。

" 有時候,流調過程其實就是在專業基礎上的一種邏輯思辨。不管思辨的程度和關係如何,都必須要得到全社會的支持和相關部門的聯防聯控,才能把問題基本搞清楚。並通過病例流調分析,發現疫情發生的特徵,最終為政府決策調整提供重要依據。" 孫曉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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