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看懂周瑞家送宮花的玄機了嗎?曹雪芹:真愚蠢真陰險


紅樓夢:看懂周瑞家送宮花的玄機了嗎?曹雪芹:真愚蠢真陰險

送宮花,是《紅樓夢》諸多瑣事裡絕不可被忽略的一件。就是這麼一件小事,不但上了回目,在送的過程中,曹雪芹埋下的伏筆和透過表象之下的信息多達幾十件。通過送宮花,也讓讀者熟悉了榮國府的建築佈局。

送宮花這件事,是由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完成的,周瑞家兩口子是王夫人的陪房,自然是奴才裡比較體面的存在。周瑞負責榮府一年兩季的地租,周瑞家的單管太太奶奶們出門的事。都非常的重要和核心,也只有主子的心腹才可能做這樣的差事。賈府的上等奴才自己本身也有人伺候的,像賈府的大管家賴家一樣的富麗堂皇有花園子,家裡奴僕成群,比如晴雯就是賴家買的丫頭,因為賈母喜歡,賴嬤嬤送給賈母的。周瑞家的沒法和賴家相比,但他家一樣使喚的有小丫頭,他家的女兒不用在榮府為奴,而是討了主子的恩典成了自由人,嫁給了古董商人冷子興。僅從這一條看,就知道周家在榮府的地位了。

賈府的主子們對像周瑞家的這樣層次的奴才是很尊敬的,賈寶玉和薛寶釵都稱呼周瑞家的為周姐姐,賴嬤嬤這樣的資深老奴更不用說了,當面糾正王熙鳳,當面批評賈寶玉,就連賈珍她也敢直接批評。這是賈府的規矩,也是大家族家風傳承。

周瑞家的對此是有優越感的,原因嘛也很好理解,她的主子王夫人無論從哪個方面講,在賈府媳婦裡處於絕對的強勢地位,再加上一個同樣是王家小姐在榮府管家的王熙鳳,王家的影響力在這個管家媳婦身上淋漓盡致地體現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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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面對劉姥姥時特別的優越感。比如她的女兒進府來慌里慌張地說,女婿冷子興吃了官司,周瑞家的很不以為然,在她看來,這等小事不過是求著太太奶奶們一句話的事兒。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她給眾姑娘送宮花完全沒了規矩。

薛姨媽是這麼交待她的:

“你家的三位姑娘(三春),每人一對,剩下的六枝,送林姑娘兩支,那四支給了鳳哥罷。”

薛家寄居賈府,當然要推崇主家的姑娘,林姑娘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只是對於薛家來講,不可將她捧得高過三春,但必須充分尊重和重視,因為她是賈府地位最高最權威的賈母最喜歡的親外孫女。至於鳳姐,那是自家的親侄女,最後送自然不會挑理,而且比諸位姑娘多出一倍,這叫自己人不講面子講裡子。薛姨媽這個安排禮數考慮的很周全。

薛姨媽的經到了周瑞家的這裡給念歪了,梨香院距榮禧堂不遠,她送完了三春,就直奔鳳姐院子而來,從小說描述看,出榮禧堂後院,走過一段穿堂夾道,就是鳳姐的院子了,可見鳳姐的住所位於榮禧堂建築群的左後方,距離上近是一方面,這裡大概率還有順路的意思。薛姨媽指示給鳳姐四支,這樣就意味著送完鳳姐,這匣子裡就僅剩兩支花了。沒得挑,沒得選,要不要的就是這個了。

周瑞家的這麼做不光是無禮之極,還透出了更深層次的問題,細說至少有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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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瑞家的舉動間接反映了王夫人的態度

周瑞家的送宮花,她從內心不自覺地顯示出了輕慢的態度,這種輕慢,根源來自王夫人,準確地說,是來自王家。對於賈府眾人來說,王夫人幾乎是可以和賈母並肩存在的人物,都被稱為“老封君”的。況且王夫人兒女最多,也最優秀,她又是賈政的結髮嫡妻,賈政以次子身份能繼承榮國府的主要財富,居榮禧堂為事實上榮國府主人,而長子賈赦卻被排擠出了榮國府,難說不是王家在裡面起了作用。再有實際管家的王熙鳳同樣是王家的小姐,薛家閤家搬進榮府後,不可否認,王夫人的力量非常地強大。

可以這麼說,與其說這是榮國府,不如說這是王家在賈府的代表處。像邢夫人、尤氏包括李紈,在實力上如何能敵?

黛玉入府後,賈母將其與最疼愛的寶玉同視,安排兩人同吃同住,傻子都懂,賈母這是好好地在培養兩人的感情呢。可是自從薛家入府後,金玉良緣之說就來了,圍繞著寶玉,榮國府自覺地分化出了兩個陣營。無論感情還是利益,周瑞家的自然是金玉一派的支持者。

周瑞家的身上最重要的特點就是扒高踩低,顯擺體面,她從王夫人、薛姨媽處得到的信息和暗示,決定了她從內心不會把黛玉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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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周瑞家的做法彰顯了金陵王家的沒文化

周瑞家的無視基本做人的規矩,證明了主子的水平,這是沒有調教好的結果。對於周家的來說,林黛玉不光是嬌客小姐,還代表著林家。絕對屬於客人,更應該格外表現出尊重來。

和賈府的管家媳婦做一個比較好了。《紅樓夢》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林之孝家的查上夜之事,檢查到怡紅院,看到寶玉還未歇息,就開始教育他了:

“還沒睡?如今天長夜短了,該早些睡,明兒起的方早。不然到了明日起遲了,人笑話說不是個讀書上學的公子了,倒像那起挑腳漢了。”

聽到寶玉直喊大丫環的名字,林之孝家的更是直接批評道:

“這些時我聽見二爺嘴裡都換了字眼,趕著這幾位大姑娘們竟叫起名字來。雖然在這屋裡,到底是老太太、太太的人,還該嘴裡尊重些才是。若一時半刻偶然叫一聲使得,若只管叫起來,怕以後兄弟侄兒照樣,便惹人笑話,說這家子的人眼裡沒有長輩。”

寶玉只有唯唯答應的份兒。這就是大家規矩,再看周瑞家的對待黛玉的態度,這裡面不知要差多少倍。其實賈府也是武蔭世家,缺乏文化基因和書香的滋養。即便如此,賈王兩家的奴才一對比,也還是有天淵之別之感。何況探花之女林黛玉面對周瑞家的,可想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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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瑞家的舉動冒犯了林家的尊嚴

林黛玉的《葬花詞》寫盡了她寄人籬下的委屈和壓抑。讀者因為印象太過深刻,於是將黛玉在賈府的處境就停留在了這樣的層面上。其實,這個理解是不全面的,一直到十四回也就是黛玉回鄉探父之前,她在賈府屬於寄居,林家人口零落,但林如海是掌控著國家財富半壁的巡鹽御史,是絕對的實權人物,四大家族也就王子騰還能與之相較,賈府裡的賈赦、賈珍、賈政都是靠著祖蔭當著遠離權力中心的閒官小官,和林如海根本不在一個重量級上,林黛玉在賈府,絕對是備受推崇的存在。

周瑞家的如此輕慢黛玉,她觸犯的是林家的門第尊嚴,林黛玉再大度,也不可能忍受一個奴才對林家的不恭。周家的行為,毫不客氣地說,這是在挑戰林黛玉的底線,儘管有可能是她無意識的行為。

林黛玉是什麼人?鐘鳴鼎食、書香之族薰陶出來的大家閨秀,是心較比干多一竅的絕頂聰穎之人,看到這等情景,問著周家的說:“還是單送我一人的,還是別的姑娘都有呢?”

周家的聽不出弦外之音,答道:“各位都有了,這兩支是姑娘的了。”

反正屏山能感到周家的態度裡有主人施捨的感覺,黛玉一個小姑娘就應該歡天喜地地收了去戴起來。

不料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這下週家的錯愕了,不過她一個奴才也只得忍氣吞聲。

這個情節,許多的讀者理解這是黛玉在挑理,是她太小性,也是她不管不顧得罪太太陪房不會做人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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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今天主張的人權和人格平等,封建社會的統治基礎,或者說維護社會穩定最重要的手段,靠的就是嚴格的等級制度,規矩、法則、身份,是法律般的存在,是不容挑戰的金科玉律,誰要是挑戰這個,或者忽視身份和規矩,那不是普通犯錯誤的問題,而是在和整個社會框架為敵,自然淪為不被接納的異類。所以,黛玉這個比刀子還尖的嘴,含沙射影地教訓周家的了。

曹雪芹在《紅樓夢》創作過程中,他的確在某些地方突破了階級限制,比如他對農家女二丫頭和襲人的姨表妹紅衣少女的傾慕,但他的傾慕是帶著階級優越性的。同樣,他也怡紅和同情那些丫環們,只不過這些情愫同樣帶有階級性。

比如他對待最愛的丫環晴雯的死,貴族公子舞文弄墨的一片誄文,就認為可以告慰一個女奴的生命之殤了,他推崇的是晴雯帶給自己精神上的愉悅,以及他欣賞的高潔的品質。對於一個人生命的本身,他還缺乏敬畏。儘管誄文令我們感動,我們應該記得,就在祭祀的過程裡,寶玉和黛玉就文章的措辭還來了一番小探討,可見奴才生命的本身被放置在何地!但不得不說,封建社會奴才的生命,在主子們的眼裡,真的還是屬於無足輕重的存在。這一點,曹雪芹並沒有超出時代的侷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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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屏山,歡迎點評、關注。為您研讀《紅樓夢》裡的真故事。

參考原著:甲戌本、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20回通行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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