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結婚,2017年自殺,得抑鬱症的人有多可怕?

前言:寫這篇文章是想讓大家認識一下抑鬱症有多可怕,它不是你們所理解的一種矯情的心理疾病。全文大約3150字,可以點開音樂邊聽邊看。

“夕陽西下,翻著電話,無人撥打。”

昨天吃晚飯時,我姐一個患中度抑鬱症的朋友發來一條信息說:"我好累,我要去死了。"我姐嚇壞了,忙撥打她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我在旁邊也慌了:"快給你們輔導員打電話""要不先報警吧?"……


自以為讀了那麼多年書很多事都能輕鬆解決,但在死亡面前,我們還是那麼無力。


《暴走大事件》曾做了一期關於抑鬱症的節目,其中一個採訪者在高中診斷為抑鬱症,她父親知道後一把揪住她的頭髮一頓亂打:"你他媽得的是什麼病,真給我丟人!"抑鬱症最可怕的不是它的症狀,而是外人的冷漠或自以為是的感同身受。


林奕含,臺灣人,她用自己的苦痛雕刻出了《房思琪的初戀樂園》,於2017年自殺,她終是沒克服抑鬱症對她的折磨。


2016年,林奕含結婚。由於感受到他人對精神病及精神病患者的誤解,林奕含在自己的訂婚宴上用長達20多分鐘的致詞,以精神病患者的身份,描述多年來自己經歷的痛苦和折磨。

2016年結婚,2017年自殺,得抑鬱症的人有多可怕?

2016年林奕含在婚禮上演講,視頻可在愛奇藝搜索


"大家好,我是今天的新娘。我叫林奕含。今天是個喜氣的日子,所以我應當說些喜氣洋洋的話。但是很不幸的,我這個人本身就沒有什麼喜氣。所以,事實上我這個人什麼都不會,所以我今天來說幾句話。高中二年級開始了我與重度抑鬱症共生的人生。重鬱症這件事情,它很像是失去一條腿,或者是失去一雙眼睛。


人人都告訴你說:你要去聽音樂呀,你要去爬山啊,去散心啊,你跟朋友聊聊天啊。但我知道不是那樣的。我失去了快樂這個能力,就像有人失去了他的眼睛,然後再拿不回來一樣。但與其說是快樂,說的更準確一點是熱情。我失去了吃東西的熱情,我失去了與人交際的熱情,以至於到最後我失去了對生命的熱情。


有些症狀是或許你們比較可以想象的,然後脾氣變得非常暴躁,然後我會自殘。

另外一些是你們或許沒有辦法想象的,我會幻覺我會幻聽我會解離。我自殺很多次,進過重症監護病房,或是精神病房。因為是高中二年級的時候開始生病的,我每個禮拜二要上臺北做深度心理治療。每個禮拜五要到門診拿藥。這就有點接近我今天要談的,精神病汙名化的核心。我是臺南人,我在臺南生病。但是為什麼每一個人都告訴我,我要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去治療我的疾病。我為什麼要上臺北。然後後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就是我缺課太多,差點沒有辦法從高中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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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林奕含在自己的婚禮上講述患抑鬱症的經歷

前幾年,我的身體狀況好一點,我就重考。這幾年一直處於沒有工作,也沒有學業的狀況。當前幾年身體好了一點,我就去重考,然後考上了政大中文系。在中文系念一念。很不幸的,第三年的時候又突然開始病情發作,所以我又再度休學。在我休學前那一陣子,我常常發作解離。所謂的解離呢,以前的人會叫他精神分裂。現在有一個比較文雅的名字,叫做"思覺失調"。但我更喜歡用柏拉圖的一句話來敘述它,就是靈肉對立。因為我肉體受到的創痛太大了,以至於我的靈魂要離開我的身體,我才能活下去。


我第一次解離是在我19歲的時候。我永遠都記得,我在離我的住所不遠的大馬路上,好像突然醒了過來,好像那時候正下著滂沱大雨,我好像被大雨給淋醒了一樣。然後我低頭看看自己,我的衣著很整齊,甚至彷彿打扮過,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出的門,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對我來說,解離的經驗是比吃100顆感冒藥,然後被推進急救室裡面洗胃,還要痛苦的一個經驗。從中文系休學前幾個月,我常常解離。還有另外一個症狀是,沒有辦法識字。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對。但當時我打開書,我沒有一個字看得懂。身為一個從小就如此愛慕崇拜文字的人來說,是很挫折的一件事。當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沒有辦法參加期末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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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生活照

那時候正值期末考。我的那時候中文系的系主任,就把我叫過去講話。我請我的醫生開了一張診斷證明,然後我就複印了很多份,寄給各個教授,跟他們解釋說我為什麼沒有辦法參加期末考。這時候系主任與助教就坐在那個辦公室裡面,助教在那邊看著,然後他說:精神病的學生,我看多了,自殘啊,自殺啊。我看你這樣蠻好、蠻正常的。


然後這時候我的系主任對我說了九個字,這九個字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拎起診斷書,然後問我說:你從哪裡拿到這個的?當下的我,我覺得我很懦弱。我就回答他說醫院。但我真的很後悔我沒有跟他說:主任我沒有笨到,在一個活在一個對精神病普遍存在扁平想象的社會里,用一張精神病診斷書去逃避區區一個期末考試 。


所以我要問的是:

到底他是用什麼東西來診斷我,是用我的坐姿、我的洋裝、我的唇膏,或是我的口齒來診斷我嗎?這個社會對精神疾患者的想象是什麼?或我們說的難聽一點,這個社會對精神疾患者的期待是什麼?是不是我今天衣衫襤褸、口齒不清、六十天沒有洗澡去找他,他就會相信我真的有精神病。又或者他覺得精神病壓根不是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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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生前採訪

請設想一下,今天你有一個晚輩,他得了白血病。然後你絕對不會跟他說:我早就跟你講,你不要跟有得白血病的人來往,不然你自己也會得白血病。不會這樣說吧?然後你也不會跟他說:我跟你講都是你的意志力不夠,你的抗壓性太低,所以你才會得白血病。你也不會跟他說:你為什麼一直要去注意你的白血球呢?你看你的手指甲不是長的好好的嗎?為什麼一直要去想白血球呢?你也絕對不會這樣說。


你更不會對他說:為什麼大家的白血球都可以乖乖的,你的白血球就是不乖呢?讓白血球乖乖的,很難嗎?這些話聽起來多麼的荒謬,可是這些就是我這麼多年來聽到最多的一些話。很多人都問說,我為什麼要休學,為什麼可以不用工作,為什麼休學一次休學兩次。然後balabala。


沒有人知道我比任何人都還要不甘心,這個疾病它剝奪了我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比如說我曾經沒有任何縫隙的與我父母之間的關係,或者是原本可能一帆風順的戀愛,或是隨著生病的時間越來越長,朋友一個一個的離去。甚至是我沒有辦法念書,天知道我多麼地想要一張大學文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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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生前採訪

還有有吃過精神科和神經類藥物的人都知道,吃了藥之後,你反應會變得很遲鈍,會很嗜睡。我以前三位數的平方,我心算只要半秒就可以出來,我現在去小吃店連找個零錢都找不出來。還有吃其中一種藥,我在兩個月裡面胖了20公斤。甚至還有人問我說:你為什麼不少吃一點。所以有時候你知道,某一種無知它真的是很殘酷的。所以我從來沒有做出任何選擇。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寫文章,其實我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句話:就是不是我不為,我是真的不能。在中文系的時候,我在班上遇到一些同學。他們是所謂的文青,他們簡直恨不得能得憂鬱症,他們覺得憂鬱症是一件很詩情畫意的事情。我站在我的疾病裡,我看出去的蒼白與荒蕪,我只想告訴他們這種願望有多麼的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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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含處女作,書中故事映射她幼時遭到性侵患上抑鬱的慘痛經歷



昨晚我姐朋友幾個小時後回了一條消息,大致意思是"我睡了",我們總算鬆了一口氣。

本週《歌手》比賽,華晨宇帶來一首《好想愛這個世界啊》,獻給所有的抑鬱症朋友。我覺得這首歌更應該給忽視這個群體的人聽,但事實上,忽視這個群體的人,根本不會去聽這首歌,也聽不懂這首歌,刀子沒捱到自己身上,是不會覺得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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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晨宇《好想愛這個世界》專輯封面

今年年初傳來科比去世的噩耗,很多人一時無法接受。令人可怖的是,網絡上竟出現"我寧願用蔡徐坤的命去換科比的命""為什麼死的不是XXX?"……偶像突然去世他們的難過可以理解,但一個男孩究竟犯下什麼滔天大罪,讓全網如此期盼他去死?


網絡暴力,是當下許多藝人患上抑鬱症的主謀。他們頂著多少謾罵,度過著一個又一個漫長的無眠之夜。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是下一個?不是誰都能豁達笑看一切風雲。多少鍵盤手躲在網絡背後,在沒有實名的情況下,人性的黑暗、醜陋暴露得一覽無遺。生而為人,請多點善良。


張國榮46歲、陳琳39歲、喬任梁28歲、崔雪莉25歲……不是要等到他們突然死去,所有人才開始珍惜。喪鐘不為誰而鳴,它就是為我們而鳴。

“夕陽西下,撥通電話,是你呀。”

林奕含婚禮演講內容出處為@知乎:科技一丁 語音轉文字處理而來,感謝你的耐心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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