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蘭成之子胡紀元:張愛玲曾多次來家中做客



胡蘭成之子胡紀元:張愛玲曾多次來家中做客


胡蘭成和第二任太太全慧文合影。


  近幾年來,隨著胡蘭成的著作在中國內地相繼出版,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以多元的眼光看待他。他是無情的蕩子;他是多情的才子;他是充滿智慧的參禪者。一頂“漢奸”的帽子,再也不足以裝下胡蘭成。

  2010年暮春,記者無意中得知,胡蘭成的小兒子胡紀元先生就生活在南京。在兒子的眼睛裡,父親胡蘭成是什麼樣子?與父親有過一段傾城之戀的張愛玲,在胡紀元眼中又是什麼模樣?這麼多年來,胡紀元本人又經歷了怎樣的生活?帶著一絲好奇,記者來到了胡紀元位於寧南花神湖畔的家中。

  關於父親

  對胡蘭成略知一二的人,都知道他晚年曾寫過一本名為《今生今世》的回憶錄,在這部自傳中,胡蘭成用一支嫵媚的生花妙筆,寫盡了一生複雜的情感歷程。在書中,胡蘭成還提到了長子阿啟(胡啟)。書中,胡蘭成講到,他離開內地時,寶寶才剛12歲,這個寶寶,指的正是幼子胡紀元。

  關於母親,父親的自傳裡一筆帶過

  “阿啟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我母親叫全慧文。”胡紀元揭開了自己的身世。

  全慧文是胡蘭成的第二個太太,為胡蘭成養育了兩兒、兩女。不過,頗令人奇怪的是,在自傳中,胡蘭成雖然花了大量的筆墨來寫生命中的女人,關於全慧文,卻只是一筆帶過,語焉不詳。對於父親的這種沉默,胡紀元覺得:“我想,他是擔心給我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胡紀元1939年出生在香港,幾個月後便隨父母回到上海,“7歲之前,我一直和父母住在一起,大部分時間都在上海,其間還去浙江住過將近兩年。偶爾,我們也會來南京小住,我家當時就在丹鳳街的石婆婆巷。”

  在上海,胡紀元住在胡蘭成文中多次提到的美麗園家中。“父親那時候常常在家裡寫毛筆字,他寫文章的時候,就是鋪開一張紙,桌面上簡簡單單什麼也沒有。有時候,他也會和朋友在家裡下棋。父親還喜歡打太極拳。”

  在胡紀元的記憶裡,父親的形象是慈祥的:“一次,我在大門旁玩。快到吃午飯的時間,父親帶著一包小荷葉回來了。那天中午,我們吃到了清水小荷葉湯。荷葉很小,一湯匙僅能裝兩個。父親說小荷葉又清香又消暑,喊我們都吃。父親晚年客居日本,我知道他喜歡小荷葉,想從中國郵寄一些給他,他卻不要。”

  對胡紀元來說,在上海的幸福是短暫的。抗戰後期,胡蘭成去武漢,後來隱在民間達4年之久。

  兒時家中常有人來唱《義勇軍進行曲》

  1950年胡蘭成回過上海,他是和家人來作告別。那一年,胡紀元12歲。“他當時的身份特殊,因此是隱姓埋名回來看我們。不久後,他就孤身去了香港,後來又去了日本。”

  1952年,胡紀元的母親全慧文去世了。“那時候,在日本的父親一直在聯繫我們,他還寄了錢和食物到浙江老家。”

  關於父親早年效力於汪精衛政府的那一段歷史,胡紀元的記憶和眾所熟知的略有不同:“在我的印象裡,小時候家中常有人來,還在我家唱冼星海的《黃河大合唱》和聶耳的《義勇軍進行曲》。那時,我家對面不遠處是上海青年會的大院和操場,在我家三樓就能看見日本兵在操練。夏天這些日本青年只在兩腿間掛一塊遮羞布,幾乎全裸。我家中有人唱這些歌,他們一定聽得到,但父親好像就是那麼無所顧忌。另外,據我所知,父親晚年客居日本期間,常常要為居留去辦許多複雜的手續,有人就勸他入日本國籍,他卻不肯。直到去世,他拿的都是‘中華民國’護照。上世紀80年代初期,我哥哥的同事去日本,父親請那位同事吃飯。同事回來後告訴我們,他和父親走在街上,幾乎沿途的日本人都認識父親。父親晚年出門總是穿一襲長衫,典型的中國打扮。”

  1981年7月,胡蘭成在日本病逝。此前30年,此後30年,父親只是胡紀元夢裡的一個影子。


胡蘭成之子胡紀元:張愛玲曾多次來家中做客


幼年時的兄弟姐妹們,中間站立的大哥胡啟已在“文革”中自殺身亡。


  關於兄弟姐妹們

  胡蘭成共有六個子女,除了長子胡啟已經去世,其他五位子女有三位不約而同選擇了生活在南京。

  “‘文革’中,我受到好心人的保護”

  接到記者的電話時,胡紀元剛剛在南京大學聽過一個講座。他愛學習,並且樂此不疲,手機、相機、電腦、MP5這些年輕人的愛物,他樣樣玩得轉;英語、填詞、作曲、彈琴,這些一般人敬而遠之的東西,他也樣樣喜愛。

  “我1959年從上海電機制造學校畢業,被分配到四川德陽東方電機廠,退休前為東方電機股份有限公司高級工程師。”因為出身問題,胡紀元曾遇到些麻煩,“在‘文革’高潮中我屬黑五類子女,但我卻沒受到皮肉之苦的批鬥,因為我受到好心人的保護。”

  因為出身問題,胡紀元的感情生活也不太順利,直到30歲時,才認識了一個南京女孩,也就是現在的愛人。1998年,在四川退休後,胡紀元決定回到南京定居。“我愛人是南京人,而且我的哥哥和妹妹都在南京,於是我也帶著家人回來了。”

  就這樣,胡紀元把家安在了雨花臺以南的一個小區裡。

  胡紀元有一盤父親的錄像帶,是父親晚年在日本拍攝的。片子是日文的,胡紀元聽不明白,但這不影響他的理解,“你看,這照片是父親在給日本人講書法。這個,是父親和朋友一起吃飯。他剛到日本時,有很多人喜歡請他吃飯,時間長了,他發現這些人都不是很上進,就不願意參加這種飯局了。這是父親在午休,你看,他老了以後,胳膊還是很粗,身體不錯。”

  胡紀元把鼠標定格在父親臉上,然後一圈一圈地挪移,電子照片上的父親彷彿觸手可及。

  父親的文章看多了,胡紀元也喜歡上了寫東西,他寫出的東西,與胡蘭成竟然有幾分相似。就連胡蘭成的學生、臺灣著名作家朱天文也會常常發來短信,鼓勵這位“同門師弟”。

  朱天文還曾來南京探訪過胡紀元,“她帶了很多書給我,大都是和我父親有關的,那些書我都放在臥室。”

  對於父親的是非過失,兒女們不願多做評論

  2003年9月,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了胡蘭成的《今生今世》,此後,他的《山河歲月》、《禪是一枝花》《中國文學史話》等書相繼出版。

  父親的書在中國內地出版,胡紀元總是第一時間關注到,並一一告訴在南京的哥哥和妹妹。“姐姐在香港,我會打電話告訴她。還有如今生活在日本的小妹,我也會打電話告訴她。”

  胡蘭成的六個兒女,長子胡啟是早年娶的夫人唐玉鳳所生。在日本的小女兒是自幼被收養的。其餘四個兒女,都是第二位夫人全慧文所生。“我大哥胡啟畢業於中國人民大學,文化大革命初期,因懼家庭出身不好,即將遭到全廠大會批鬥,而自殺身亡。我母親生了我的哥哥,姐姐,我,還有一個妹妹。我哥南京大學天文系畢業,中科院研究員。妹妹曾經在南京的一個農校當農工,後來在中學任會計至退休。姐姐上世紀80年代去了香港。我們有機會就聚在一起。”

  對於父親的是非過失,兒女們不願意多做評論,“實在說不清,也就少說,或者不說。”

  “營救過父親的青芸姐不久前去世了”

  瞭解汪偽政府歷史的人,都熟悉一個情節:抗戰末期,汪精衛與胡蘭成失和,汪曾一度將胡蘭成關押在頤和路的監獄內。當時,汪偽政府的內訌引起人們高度關注。後來,在時任日本駐南京大使池田篤紀的強烈干涉下,汪精衛才釋放了胡蘭成。

  關於這次胡蘭成的被成功營救,一個被忽略掉的事實就是,胡蘭成的侄女胡青芸出了大力氣。

  “青芸姐是我伯父的女兒,她早年喪母,繼母待她不好。我母親生病後,父親就將青芸姐接到上海,來照顧家人的生活。我父親被汪精衛關起來以後,青芸姐連夜從上海趕到南京,找到池田篤紀,請他出手相救,父親才得以保命。”

  自從胡蘭成離開中國內地後,胡青芸一直生活在上海,“今年1月24日,青芸姐在上海去世,享年94歲。”


胡蘭成之子胡紀元:張愛玲曾多次來家中做客


資料圖:才女張愛玲是胡蘭成生命中繞不開的話題。


  關於張愛玲

  說起胡蘭成,總撇不開張愛玲。她是胡蘭成生命中繞不開的人。他和張愛玲那一段“纏夾得奇怪”的傾城之戀,曾經讓無數張迷費盡心思考證,力圖把薄情蕩子從張愛玲的生命裡剔除。然而,事實是無法爭辯的。曠世才女張愛玲為何愛上了頗有爭議的胡蘭成?而對於父親胡蘭成的這位紅顏知己,孩子們又是怎樣看待的呢?

  上世紀40年代,一代才女張愛玲邂逅多情蕩子胡蘭成,演繹出一段奇緣。隨著抗戰結束,胡蘭成的安逸生活到頭,一段感情無疾而終。

  據胡紀元回憶,在父親與張愛玲結識後的交往期間,張愛玲曾多次來家中做客,父親胡蘭成也曾帶著子女去張愛玲的寓所訪問。“幼年時父親帶我去張愛玲家,五歲的孩子看到周圍的一切都很大,張愛玲住在六樓,比美麗園三樓的家高得多,看到窗外的景色使我好奇而興奮。父親和張愛玲聊得很高興,張愛玲的手拍拍父親的頭,說了些什麼,兩人笑得很開心。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年已七旬的父親在臺灣時,正值花季的侄孫女曉文照顧他的生活。有一次,淘氣好動的曉文看著父親的大腦袋突發奇想,覺得裡面充滿神秘,用手拍拍,笑著說,‘張愛玲也拍過你的頭’,兩人也笑得很開心。那時曉文已讀過《今生今世》,知道張愛玲對父親說過:‘你這人是真的嗎?怎麼會這樣聰明,像上海人說的,拍拍頭頂腳底板也會響。’”

  張愛玲與胡蘭成相識時,知道胡蘭成不會與全慧文離婚,但張愛玲還是投身這場戀愛了。“我那時太小,還沒有什麼審美觀,但是我也知道張愛玲是個穿戴很特別的人。青芸姐和她年紀差不多,對她的事情記得的頗多。青芸姐說,張愛玲個子很高,比父親還高,她人長得並不漂亮,但是那種氣質很特別。青芸姐印象深刻的是,張愛玲半隻鞋子黃、半隻鞋子黑、穿短旗袍,總是奇裝異服。”

  去年,張愛玲的《小團圓》問世,胡紀元仔細讀了,“書裡講的一些細節,和我的記憶是吻合的。比如,她講到,有一次很晚了,她到我家裡來,住在三樓。父親離開了一會兒,母親推開門和她見了一面。當時我家室內的佈置與張愛玲筆下描寫的頗似。小時候,父親的書房有大量線裝古書和精裝的英文日文書,也有張愛玲的書、畫和雜誌,和大量白稿子 ,但不知有何用處,更不知有何價值。書房裡的這些東西在一九五五年春夏之交的一天,來了幾輛貨車搬運走了。”

  快報記者 白雁 胡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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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根據胡蘭成兒子胡紀元先生的採訪記錄稿,胡紀元先生與艽野塵夢在一個微信群,請有需要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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