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後,東北三省迅速陷落,有傳言稱張學良在事變當晚正在北平六國飯店與胡蝶共舞,紙醉金迷。
11月20日,民國元老、著名教育家、廣西大學首任校長馬君武在上海《時事新報》上發表組詩《哀瀋陽》:
(之一)
趙四風流朱五狂,
翩翩胡蝶最當行。
溫柔鄉是英雄冢,
哪管東師入瀋陽。
(之二)
告急軍書夜半來,
開場弦管又相催。
瀋陽已陷休回顧,
更抱佳人舞幾回。
馬君武這兩首詩將批判鋒芒準確地指向不抵抗的張學良,呼應了國恥、家難,再拐帶上“江山美人”的輿論調侃,迅速散播開來,傳誦一時。
因為這兩首打油詩,馬君武“一夜成名”,不僅頗為得意,還自詡此詩堪稱是民國版的《圓圓曲》。
但是,在這整個事情過程中,胡蝶卻是典型的“躺著中槍”。因為事變當晚,她並不在北平(北京),而是跟著明星公司的攝影隊一起逗留在天津。
“九一八”事變後一週,為了拍攝《自由之花》,胡蝶這才來到了北平,但也沒有跟張學良跳過舞。
胡蝶不僅沒有跟 “少帥”共舞過,兩人甚至從未見過面。
不得已,胡蝶只能在《哀瀋陽》出爐的次日連續兩天(11月21日、22日)在上海《申報》上發表聲明闢謠,稱馬君武之作純屬“胡言亂語、子虛烏有”。她在聲明中寫道:
“昨有日本新聞將蝶之小影,與張副司令之名字並列報端,其用意無非借男女曖昧之事,以遂其汙衊陷害之毒計……欲毀張副司令之名譽,阻止其回遼反攻。”
胡蝶已經看出了日本人的陰謀。
仔細追查消息來源,發現它竟然來自於日本通訊社,以此中傷張學良,引起民眾對張學良的憤慨。
當時,天津《庸報》也以訛傳訛,在當年十月發表題為《張學良的“九一八”之夜》一文,其中寫道:
“民國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夜,日本關東軍發動大規模進攻……而東北軍之最高統帥張學良將軍彼時卻正與紅粉佳人胡蝶共舞於北平六國飯店……”
不僅天津《庸報》,另外不少報紙也紛紛跟進,更有加油添醋者,還說“張贈胡以十萬鉅款”等等情節,有鼻子有眼,不由人不信。實際上,這都是日本人傳播假新聞,目的便是為抹黑張學良而散佈謠言。
所以,儘管胡蝶與明星電影公司緊急闢謠,但影響畢竟已經造成,胡蝶與張學良的這一段“緋聞”深深種在了世人心裡,至今仍有人談論不休。
那麼話又說回來了,在“愛國主義心理”之外,馬君武是否還有其他原因寫這首詩?
據張學良當年的秘書惠德安回憶,“九一八”事變後不久,馬君武曾短暫任職北平私立國民大學校長,為了籌措辦學經費,馬校長親自登門拜訪張學良,希望“少帥”出錢助學。
事變之前,張學良曾創辦東北大學,也曾捐助大筆款項支持張伯苓先生主持南開大學,因此馬君武登門為請,心中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但此時的少帥今非昔比,不僅東北局勢飄搖,他還因為抽大煙導致身體欠佳,所以並不想與馬君武見面。
為此,馬君武低下了清高的頭顱,在張學良的北平寓所外苦苦守候一夜,終於成功逼迫張學良出面相見。
但張學良最後還是當場回絕了他,理由是“現今軍事費用,已窮於籌措,先生所需經費,實在愛莫能助”。
因此,馬君武對張學良因惱生怨,便寫了那首詩進行嘲諷。
至於那首詩中提到的三位“名媛”(趙四、朱五、胡蝶),趙四(趙一荻)是“少帥”的多年女友,即便親密廝守,似乎也不應該當做香豔故事看待。
“朱五”是指前北洋政府內務總長朱啟鈐的五千金朱湄筠,後來嫁給了張學良的秘書朱光沐(主婚人便是張學良)。朱湄筠與其他幾位姐妹都是“北洋名媛”。
朱家與張學良家是世交,淵源頗深。朱家四小姐朱津筠嫁給張學良的副官吳敬安,六小姐朱洛筠嫁的是張學良的弟弟張學銘。朱洛筠不僅是張學良的弟媳,而且和趙一荻是中學時代的同學。
朱湄筠(朱五)作為“紅顏禍水”,確實是個不白之冤。張學良不止一次澄清,他與“朱五小姐”甚至連一句玩笑也沒有開過,更不可能有什麼“曖昧”。
至於胡蝶,則純粹因為知名度的緣故“躺槍”。
對此,胡蝶在她的回憶錄裡這樣寫道:
“我和張學良不僅那時未謀面,以後也未見過,真可謂素昧平生。1964年6月,我赴臺出席第十一屆亞洲影展時,還曾有記者問我要不要見見張學良,我回答說:‘專程拜訪就不必了,既未相識就不必相識’。”
胡蝶的話被廣為報道,事後有人與張談起此事,張學良說:“到底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至於“朱五小姐”,在盧溝橋事變爆發後離開北平赴香港,曾在一次宴會上見到了馬君武。當時馬先生坐著,朱五端著酒杯走過去,說:“馬先生您好,我就是您筆下的‘朱五’,因為您的詩,我也成了名人了。今天有緣相見,我敬您一杯。”馬先生一看朱五真人現身,十分尷尬,沒有回答便起身離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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