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劇《清平樂》中,有一場呂夷簡與八大王朝堂辯論的大戲。二人唇槍舌劍,呂夷簡的口才讓人驚歎不已。
不同於我們在電視劇上看到的滔滔不絕,真實歷史中,呂夷簡解決問題,往往只需要簡短的1句話。
這可比滔滔不絕難多了。
一句話解決死後待遇
看過電視劇的人都清楚,宋仁宗趙禎的生母李宸妃死的時候默默無聞。而此時,趙禎的養母劉娥臨朝稱制,如日中天。
趙禎被矇在鼓裡,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個生母。劉娥也打算瞞著他,將李宸妃以普通宮人的禮儀隨便安葬了。
如果沒有呂夷簡,事情確實可能這樣發展。
但是,呂夷簡不幹,他在朝廷公開奏事:
聞有宮嬪亡者。
呂夷簡說這句話時,不僅是太后,仁宗皇帝也在場。
這句話很藝術,說了半句就不往下說。這樣既讓太后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也隱晦提示太后:這事不適合讓皇帝知道,您看著辦吧。
如果呂夷簡直接說“太后,我有事要說,咱私下說吧”,可能仁宗皇帝就會起疑心了。
太后劉娥驚視呂夷簡,質問:宰相也想幹預宮中事嗎?
質問歸質問,劉娥還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領著皇帝一起起身,將皇帝送回去,之後自己出來。
仁宗不在場,話就可以放開說了。劉娥首先責問道:你想離間我們母子嗎?
呂夷簡面色不變,緩緩說了一句信息量很大的話:
陛下不以劉氏為念,臣不敢言;尚念劉氏,則喪禮宜從厚。
劉氏,是劉娥的父族。
這句話意思很明瞭,卻很厲害,和初中課本《觸龍說趙太后》中觸龍的話有得一比(如果你不記得這篇課文,說明語文老師給你的陰影還不夠)。
然而,觸龍怕直接說事情被太后“唾其面”,所以兜兜轉轉,扯了一整篇課文,還是太過囉嗦,反而不如呂夷簡這句話直指要害。
呂夷簡一句話解決了妃子的死後待遇。
呂夷簡的語言藝術
讓我們回到呂夷簡的話。
這麼一句厲害的話,呂夷簡卻用很委婉的口氣說出來。
他沒有說“太后將來死了,皇帝發現真相,你劉氏一族就有麻煩了”,而是僅僅點出了“以劉氏為念”,剩下的讓劉娥自己想。
這是呂夷簡的語言藝術,也符合漢語一貫的含蓄風格。
劉娥不傻,聽進去了,也慌了神:那怎麼辦?
呂夷簡趁機提出了合適的治喪禮儀,還特意叮囑用皇后服入殮,以水銀封棺保持屍體不壞。
劉娥死後,仁宗果然知道自己還有一個生母。告訴他這個消息的人還很陰險地說李宸妃“死於非命”。
重新換棺木安葬時候,仁宗親臨哭看李宸妃(嚴重懷疑仁宗身體羸弱是不是水銀中毒)。
這時,呂夷簡的佈置起了作用,在水銀的保護下,李宸妃“玉色如生”,身上的服裝和劉娥一樣。
宋仁宗感慨“人言不可輕信”,對劉氏一族更加親厚。呂夷簡的話一一應驗。
可以說,呂夷簡洞悉了事情的本質,又對各方利益瞭如指掌,才能站在劉娥的角度,一句話讓劉娥改變了主意,也讓宋仁宗承了自己的情。
宋仁宗後來自剪龍鬚,為呂夷簡治病。這種天大的恩寵,除了呂夷簡能力卓著,勞苦功高,未必沒有這一點情分在裡面。
一言廢皇后
然而,這一點情分並沒讓呂夷簡避開趙禎的清算。
劉娥死後,趙禎罷免太后任用的舊人,呂夷簡本可逃過一劫,卻被郭皇后說了壞話,因此罷相。
呂夷簡百般打聽,才知道原因,因此在宋仁宗廢郭皇后時候,默默送上了助攻。
忽略對錯,呂夷簡這記助攻也體現了他的口才。
事情是這樣的。郭皇后打算扇尚美人巴掌,卻不小心扇在了以身相護的仁宗脖子上。當仁宗向大臣們展示自己受傷的脖子時,呂夷簡很雞賊地說了一句:
光武,漢之明主也,郭後止以怨懟坐廢,況傷乘輿乎?
這句話也不長,但是同樣信息量很大,有兩層意思。
第一層:光武帝劉秀是明主,聖上您呢?如果您覺得趕不上別人,就好好學學人家。
第二層:光武帝的皇后只是因為抱怨就被廢了,您的皇后還傷了您,怎麼做還用說嗎?
第二層意思,頗有現代法理“舉輕以明重”的感覺。第一層意思,細品之下,也有舉重(光武帝)以明輕(趙禎)的感覺
這樣一分析,廢后這麼複雜的問題,看起來就很簡單了。
在廢皇后上,呂夷簡還是人狠話不多,可謂一言廢皇后。
他如同絕世劍客,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招式,而是一劍刺出,直取要害。
不去看呂夷簡說這話的動機和對錯,其口才運用還是值得選擇性學習。
語言的力量,無窮無盡。
呂夷簡的一句話,決定了李宸妃的死後待遇。另一句話,也決定了郭皇后被廢的命運。
對他來說,解決問題,1句話足夠了。
滔滔不絕不是口才,如果說了一堆廢話,沒有真正的內容,只能說這個人嘴皮子利落。
只有看到了問題的本質,找到了相關的解決方案,在言語中直指人心,才是真正的口才。
呂夷簡,就是這麼做的。
我們說話做事的時候,不妨多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