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的高光時刻

《清平樂》裡有一小段富弼與仁宗關於遼主請嫁公主的對話,我在《長河落日孤城閉,誰才是裡最悲慘的女人》一文裡曾經提到過。

富弼的高光時刻

《清平樂》富弼論和親

電視劇重點是放在表現仁宗對公主的愛惜之心上,以仁宗寧願增加歲幣,也不願公主和親一筆帶過。

實際上,富弼使遼這一段經歷,可說是古代外交使臣的經典案例,是富弼的高光時刻,值得再下筆墨,細細分說。

富弼的高光時刻

《清平樂》宋仁宗論和親

慶曆二年(1042年),遼國在邊境駐紮軍隊,而且派大臣蕭英、劉六符前來索要關南土地。

在此之前的景祐五年(1038年),宋朝的藩屬党項政權首領李元昊脫宋自立,自稱皇帝,史稱“西夏”。宋夏戰爭隨後爆發,直到慶曆四年(1044年),北宋與西夏才達成“慶曆和議”。這是富弼使遼的背景。

《清平樂》裡也重筆描寫了朝臣、後宮對宋夏戰爭的態度,杜撰了許多細節,包括仁宗欲要御駕親征、曹後丹殊舞劍、張貴妃藉機上位等。

富弼的高光時刻

《清平樂》丹殊舞劍

宋夏戰爭還沒打完,遼國就陳兵邊界,古時候不像今天一樣消息靈通,那個時候的宋朝廷大部分官員都覺得遼國的情況難以預測,不敢前行。

這個時候呂夷簡推薦了富弼,因為富弼曾奏請開封府治罪偽造僧侶名冊的官吏等事,引起過呂夷簡的不滿,所以有的官員認為呂夷簡的舉薦是居心叵測。

當時歐陽修特別引用唐朝大臣顏真卿被宰相盧杞排擠、出使淮寧節度使李希烈、卻為李希烈扣押最終遇害的典故,認為出使有人身危險,反對富弼出使。

但是富弼卻說:“主憂臣辱,臣不敢愛其死。”富弼說,讓人主憂慮是臣下的恥辱,臣下不敢貪愛生命怕死而不前行!此話說得慷慨熱血,拳拳之心令人佩服。富弼置生死於度外,欣然領命,出使遼國。

富弼的高光時刻

《清平樂》裡呂夷簡與晏殊

九個月期間,富弼拖著病足,來回奔波萬餘里。

從開封到雄縣(今河北),又從雄縣回到開封。

從開封到武強(今河北),又從武強到了黑龍江穆丹河、再從黑龍江返回開封。

從開封到巴林左旗(今內蒙古),又從巴林左旗到雄縣,再從雄縣返回開封。

期間他的女兒死了,沒顧得上;後來又得了一個兒子,還是沒顧得上。

富弼的高光時刻

王兆鵬《唐宋文學編年地圖》富弼行跡圖

富弼堅決反對割地、和親,與遼使蕭英、劉六符,與遼主展開了若干場唇槍舌戰,邏輯嚴謹,有理有據,精彩紛呈,維護了大宋的國土與體面。

富弼使遼的對話一來一去,在蘇軾的《富鄭公神道碑》裡記錄得非常詳細也非常長,如果有朋友想看,可以在評論裡留言,我們下一篇文章一起來評賞評賞。

蘇軾曾就富弼使遼一事說:“百餘年間,兵不大用者,真宗、仁宗之德,而寇準與公之功也。

胡寅也說:“昔富弼之使也,以一言息南北百萬之兵,可謂偉矣。

都是極力肯定了作為外交家富弼的使遼功績。

富弼的高光時刻

《清平樂》中晏殊與富弼

這次使遼,其實還有個插曲。

富弼使遼的途中發現草擬的國書遭到了更改,又急忙折返請求賜對。

富弼對朝廷的退讓憤憤不平,執政呂夷簡卻說是不小心的錯漏,富弼的岳父晏殊居中調和,直接被富弼罵奸邪:“晏殊奸邪,黨呂夷簡以期陛下”。

富弼的高光時刻

《清平樂》裡關於富弼使遼過程簡單略過,就到了富弼與晏殊、章得象、夏竦、陳執中討論“鎖關和議”一事,這裡幾位演員把握得非常仔細,微細之處頗值得玩味。

富弼稱“提議和議簡直無恥”時頻頻看向自己最右邊的晏殊,晏殊閉目不言不動,章得象默默沉思作背景板,夏竦坐立不安。

富弼的高光時刻

接著夏竦眼角瞟了一眼晏殊,站起來以稅收作對,發表不同意見,富弼此時幾乎是翻了一個白眼,轉過身來不理夏竦。然後陳執中也站起來附和富弼,夏竦臉色一變,再瞟向了右邊。陳執中退下時再瞪了夏竦一眼,然後仁宗找藉口讓章得象與夏竦退下,最後直接給了晏殊、富弼二人端坐兩端的鏡頭。

富弼的高光時刻

晏殊、富弼之間交流微妙,電視劇裡此前二人還經常討論政事,甚是親密,這裡卻十分疏離,不明真相的觀眾可能會看得一頭霧水。這其實與富弼使遼期間的急罵晏殊的插曲不無關係,可惜劇中實在是過於簡省。

感謝朋友們的評論,看了評論我覺得應該再補充幾句。

富弼晚年的時候,但凡有人對他稱讚其使遼之功,他都面紅耳赤,感到羞愧,人們都覺得難以理解。

後來富弼對他的學生說了一段話:“當吾使北時,元勳宿將,皆老死久矣。後來將不知兵,兵不習戰,徒以聘問絡繹,恃以無恐。雖曲不在我,若與之較,則包藏禍心,事未可知。忍恥增幣,非吾意也。”

他說,使遼的那個時候,以前的名將都已經老了,後來的將領不知領兵,士兵也不知道怎麼打仗。在此情況下,與遼爭議其它,也是徒勞無用。增幣是種恥辱,卻不得不為,並不是他的本意。仔細說來,遼人包藏禍心,事情以後會怎麼樣,富弼表示非常擔憂。事實證明,富弼的憂慮是有道理的。

由此看來,富弼對當時兵將制度的弊端非常清楚,當時並沒有強有力的軍事實力作後盾,富弼非常清醒,在當時的形式下,他能做的事情非常有限,正是今天所說的“弱國無外交”。在弱勢的情況下,有膽有謀,守住了底線,寸步不讓,這才是富弼的高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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