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在吳國站穩腳跟後,伯嚭來投,伍子胥幫他說了好話。
伯嚭此人,後人對其瞭解多是受文種的金錢美女的賄賂,從而放勾踐回國。
很少有人瞭解,伯嚭的遭遇,與伍子胥同出一轍。
這也是伍子胥肯為他說話的一個重要原因。
伯嚭和伍子胥的遭遇同出一轍
伯嚭的爺爺伯州犁是楚國的名臣,其父郤宛,為楚國左尹。
這種顯赫家世和伍子胥同出一轍,伯嚭和當初的伍子胥一樣,都有著遠大前程。
不幸的是,伯嚭的父親郤宛,也被陷害之王費無忌盯上了。
費無忌的計策還是一如既然的簡單和直指人心。
他勸楚王(有說為令尹)到郤宛家赴宴,又告訴郤宛楚王“毅猛而好兵”,讓郤宛在廳堂到大門口之間的空地陳列兵器。
楚王到了,看到這陣勢,大吃一驚。
費無忌又是輕輕一句話:恐有反意,大王快走,不走就晚了。
楚王回宮,立誅郤宛。
這種利用雙方信息差的手段被後人學了去,楚懷王的寵妃鄭袖除掉新來的競爭對手,也是用了這個手段。
楚懷王寵幸新來的魏國美人,鄭袖沒有露出嫉恨之色,反而對其非常友好。
這一行為獲得了楚懷王的好感和魏國美人的信任。
鄭袖趁機對魏國美人道:大王愛你,但不喜歡你的鼻子,你見大王時候定要遮住鼻子。
魏國美人傻乎乎地聽從了她的話。
楚王心裡嘀咕,鄭袖私下對他說:她討厭你的味道。
楚王大怒:劓之。
魏國美人的鼻子沒保住,寵信自然保不住了。
類似的招數在三國時候還有,不過是用信息差將人引入心理誤區,消除自己的作案嫌疑。
袁術曾經寵信馮氏,眾婦嫉妒,最終群策群力,也想出了辦法。
她們對馮氏說:將軍(袁術)喜歡有志節的人,你如果經常流淚,表現得很憂愁,將軍必定敬重你。
馮氏照做,效果不錯,袁術更加喜歡她。
眾人將馮氏絞殺,現場佈置成懸樑狀,袁術因為她之前憂愁流淚,也沒多懷疑,厚葬之。
眾婦用群眾智慧除去了競爭對手。
這些小手段,費無忌才是祖宗。他如果是女人,爭寵也是一把好手。
不提小人費無忌,郤宛含冤被誅,作為兒子,伯嚭無奈,只能出逃。
往哪裡逃?前輩伍子胥早已為他指明方向:去吳國。
伍子胥同病相憐
伯嚭來時,伍子胥已經在吳國站穩腳跟。
伯嚭來投,伍子胥的態度是歡迎的,勸吳王接見他。
伯嚭的嘴皮子很利落,很快得到的吳王的喜歡,一來就當上了大夫。
伍子胥的另一個同事卻提醒他:你一見伯嚭,就信任他,這靠譜嗎?
伍子胥不以為然:驚飛之鳥尚且雲集,我們同病相憐,為啥不能親近呢?
對伍子胥,伯嚭算是和他來自同一個地方,又有相同的遭遇,這是情感上的一致,兩個人有相同的動機,就是打回楚國報仇,這是利益上的一致。
伯嚭,確實有可能成為伍子胥報仇的同盟。
伍子胥相信伯嚭,也是可以理解的。
伍子胥的同事卻不這麼認為,他說伯嚭“鷹視虎步”(不知道與司馬懿的“鷹視狼顧”有什麼淵源),表現出一種殘忍嗜殺的本性,不可親近。
後來孔子的弟子子貢跟越王評價吳國大臣時候,也提到了伯嚭:
巧言利辭以內其身,善為詭詐以事其君,知其前而不知其後,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傷君之佞臣也。
這段評價比伍子胥的同事所說的更全面,也間接說明伍子胥的同事是正確的。
然而伍子胥不聽,引入了一匹噬人之狼,埋下了後來的禍患。
伯嚭也參與了伐楚之戰,《史記》記載他和伍子胥一起攻入郢都,一起“鞭平王之屍以報父仇”(《左傳》記載不同)。
這個時候,他還勉強算是復仇者,劣跡未顯,還沒“屠龍者終成惡龍”。
此時,吳國文有伍子胥,武有孫武,威震東南,勢不可擋。
10年後,闔閭伐越,在槜李之戰中被勾踐打敗,腳趾被斬落,傷重而亡。
夫差繼位,伯嚭上位為太宰,才有了我們課文中熟知的“太宰嚭”。
屠龍者終成惡龍
闔閭死之前,對夫差說:
爾忘句踐殺爾父乎?
夫差答道:
不敢忘。
繼位兩年後,夫差就履行了對父親的承諾:伐越。
伐越進展很順,越王勾踐最後只剩下五千兵,被圍困在會稽山上。
勾踐看似已到絕境,但是被伯嚭救了一命。
伯嚭受越王重賄,為其在夫差面前說好話。夫差放過了勾踐,撤出越國。
伍子胥雖然強烈反對,說“今王不滅,後必悔之”,也無濟於事。
後來,吳王夫差以為後方安定,於是要北上攻打齊國。
伍子胥反對無效,吳王攻齊順利,也日益疏遠伍子胥。
後來,夫差想二打齊國。
伍子胥又反對,認為越國才是“腹心之患”,把越國搞定才是第一要務。
然而,伯嚭受了勾踐重賄,伍子胥的意見不被採納,反而被派出使齊國。
伍子胥是智者,預料到了吳國一直這樣下去的結果。於是,在這次出使中帶上了自己的兒子,將兒子託付給齊國的朋友。
這個行為稍有點不講政治,太宰嚭也沒放過這個機會,進讒言陷害伍子胥。
太宰嚭的讒言稍微有點複雜,可以分為三層意思。
第一層:誣陷伍子胥不希望吳王取勝。
伯嚭的論證是;大王第一次打齊國,伍子胥獻計被大王的勝利證明錯誤,他很不高興。這一次大王打齊國,他暗地裡搞小動作,不希望你得勝,這樣才會顯得他的計策高明。
第二層:暗示伍子胥有不臣之心。
伯嚭的論證是:伍子胥將兒子留在齊國,託付給齊國之人;自己又因為計策不採納,不上朝,不隨軍,大王出兵在外,伍子胥就可在內作亂。
第三層:給出伍子胥不臣的動機。
伯嚭的論證是:伍子胥是先王重臣,現在不被重用,內心必定失落且怨恨。
吳王本就懷疑伍子胥,糾結於殺與不殺之間。伯嚭這番頗有費無忌味道的話,給“殺”的那端加了最後一根稻草。
於是,夫差刺伍子胥屬鏤之劍,命其自殺。
尾聲
十一年後,勾踐滅吳,伯嚭被誅。
他所受的賄賂,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勾踐手裡。
伯嚭最終被定格為了奸臣,世受唾罵,吳國覆滅,他要負很大的責任。
在《笠翁對韻》中,甚至將其與提出竊符救趙而又望北自殺的侯生作為兩個極端的對比:
侯羸對伯嚭,祖逖對孫登。
被伯嚭陷害的伍子胥,雖含冤而逝,卻不墮先祖之名,以忠臣之名世代為後人敬仰。
兩個起初有著相近命運的人,因為不同的選擇,走向了不同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