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魏紀(一)3 世祖文皇帝上黃初三年

世祖文皇帝上黃初三年(壬寅,公元二二二年)

  春,正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庚午,帝行如許昌。

  詔曰:“今之計、孝,古之貢士也;若限年然後取士,是呂尚、周晉不顯於前世也。其令郡國所選,勿拘老幼;儒通經術,吏達文法,到皆試用。有司糾故不以實者。”

  二月,鄯善、龜茲、于闐王各遣使奉獻。是後西域復通,置戊己校尉。

  漢主自秭歸將進擊吳,治中從事黃權諫曰:“吳人悍戰,而水軍沿流,進易退難。臣請為先驅以當寇,陛下宜為後鎮。”漢主不從,以權為鎮北將軍,使督江北諸軍;自率諸將,自江南緣山截嶺,軍於夷道猇亭。吳將皆欲迎擊之。陸遜曰:“備舉軍東下,銳氣始盛;且乘高守險,難可卒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太勢,非小故也。今但且獎厲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若此間是平原曠野,當恐有顛沛交逐之憂;今緣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敝耳。”諸將不解,以為遜畏之,各懷憤恨。漢人自佷山通武陵,使侍中襄陽馬良以金錦賜五谿諸蠻夷,授以官爵。

  三月,乙丑,立皇子齊公睿為平原王、皇弟鄢陵公彰等皆進爵為王。甲戌,立皇子霖為河東王。

  甲午,帝行如襄邑。

  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為鄄城王。是時,諸侯王皆寄地空名而無其實;王國各有老兵百餘人以為守衛;隔絕千里之外,不聽朝聘,為設防輔監國之官以伺察之。雖有王侯之號而儕於匹夫,皆思為布衣而不能得。法既峻切,諸侯王過惡日聞;獨北海王兗謹慎好學,未嘗有失。文學、防輔相與言曰:“受詔察王舉措,有過當奏,及有善亦宜以聞。”遂共表稱陳兗美。兗聞之,大驚懼,責讓文學曰:“修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而諸君乃以上聞,是適所以增其負累也。且如有善,何患不聞,而遽共如是,是非所以為益也。”

  癸亥,帝還許昌。

  五月,以江南八郡為荊州,江北諸郡為郢州。

  漢人自巫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馮習為大督,張南為前部督,自正月與吳相拒,至六月不決。漢主遣吳班將數千人於平地立營,吳將帥皆欲擊之,陸遜曰:“此必有譎,且觀之。”漢主知其計不行,乃引伏兵八千從谷中出。遜曰:“所以不聽諸君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遜上疏於吳王曰:“夷陵要害,國之關限,雖為易得,亦復易失。失之,非徒損一郡之地,荊州可憂,今日爭之,當令必諧。備幹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臣雖不材,憑奉威靈,以順討逆,破壞在近,無可憂者。臣初嫌之水陸俱進,今反舍船就步,處處結營,察其佈置,必無他變。伏願至尊高枕,不以為念也。”閏月,遜將進攻漢軍,諸將並曰:“攻備當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已固守,擊之必無利矣。”遜曰:“備是猾虜,更嘗事多,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幹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諸將皆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爾勢成,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餘營。漢將杜路、劉寧等窮逼請降。漢主升馬鞍山,陳兵自繞,遜督促諸軍,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萬數。漢主夜遁,驛人自擔燒鐃鎧斷後,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軍資,一時略盡,屍骸塞江而下。漢主大慚恚曰:“吾乃為陸遜所折辱,豈非天耶!”將軍義陽傅肜為後殿,兵眾盡死,肜氣益烈。吳人諭之使降,肜罵曰:“吳狗,安有漢將軍而降者!”遂死之。從事祭酒程畿溯江而退,眾曰:“後追將至,宜解舫輕行。”畿曰:“吾在軍,未習為敵之走也。”亦死之。

  初,吳安東中郎將孫桓別擊漢前鋒於夷道,為漢所圍,求救於陸遜,遜曰:“未可。”諸將曰:“孫安東,公族,見圍已困,奈何不救!”遜曰:“安東得士眾心,城牢糧足,無可憂也。待吾計展,欲不救安東,安東自解。”及方略大施,漢果奔潰。桓後見遜曰:“前實怨不見救;定至今日,乃知調度自有方耳!”初,遜為大都督,諸將或討逆時舊將,或公室貴戚,各自矜恃,不相聽從。遜按劍曰:“劉備天下知名,曹操所憚,今在境界,此強對也。諸君並荷國恩,當相輯睦,共翦此虜,上報所受,而不相順,何也?僕雖書生,受命主上,國家所以屈諸君使相承望者,以僕尺寸可稱,能忍辱負重故也。各在其事,豈復得辭!軍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備,計多出遜,諸將乃服。吳王聞之曰:“公何以初不啟諸將違節度者邪?”對曰:“受恩深重,此諸將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國家所當與共克定大事者,臣竊慕相如、寇恂相下之義以濟國事。”王大笑稱善,加遜輔國將軍,領荊州牧,改封江陵侯。

  初,諸葛亮與尚書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義相取,亮每奇正智術。及漢主伐吳而敗,時正已卒,亮嘆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就使東行,必不傾危矣。”漢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謙等各競表言“備必可禽,乞復攻之。”吳王以問陸遜。遜與硃然、駱統上言曰:“曹丕大合士眾,外託助國討備,內實有奸心,謹決計輒還。”初,帝聞漢兵樹柵連營七百餘裡,謂群臣曰:“備不曉兵,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苞原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禽’,此兵忌也。孫權上事今至矣。”後七日,吳破漢書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飢。

  漢主既敗走,黃權在江北,道絕,不得還,八月,率其眾來降。漢有司請收權妻子,漢主曰:“孤負黃權,權不負孤也。”待之如初。帝謂權曰:“君舍逆效順,欲追蹤陳、韓邪?”對曰:“臣過受劉主殊遇,降吳不可,還蜀無路,是以歸命。且敗軍之將,免死為幸,何古人之可慕也!”帝善之,拜為鎮南將軍,封育陽侯,加侍中,使陪乘。蜀降人或雲漢誅權妻子,帝詔權發喪。權曰:“臣與劉、葛推誠相信,明臣本志。竊疑未實,請須。”後得審問,果如所言。馬良亦死於五谿。

  九月,甲午,詔曰:“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自今以後,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後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橫受茅士之爵。以此詔傳之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卞太后每見外親,不假以顏色,常言:“居處當節儉,不當望賞,念自佚也。外舍當怪吾遇之太薄,吾自有常度故也。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儉日久,不能自變為奢。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莫望錢米恩貸也。”

  帝將立郭貴嬪為後,中郎棧潛上疏曰:“夫后妃之德,盛衰治亂所由生也。是以聖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擇其令淑,以統六宮,虔奉宗廟。《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內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書宗人釁夏雲:‘無以妾為夫人之禮。’齊桓誓命於葵丘,亦曰:‘無以妾為妻。’令後宮嬖寵,常亞乘輿,若因愛登後,使賤人暴貴,臣恐後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亂自上起。”帝不從。庚子,立皇后郭氏。

  初,吳王遣于禁護軍浩周、軍司馬東里袞詣帝,自陳誠款,辭甚恭愨。帝問周等:“權可信乎?”周以為權必臣服,而袞謂其不可必服。帝悅周言,以為有以知之,故立為吳王,復使周至吳。周謂吳王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周以闔門百口明之。”吳王為之流涕沾襟,指天為誓。周還而侍子不至,但多設虛辭。帝欲遣侍中辛毘、尚書桓階往與盟誓,並責任子,吳王辭讓不受。帝怒,欲伐之,劉曄曰:“彼新得志,上下齊心,而阻帶江湖,不可倉卒制也。”帝不從。九月,命徵東大將軍曹休、前將軍張遼、鎮東將軍臧霸出洞口,大將軍曹仁出濡須,上軍大將軍曹真、徵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張郃、右將軍徐晃圍南郡。吳建威將軍呂範督五軍,以舟軍拒休等,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救南郡,裨將軍硃桓以濡須督拒曹仁。

  冬,十月,甲子,表首陽山東為壽陵,作終制,務從儉薄,不藏金玉,一用瓦器。令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秘書、三府。

  吳王以揚越蠻夷多未平集,乃卑辭上書,求自改厲;“若罪在難除,必不見置,當奉還土地民人,寄命交州以終餘年。”又與浩周書雲:“欲為子登求昏宗室。”又云:“以登年弱,欲遣孫長緒、張子布隨登俱來。”帝報曰:“朕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遠臨江、漢!若登身朝到,夕召兵還耳。”於是吳王改元黃武,臨江拒守。帝自許昌南征,復郢州為荊州。十一月,辛丑,帝如宛。曹休在洞口,自陳:“願將銳卒虎步江南,因敵取資,事必克捷,若其無臣,不須為念。”帝恐休便渡江,驛馬止之。侍中董昭侍側,曰:“竊見陛下有憂色,獨以休濟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難,就休有此志,勢不獨行,當須諸將。臧霸等既富且貴,無復他望,但欲終其天年,保守祿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倖!苟霸等不進,休意自沮。臣恐陛下雖有敕渡之詔,猶必沉吟,未便從命也。”頃之,會暴風吹吳呂範等船,綆纜悉斷,直詣休等營下,斬首獲生以千數,吳兵迸散。帝聞之,敕諸軍促渡。軍未時進,吳救船遂至,收軍還江南。曹休使臧霸追之,不利,將軍尹盧戰死。

  庚申晦,日有食之。

  吳王使太中大夫鄭泉聘於漢,漢太中大夫宗瑋報之,吳、漢復通。

  漢主聞魏師大出,遺陸遜書曰:“賊今已在江、漢,吾將復東,將軍謂其能然否?”遜答曰:“但恐軍新破,創夷未復,始求通親;且當自補,未暇窮兵耳。若不推算,欲復以傾覆之餘遠送以來者,無所逃命。”

  漢漢嘉太守黃元叛。

  吳將孫盛督萬人據江陵中州,以為南郡外援。


段譯:


三年(壬寅、222)
  三年(壬寅,公元222年)
  [1]春,正月,丙寅朔,日食之。
  [[1]]春季,正月,丙寅朔(初一),出現日食。
  [2]庚午,帝行如許昌。
  [2]庚午(初五),魏文帝到許昌巡視。


  [3]詔曰:“今這計、孝,古之貢土也;若限年然後取士,是呂尚、周晉不顯於前世也。其令郡國所選,勿拘老幼;儒通經術,吏達文法,到皆試用。有司糾故不以實者。”
  [3]文帝下詔:“現在的上計和孝廉,也就是代向朝廷薦舉的人才;如果限定年齡,然後再舉薦,年老的呂尚、年幼的周朝王子晉等人就不可能揚名於古代。現命令各郡、國選拔人才,不必拘泥於年齡老幼;儒者能夠通曉經典,官吏能夠懂得文墨,熟悉法令,都榀以試用。有關的部門要糾舉弄虛作假的人。”
  [4]二月,鄯善、龜茲、于闐王各遣使奉獻。是後西域復通,置戊己校尉。
  [4]二月,鄯善、龜茲、于闐王分別派使者入朝貢獻物品。從此,中原與西域又恢復了聯繫,並在西域設置了戊己校尉。
  [5]漢主自秭歸將進擊吳,治中從事黃權諫曰:“吳人悍戰,而水軍沿流,進易退難。臣請為先驅以當寇,陛下宜為後鎮。”漢主不從,以權為鎮北將軍,使督江北諸軍;自率諸將,自江南緣山截領,軍於夷道亭。吳將皆欲迎擊之。陸遜曰:“備舉軍東下,銳氣始盛;且乘高守險,難可卒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大勢,非小故也。今但且獎厲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若此間是平原曠野,當恐有顛沛交逐之憂:今緣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罷於木石之間,徐制其敝耳。”諸將不解,以為遜畏之,各懷憤恨。

  [5]漢王劉備從秭歸出兵,進攻吳國。治中從事黃權勸諫說:“吳人強悍善戰,而我們的水軍順長江而下,前進容易,撤退因難。請陛下派我率軍為前鋒,向敵人發動攻擊,陛下應該在後方坐鎮。”漢王沒有采納,卻任命黃權為鎮北將軍,派他統領長江以北的各路蜀軍。同時,親率將士,沿長江南岸翻山越嶺向吳進發,駐軍在夷道縣的亭。吳國將領都請求出兵迎擊,陸遜說:“劉備率軍沿長江東下,銳氣正盛,而且憑據高山,堅守險要,很難向他們發起迅猛的進攻。即使攻擊成功,也不能守全將他們擊敗攻,如果攻擊不利,將損傷我們的主力,絕不是小小的失誤。目前,我們只有褒獎和激勵將士,多方採納和實施破敵的策略,觀察形勢變化。如果這一帶為平原曠野,我們還要擔心有互相追逐的困擾;如今他們沿著山嶺佈署軍隊,不但兵力無法展開,反而因困在樹木亂石之中,自己的漸漸精疲力竭,我們要有耐心,等待他們自己敗壞而加以攻擊。”各位將領仍不理解,認為陸遜懼怕劉備大軍,對他強烈不滿。
  漢人自山通武陵,使侍中襄陽馬良以金錦賜五諸蠻夷,授經官爵。
  蜀漢從山與武陵聯絡,派侍中襄陽人馬良給武陵五的各蠻夷部落送去黃金和錦帛,並授予他們的首領官職和爵位。

  [6]三月,乙丑,立皇子齊公睿為平原王、皇弟鄢陵公彰等皆進爵為王。甲戍,立皇霖為河東王。
  [6]三月,乙丑(初一),魏文帝立皇子齊公曹睿為平原王,晉封皇弟鄢陵公曹彰等人為王。甲戌(初十),立皇子曹霖為河東王。
  [7]甲午,帝行如襄邑。
  [7]甲午(三十日),文帝襄邑巡視。
  [8]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為鄄城王。是時,諸侯王皆寄地空名而無其實;王國各有老兵百餘人以為守衛,隔絕千里之外,不聽朝聘,為設防輔監國之官以伺察之;雖有王侯之號而儕於匹夫,皆思為布衣而不能得。法既峻切,諸侯王過惡日聞;獨北海王兗謹慎好學,未嘗有失。文學、防輔相與言曰:“受詔察王舉措,有過當秦,有善亦宜以聞。”遂共表稱陳竣美。痛聞之,大驚懼,責讓文學曰:“修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而諸君乃以上聞,是適所以增其負累也。且如有善,何患不聞,而遽共如是,是非所以為益也。”
  [8]夏季,四月,戊申(十四日),立鄄城侯曹植為鄄城王。當時,諸侯王只保有封國的空名而漢有實力;各王國只有百餘名老兵作為警衛,與都城隔絕千里,又不允許諸侯王到京城朝見皇帝,朝廷在各諸侯王國設置防輔和監國等官員,以監視諸侯王的行動;他們雖有王侯的名義,而實際上與平民百姓漢有什麼兩樣,都想作平民百姓即又不能夠。法令既然嚴峻急切,諸侯王有過錯和惡行的情況便天天都聽到。只有北海王曹痛勤奮好學,行為謹慎,未曾有過失。王國的文學和防輔商量說:“我們奉命觀察北海王的舉止行為,他有過失,我們要上報朝廷;有善行,我們也應該向朝廷彙報。”於是二人聯名上表陳述曹袞的優點。曹袞知道後,非常驚恐,責備文學官說:“重視道德修養,約束自己,這是做人的本分,而各位卻將這些上報朝廷,恰恰是給我增加負擔。如果有善行,不怕朝廷不知道,而諸位急迫上報,是在給我幫倒忙。”

  [9]癸亥,帝還許昌。
  [9]癸亥(二十九日),文帝回到許昌。
  [10]五月,以江南八郡為荊州,江北諸郡為郢州。
  [10]五月,把長江以南的八郡劃歸荊州,以江北的各郡設置郢州。
  [11]漢人自巫峽建平連營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馮習為大督,張南為前部督,自正月與吳相拒,至六月不決。漢主遣吳班將數千人於平地立營,吳將帥皆欲擊之。”陸遜曰:“此必有譎,且觀之。”漢主知其計不行,乃引伏兵八千從谷中出,遜曰:“所以不聽諸君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遜上疏於吳王曰:“夷陵要害,國之關限,雖為易得,亦復易失。失之,非徙損一郡之地,荊州可憂,今日爭之,當令必諧。備幹天常,不守窟穴而敢自送,臣雖不材,憑奉威靈,以順討逆,破壞在近,無可憂者。臣初縑之水陸俱進,今反舍船就步,處處結營,察其佈置,必無他變。伏願至尊高枕,不以為念也。”
  [11]蜀軍自巫峽建平紮營,直至夷陵附近,設立數十座營盤,以馮習為總指揮,張南為前軍指揮,從正月開始與吳軍對峙,到六月仍未決戰。漢王命令吳班率數千人在平地紮營,吳軍將領都要求出擊,陸遜說:“這一定有詭詐,我們暫且觀察。”漢王見計劃無法實現,只好命令八千伏兵從山谷中出來。陸遜說:“我之所以沒有聽從諸位進攻吳班的建議,是國為我估計劉備一定有計謀的緣故。”陸遜向吳王上書說:“夷陵是軍事要地,它的得失,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存亡。夷陵雖然易得,也容易再失去。失去夷陵,不僅僅是損失了一個郡,就連荊州也令人擔憂。今日爭奪夷陵,一定要徹底取得勝利。劉備違背常情,不守護自己的巢穴,即膽敢自己送上門來,臣下雖然不才,憑藉大王的威靈,名正言順地討伐逆賊,大敗敵軍就在眼前,沒有什麼可憂慮的。我當初擔心劉備會水陸並進,現在他卻舍水路不走,從陸路進發,隨處紮營,觀察他的軍事部署,一定不會有什麼變化了。希望至尊的大王高枕而臥,不必把這件事老掛在心上。”

  閏月,遜將進攻漢軍,諸將並曰:“攻備當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守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已固守,擊這必無利矣。”遜曰:“備是猾虜,更嘗事多,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幹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不復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諸將皆曰:“空殺兵耳!”遜曰:“吾已曉破之之術。”乃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一爾勢成,通率諸軍,同時俱攻,斬張南、馮習及胡王沙摩柯等首,破其四十餘營。漢將杜路、劉寧等窮逼請降。
  閏六月,陸遜要向蜀軍發動進攻,部下將領都說:“發動進攻,應在劉備立足未穩的時候,如今蜀軍已深入我國五六百里,和我們對峙七八個月,佔據了險要,加強了防守,現在進攻不會順利。”陸遜說:“劉備是個很狡猾的傢伙,再加之經驗豐富,蜀軍剛集結時,他思慮周詳,我們無法向他發動攻擊。如今蜀軍已駐紮很長時間,卻仍找不到我軍的漏洞,將士疲憊,心情沮喪,再也無計可施。現在正是我們對他前後夾擊的好機會。”於是,下令先向蜀軍的一個營壘發動攻擊,戰鬥失利,將領們都說:“白白損兵折將!”陸遜說:“我已經有了破敵之策。”命令戰士每人拿一束茅草,用火攻擊,得勝;這樣一來,又乘勢領各路軍隊全面出擊,斬殺蜀軍營壘四十餘座。蜀將杜路、劉寧走投無路,只得向吳軍請求投降。

  漢主升馬鞍山,陳兵自繞,遜督促諸軍,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萬數,漢主夜遁,驛人自擔燒鐃鎧斷後,僅得入白帝城,其舟船、器械,水、步軍資,一時略盡,屍骸塞江而下。漢主大慚恚曰:“吾乃為陸遜所折辱,,豈非天耶!”將軍義陽傅肜為後殿,兵眾盡死,肜氣益烈。吳人諭之使降,肜罵曰:“吳狗,安有漢將軍而降者!”遂死之。從事祭酒程畿溯江而退,眾曰:“後追將至,宜解舫輕行。”畿曰:“吾在軍,未習為敵之走也。”亦死之。
  漢王登上馬鞍山,環繞自己佈置軍隊,陸遜督促各軍四面圍攻,緊縮包圍圈,蜀軍土崩瓦解,戰死一萬餘人。漢王連夜逃走,驛站員親自挑著兵器鎧甲在險要路口焚燒,以陰擋吳軍的追擊,漢王才得以逃入白帝城。蜀軍的船隻、器械,水、陸軍的軍用物資,一下子全被奪取;屍體塞滿長江江面,順流而下。漢王既慚愧又失望地說:“我被陸遜羞辱,這是天意啊!”將軍義陽人傅肜掩護大軍退卻,部下全部戰死,他卻愈戰愈勇,吳軍勸他投降,他大罵說:“吳國的狗西,哪有漢將軍會投降的!”終於血戰而死。從事祭酒程畿逆長江乘船退卻部下說:“後面追兵緊迫,應把兩船連結的方舟拆開,輕舟撤退。”程畿說:“我從軍以來,還未學過如何逃跑。”也戰死了。

  初,吳安東中郎將孫桓別擊漢前鋒於夷道,為漢所圍,求救於陸遜,遜曰:“未可。”諸將曰:“孫安東,公族,見圍已困,奈何不救?”遜曰:“安東得士眾心,城牢糧足,無可憂也。待吾計展,欲不救安東,安東自解。”及方略大施,漢果奔潰。桓後見遜曰:“前實怨不見救;定至今日,乃知調度自有方耳!”
  當初,吳安東中郎將孫桓,另外率軍在夷道抗擊蜀軍前鋒,被蜀軍包圍,向陸遜求援,陸遜說:“不可以。”將領們說:“孫將軍是大王的同族,如今被圍受困,為什麼不派兵救援?”陸遜答道:“孫將軍深得軍心,城池堅固,軍糧充足,不必擔憂。我的計劃成功之後,我們不救孫將軍,對孫將軍的包圍也會自行解除。”等到陸遜的計劃大獲成功,包圍孫桓的蜀軍果然爭相逃走。後來,孫桓見到陸遜說:“最初確實埋怨你不來救援,現在事情已經明朗,才知道你調度有方。”
  初,遜為大都督,諸將或討逆時舊將,或公室貴戚,各自矜持,不相聽從。遜按劍曰:“劉備天下知名,曹操所憚,今在疆界,此強對也。諸君並荷國恩,當相輯睦,共翦此虜,上報所受,而不相順,何也?僕雖書生,受命主上,國家所以屈諸君使相承望者,以僕尺寸可稱,能忍辱負重故也。各在其事,豈復得辭!軍令有常,不可犯也!”及至破備,計多出遜,諸將乃服。吳王聞之曰:“公何以初不啟諸將違節度者邪?”對曰:“受恩深重,此諸將或任腹心,或堪爪牙,或是功臣,皆國家所當與共克定大事者,臣竊慕相如、寇恂相下之義以濟國事。”王大笑稱善,加遜輔國將軍,領荊州牧,改封江陵侯。

  陸遜開始被任命為大都督時,部下將領,有些是討逆將軍孫策的老部下,有些是孫權的同族或親戚,都很驕傲自大,不服從指揮調度。陸遜手按寶劍說:“劉備是天下聞名的強人,曹操都忌憚他,如今已率大軍進入我國境內,是我們的強勁對手。諸位都受過國家大恩,應該和睦相處,齊心合力消滅強敵,以報國家;但是,你們卻不服從我的指揮,究竟為什麼?我陸遜雖為一介書生,卻是受了主公的委任。主公之所以委屈各位作我的部下,是認為我還有一點點可以稱道,就是能忍辱負重。大家各有職責,豈能推辭!軍有常法,不可違犯!”等到大敗劉備,知道計謀多出自陸遜,各位將領才心服口服。吳王知道這些事情以後,對陸遜說:“將軍當初為什麼不向我舉報那些不聽指揮的人?”陸遜回答說:“我受主公恩德深重,而這些將領,或者是陛下的心腹愛將,或者是陛下的得力助手,或者是國家功臣,都是陛下應當依賴、共同成就大業的人。我仰慕藺相如、寇恂以國事為重,委屈求全的作法,為的是有利於國家大事。”吳王大笑,倍加讚賞,加給陸遜輔國將軍稱號,兼任荊州牧,改封為江陵侯。
  初,諸葛亮與尚書令法正好尚不同,而以公義相取,亮每奇正智術。及漢主伐吳而敗,時正已卒,亮嘆曰:“孝直若在,必能制主上東行;就使東行,必不危矣。”漢主在白帝,徐盛、潘璋、宋謙等各競表言“備必可禽,乞復攻之。”吳王以問陸遜。遜與朱然、駱統上言曰:“曹丕大合士眾,外託助國討備,內實有奸心,謹決計輒還。”

  從前,諸葛亮和尚書令法正的愛好、崇尚不同,但是二人都以公事為重,各取所長,諸葛亮很讚賞法正的智謀。漢王攻吳慘敗的時候,法正已經去世,諸葛亮感嘆說:“如果法正仍然在世,一定能夠阻止主公進攻吳國的行動;即使東下,也絕不會失敗。”漢王逃至白帝城,吳將徐盛、潘璋、宋謙等人爭相上表請求“繼續進攻,一定能夠生擒劉備”。吳王問陸遜怎麼辦。陸遜和朱然、駱統上書說:“曹丕正在調集軍隊,表面上宣稱我們討伐劉備,實際包藏禍心,請您下令全軍退回。”
  初,帝聞漢兵樹柵連營七百餘里,謂群臣曰:“備不曉兵,豈有七面裡營可以拒敵者乎!‘苞原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禽’,此兵忌也。孫權上事今至矣。”後七日,吳破漢書到。
  當初,魏文帝聽蜀軍樹立木柵紮營,相連七百餘里,便對他的大臣們說:“劉備不懂軍事,哪有連營七百里能夠和敵人對峙的!‘在雜草叢生、地勢平坦、潮溼低窪、艱險阻塞等處安營的軍隊,一定會被敵人打敗’,這是兵家大忌。孫權報捷的上奏,很快就到。”僅過七天,吳軍攻破蜀軍的捷報果然送來了。
  [12]秋,七月,冀州蝗,飢。
  [12]秋季,七月,冀州地區發生嚴重的蝗災,出現饑荒。

  [13]漢主既敗走,黃權在江北,道絕,不得還,八月,率其眾來降。漢有司請收權妻子,漢主曰:“孤負黃權,權不負孤也。”待之如初。帝謂權曰:“君舍逆效順,欲追蹤陳、韓邪?對曰:“臣過受劉主殊遇,降吳不可,還蜀無路,是以歸命,且敗軍之將,免死為幸,歙何古人之慕也!帝善之,拜為鎮南將軍,封育陽侯,加侍中,使陪乘。蜀降人或雲漢誅權妻子,帝詔權發喪。權曰:“臣與劉、葛推誠相信,明臣本志。竊疑未實,請須。”後得審問,果如所言。馬良亦死於五。
  [13]漢王大敗而逃,道路被吳軍切斷,黃權在長江北岸,無法退回,八月,率部下向曹魏歸降。蜀漢的有關官員請示是否逮捕黃權的妻子、兒女,漢王說:“是我對不起黃權,不是黃權對不起我。”仍同以前一樣對待黃權的家屬。文帝對黃權說:“你捨棄叛逆,投效朝廷,是在效法陳平、韓信脫離項羽,投奔漢高祖的作為吧?”黃權回答說:“臣下以前受蜀主的厚恩,既不能降吳,又因道路不通而無法回蜀,只好歸順了陛下。況且敗軍之將,能保住一條性命已是萬幸,哪裡還敢談效法古人!”文帝很優待他,拜為鎮南將軍,封育陽侯,加給侍中的官銜,還尊崇他讓他作自己的陪乘。一些從蜀漢投降過來的人說,蜀漢已處死黃權的妻子、兒女,文帝要黃權為親人發喪。黃權說:“我與劉備、諸葛亮以誠相待,他們深知我的為人和志向。我懷疑此事未必屬實,應再等一等。”後來得到確切消息,事實果然如黃權所說。馬良也死在武陵的五。

  [14]九月,甲午,詔曰:“夫婦人與政,亂之本也。自今以後,中臣不得秦事太后,後族之家不得當輔政之任,又不得橫受茅土之爵。以此詔傳之後世,若有背違,天下共誅之。”卞太后每見外親,不假以顏色,常言:“居處當節儉,不當望賞、念自佚也。外舍當怪吾遇之太薄,吾自有常度故也。吾事武帝四五十年,行儉日久,不能自變為奢。有犯科禁者,吾且能加罪一等耳,莫望錢米恩貨也。”
  [14]九月,甲午(初三),文帝下詔:“婦人參政,是國家動亂的根源。從今以後,大臣有事不得向皇太后上奏,皇太后和皇后的親屬不能擔任輔佐朝政的大臣,也不能封為王或諸侯。這一詔書要傳給後代,誰若違背,天下共誅之。”卞太后每次會見自己的親屬,都不表示親熱。她常說:“生活要節儉,不應有盼望賞賜、貪圖安逸的想法。我的族人常怪我對他們太薄情,這是因為我有自己的準則。我侍奉武皇帝四五十年,已經過慣了儉樸的生活,不可能變得奢侈豪華。族人違犯法令制度,我還要比對平常人罪加一等,不能指望我會送金錢、糧食給你們,或者寬免你們。”
  [15]帝將立郭貴繽為後,中郎棧潛上疏曰:“夫后妃之德,盛衰治亂所由生也。是以聖哲慎立元妃,必取先代世族之家,擇其充淑,以統六宮,虔奉宗廟。《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由內及外,先王之令典也。《春秋》書宗人釁夏雲:‘無以妾為夫人之禮。’齊桓誓命於葵丘,亦曰:‘無以妾為妻。’。令後宮劈寵,常亞乘輿。若因愛登後,使賤人暴貴,臣鞏怕世下陵上替,開張非度,亂自上起也。”帝不從。庚子,立皇后郭氏。

  [15]文帝要立郭貴嬪為皇后,中郎棧潛上書說:“后妃的品德,直接關係到國家的盛衰、治亂。所以聖明的君主立皇后都很慎重,一要從世代顯貴的家族中選擇賢惠的淑女作皇后,統御後宮妃嬪,虔誠地祭奉皇家宗廟。《易經》說:‘家庭的關係理順了,國家就會安定。’由治理家事推及到治理國事,這是前代帝王奉行的原則。《春秋》中記載宗人釁夏的話:‘不存在以妾作妻之禮。’齊桓公在葵丘盟誓時也說:‘不存在以妾作妻子’。現在後宮受寵的妃嬪,地位僅次於君王。如果因為寵愛她們,就立她們為皇后,使下賤的人尊貴起來,為臣恐怕今後低賤者被冊立,高貴者遭廢棄的事會層出不窮,沒有法令制度能夠限制,禍亂也就從上面開始了。”文帝不聽勸諫。庚子(初九),立郭貴嬪為皇后。
  [16]初,吳五遣于禁護軍浩周、軍司馬東里袞詣帝,自陳誠款,辭甚恭愨。帝問周等,“權可信乎?”周以為權必臣服,而袞謂其不可必服,帝悅周言,以為有以知之,故立為吳王,復使周至吳。周謂吳王曰:“陛下未信王遣子入侍,周以闔門百口明之。”吳王為之流涕沾襟,指天為誓。周還而侍子不至,但多設虛辭。帝欲遣侍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往與盟誓,並責任子,吳王辭讓不受。帝怒,欲伐之,劉曄曰:“彼新得志,上下齊心,而阻帶江湖,不可倉卒制也。”帝不從。

  [16]以前,吳王派于禁的護軍浩周、軍司馬東里袞晉見魏文帝,表達忠誠,言辭非常恭敬。文帝問浩周等人:“孫權要信嗎?”浩周認為孫權一定會臣服,而東里袞則認為孫權不一定會臣服。文帝很喜歡浩周的話,認為浩周真正瞭解孫權,因而決定封孫權為吳王,並派浩周返回吳國。浩周對吳王說:“文帝陛下不相信大王會送公子去作人質,我以全族百人的性命擔保公子一定會去。”吳王為此感動得熱淚沾衣,對天發誓。浩週迴到曹魏,而孫權卻沒把兒子送去,只是以漂亮話來推託。文帝要派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前往吳盟誓,並催促吳王送兒子上路,吳王禮貌地予以回絕。文帝憤怒,要派大軍討伐,劉曄勸諫說:“吳剛剛取得勝利,上下齊心,而且有江河湖泊的阻隔,我們不可能在倉卒之間將它制伏。”文帝不聽。
  九月,命徵東大將軍曹休、前將軍張遼、鎮東將軍臧霸出洞口,大將軍曹仁出濡須,上軍大將軍曹真、徵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張、左將軍徐晃圍南郡。吳建威將軍呂範督五軍。以舟軍拒休等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救南郡,裨將軍朱桓以濡須督拒曹仁。
  九月,命令徵東大將軍曹休、前將軍張遼、鎮東將軍臧霸出擊洞口,大將軍曹仁出擊濡須,上軍大將軍曹真、徵南大將軍夏侯尚、左將軍張、右將軍徐晃包圍南郡。吳則派建威將軍呂範指揮五路軍隊,以水軍抗拒曹休等人;左將軍諸葛瑾、平北將軍潘璋、將軍楊粲救援南郡;裨將軍朱桓在濡須指揮,抗拒曹仁。

  [17]冬,十月,甲子,表首陽山東為壽陵,作終制,務從儉薄,不臧金玉,一用瓦器。令以此詔藏之宗廟,副在尚書、秘書、三府。
  [17]冬季,十月,甲子(初三),文帝在首陽山東營建自己的陵墓,發佈有關葬禮制度的文告,要求喪事務必從儉,墓中不得陪葬金器和玉器,一律用陶器。還命令將這一詔書存放在皇家宗廟,副本保存在尚書檯、秘書監及三公府。
  [18]吳王以揚越蠻夷多未平集,乃卑辭上書,求自改厲。“若罪在難除,必不見置,當奉還土地民人,寄命交州以終餘年。”又與浩周書雲:“欲為子登求昏宗室;”又云:“以登年弱,欲遣孫長緒、張子布隨登俱來。”帝報曰:“聯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遠臨江、漢。若登身朝到,夕召兵還耳。”於是吳王改元黃武,臨江拒守。
  [18]吳王因揚、越一帶蠻夷很多尚未歸附,便言辭謙卑地上書,請求自己改過勉勵,上書說:“如果我的罪責難以原諒,必須加以制裁,我一定奉還朝廷封給我的土地和人民,寄居在交州度過餘年。”又寫信給浩周說:“我想為兒子孫登向皇帝的宗室求婚。”又說:“孫登年幼,我準備派孫邵、張邵陪同前往。”文帝回信說:“聯和你的君臣關係已經確定,怎麼會樂於勞師動眾,遠去長江和漢水,如果孫登早晨到這裡,我晚上就命令大軍撤回。”於是,吳王改年號為黃武,憑藉長江拒守。

  帝自許昌南征,復郢州為荊州。十一月,辛丑,帝如宛。曹休在洞口,自陳:“願將銳卒席步江南,因敵取資,事必克捷,,若其無臣,不須為念。”帝恐休便渡江,驛馬止之。侍中芊昭侍側,曰:“竊見陛下有憂色,獨以休濟江故乎?今者渡江,人情所難,就休有此志,勢不獨行,當須諸將。臧霸等既富且貴,無復分望,但欲終其天年,保守祿祚而已,何肯乘危自投死地,以求徼倖!苟霸等不進,休意自沮。臣恐陛下雖有敕渡之詔,猶必沈吟,未便從命也。”頃之,會暴風吹吳呂範等船,綆纜悉斷,直詣休等營下,斬首獲生以千數,吳兵迸散。帝聞之,敕諸軍促渡。軍未時進,吳救船遂至,收軍還江南。曹休使臧霸追之,不利,將軍尹盧戰死。
  文帝從許昌出發,親自指揮大軍南下征討,又把郢州恢復為荊州。十一月,辛丑(十一日),文帝至宛城。曹休在洞口上書請求:“願率精銳士卒,像猛虎一樣進軍江南,從敵人處奪取物資給養,一定成功,如果不幸戰死,陛下不必掛念。”文帝惟恐曹休迫不急待地渡江,便派人騎驛馬傳令制止。侍中董昭隨侍身邊,說:“我私下觀察,陛下面有憂色,只是因為顧慮曹休渡江嗎?現在渡江,困難重重,即使曹休有此意,他也不能單獨行動,還要得到其他將領的支持。臧霸等人,既有大量財富,又有尊貴的地位,已無更大的奢望,只希望這樣下去,一直到死,保住祿位傳給子孫而已,怎麼會冒險投身危險之地,以求僥倖取勝呢?如果臧霸等人不支持渡江,曹休也自然就失去信心,為臣恐怕即使陛下下令渡江,他們也會猶豫不決,未必立即執行命令。”不久,正巧暴風吹斷吳將呂範船隊的所有纜繩,船隻一直漂向曹休等人的營壘之下,魏軍斬殺俘獲吳軍數千人。吳軍潰散。文帝得到報告,下令各軍迅速渡江。魏軍尚未進兵,吳軍救援的船隻已經趕到,招集潰軍退回江南。曹休派臧霸率兵追擊,戰鬥不利,將軍尹盧戰死。

  [19]庚申晦,日有食之。
  [19]庚申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20]吳王使太中大夫鄭泉聘漢,漢太中大夫宗瑋報之,吳、漢復通。
  [20]吳王派太中大夫鄭泉到蜀漢聘問,蜀漢派太中大夫宗瑋至吳回報,吳蜀間又恢復了關係。
  [21]漢主聞魏師大出,遺陸遜書曰:“賊今已在江、漢,吾將復東,將軍謂其能然否?”遜籤曰:“但恐軍新破,創夷未復,始求通親;且當自補,未暇窮兵耳。若不推算,欲復以傾覆之餘遠送以來者,無所逃命。”
  [21]漢王聽說魏大舉攻吳,寫信給陸遜說:“曹軍現抵達長江、漢水一帶,我將再度率軍東下,將軍認為我能否這樣做?”陸遜回信說:“只恐怕貴軍新敗,元氣還未恢復,所以才和我國恢復關係。當務之急是養好創傷,修補元氣,還沒有閒暇對外用兵。如果閣下不慎重考慮,欲圖再次率殘兵敗將遠途送來,仍然難逃覆滅的下場。”
  [22]漢漢嘉太守黃元叛。
  [22]蜀漢漢嘉太守黃元反叛。
  [23]吳將孫盛督萬人據江陵中洲,以為南郡外援。
  [23]吳將孫盛率兵一萬從佔據江陵中洲,作為外圍協助保衛南郡。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