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濤:2019年中國對外部門體檢報告:對國際收支初步數據的解讀

(武漢大學經濟學博導、董輔礽講座教授 管濤)

經常賬戶順差增加較多,總體依然保持基本平衡。2019年,經常賬戶順差1775億美元,較上年增長2.62倍;與GDP之比為1.2%,較上年上升0.9個百分點(見圖1),但處於±4%的國際合理標准以內,並低於美國財政部“匯率操縱”三條量化標準中該比例不得超過2%的要求(2019年5月從3%下修為2%)。

圖1:匯率並軌以來中國經常賬戶收支狀況(單位:億美元;%)

管濤:2019年中國對外部門體檢報告:對國際收支初步數據的解讀

數據來源:國家外匯管理局;國家統計局;WIND

資本淨流出規模擴大,國際收支自主平衡格局進一步鞏固。2019年,我國資本賬戶(含淨誤差與遺漏)逆差1968億美元,較上年增長5.52倍。這主要是因為在央行基本退出外匯市場常態干預,隨著經常賬戶順差增加,資本外流的對沖壓力加大。2019年資本賬戶逆差遠低於2015和2016年每年6000多億美元的規模,與GDP之比為1.8%,較上年上升1.5個百分點,但也遠低於2015和2016年分別為8.6%和7.6%的水平。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時期),我國資本賬戶逆差250億美元,其絕對規模遠小於2019年,但與當年GDP之比為4.4%,卻高出2019年不少(見圖2)。可見,觀察資本流動狀況,不能僅看絕對值,更要看相對數。過去二十多年來,我國綜合國力大幅增長,抵禦資本流動衝擊風險的能力明顯增強。

圖2:中國國際收支主要賬戶收支狀況(單位:億美元)

管濤:2019年中國對外部門體檢報告:對國際收支初步數據的解讀

數據來源:國家外匯管理局;國家統計局;WIND

注:(1)儲備資產增加為負值,減少為正值;(2)儲備資產變動=外匯儲備資產變動+黃金儲備資產變動+特別提款權變動+在IMF的儲備頭寸變動。

經常賬戶各子項收支狀況均有改善,貨物和服務貢獻最多。2019年,我國貨物貿易順差4628億美元,較上年增長17.1%,貢獻了經常賬戶順差增加額的52.7%;服務貿易逆差2615億美元,減少10.5%,貢獻了經常賬戶順差增加額的24.0%;貨物和服務貿易順差合計2013億美元,增加95.6%,與GDP之比為1.4%,較上年上升0.4個百分點。初次收入(含職工報酬和投資收益)逆差340億美元,減少33.4%,二次收入(含贍家匯款等經常轉移)由逆差轉為順差102億美元(見圖3)。

圖3:中國經常賬戶各主要子項收支狀況(單位: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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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源:國家外匯管理局;國家統計局;WIND

直接和證券投資淨流入均下降較多,二者規模大體相當。2019年,我國跨境直接投資順差591億美元,較上年減少44.8%,貢獻了資本賬戶逆差增加額的28.8%。直接投資順差減少不是因為對外投資增加,而是因為外來投資減少,其中:對外直接投資逆差976億美元,增加1.1%;外來直接投資順差1566億美元,減少23.0%。同期,我國跨境證券投資順差600億美元,減少43.7%,貢獻了資本賬戶逆差增加額的28.0%。證券投資順差減少是因為對外投資增加,而外來投資減少,其中:對外證券投資逆差900億美元,增加68.2%;外來證券投資順差1500億美元,減少6.3%。2015至2019年,我國直接投資順差年平均為441億美元,僅相當於2005至2014年平均水平的約1/3(見圖4)。在我國直接投資淨流入趨勢性減少的同時,跨境證券投資大進大出、波動較大,資本賬戶總體平衡狀況需要加強監測分析。

圖4:中國跨境直接和證券投資雙向收支狀況(單位: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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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匯儲備資產減少,外匯儲備餘額增加主要來自正估值貢獻。2019年,我國剔除估值影響後的外匯儲備資產減少198億美元,為2017年以來首次;年末,央行公佈的外匯儲備餘額為31079億美元,較上年末增加352億美元,其中正估值效應551億美元(主要反映了因主要經濟體貨幣政策重回寬鬆,全球債券價格上漲),貢獻了外匯儲備餘額增加的156.4%(見圖5)。

圖5:中國外匯儲備餘額變動及其構成(單位: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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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源:中國人民銀行;國家外匯管理局;WIND

注:外匯儲備餘額變動=外匯儲備資產變動(提出估值影響)+(因匯率和資產價格變動)估值影響

央行增持黃金儲備,但並非從國際市場購買。2019年,我國央行新增黃金儲備308萬盎司,黃金儲備餘額增加191億美元,但同期國際收支口徑的貨幣黃金資產變動為0(見圖6)。表明這部分新增黃金儲備主要是通過國內雜金提純和生產收儲,我國央行增持黃金儲備不等於“去美元化”。

圖6:中國黃金儲備量及貨幣黃金資產變動(單位:萬盎司;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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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國人民銀行;國家外匯管理局;WIND

注: 2009年央行增持1460萬盎司黃金儲備,其中僅有價值49億美元的黃金是從國際市場買入。

基礎國際收支順差增加,短期資本淨流出規模擴大。2019年,由於經常賬戶順差增加額大於直接投資逆差減少額,我國基礎國際收支順差2366億美元,較上年增長51.6%;短期資本淨流出(含淨誤差與遺漏)2559億美元,增長86.5%,與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之比為108.2%,較上年上升了23.1個百分點,顯示短期資本外流壓力有所加大(見圖7)。

圖7:中國年度基礎國際收支與短期資本流動狀況(單位: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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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基礎國際收支差額=經常賬戶差額+直接投資差額;(2)短期資本流動差額=證券投資差額+其他投資差額+淨誤差與遺漏額

年內短期資本流動震盪加劇,市場情緒波動影響匯率走勢。2019年,人民幣匯率走勢深受我國對外經貿談判進程的影響。第一季度,經貿磋商進展順利,人民幣匯率升值,當季短期資本淨流出規模與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之比為87.9%,環比下降49.1個百分點;第二季度,5月初經貿磋商陷入僵局,當月人民幣匯率跌去前4個月所有漲幅,當季短期資本淨流出規模與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之比為113.9%,環比上升28.5個百分點;第三季度,8月初經貿磋商再度反覆,人民幣匯率應聲破“7”,當季短期資本淨流出規模與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之比為135.0%,環比上升21.1個百分點;第四季度,10月中旬起經貿磋商取得階段性進展,人民幣匯率企穩回升、破七重回,當季短期資本淨流出規模與基礎國際收支順差之比為109.1%,環比下降25.9個百分點(見圖8)。可見,短期資本流動與基礎國際收支差額之比,能夠較好反映外匯市場壓力。2007年第一季度至2019年第四季度,該比例與季均美元兌人民幣匯率環比變動的相關性為-0.683,表明

隨著美元兌人民幣升值(即人民幣匯率貶值),以基礎國際收支順差衡量的國內短期資本外流壓力加大。而理論上講,短期資本流動主要受市場情緒影響,容易出現匯率超調和多重均衡。

圖8:中國季度人民幣匯率走勢與短期資本流動狀況(單位:元人民幣/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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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來源:國家外匯管理局;中國外匯交易中心;WIND

(本文擬發表於《中國外匯》202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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