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東方都在微笑

《神曲》| 整個東方都在微笑

我不知道宗教信仰對一個人的影響有多大,神人但丁藉著宗教神學的外衣,用瑰麗的文字和浪漫的想象塑造了一個豐富立體的來世。


其中嫻熟穿插聖經新舊約的典故和古希臘神話故事,在失去自由流亡異鄉時仍不忘祖國統一,想要從精神層面影響人的實際行動,讓他們擺脫困苦的局面,將其引致幸福的境地,從這一點來說但丁是個偉大的愛國詩人不為過。


我不信仰任何宗教,不信星座和命運,但用了一個月啃完了但丁花費十多年時間寫完的神學著作《神曲》,愈發覺得無知像卡在喉嚨裡的刺,齜牙咧嘴試圖將其拔出卻徒勞。


初拿到書大概翻了下:WTF。。。


耐著性子跟著田老的註釋慢慢消化,姑且能隨著他細膩婉轉的筆觸打量這三個宏偉嚴肅的臆想出的世界。


就像曾幾番到聖心和玫瑰大教堂靜坐,聽粵語版的彌撒尋求哪怕一個清晨的安寧,在哲蚌寺塵土飛揚的天台上聽身披紅袍的大和尚在驕陽下辯經;


就像更久前遙聽艾提尕爾邦克樓傳來的阿訇的呼喚,召集信徒們趕往清真寺做禮拜,宗教神學的隱秘與深邃,讓人接觸起來像磕了藥似的興奮。


(李誕在十三邀裡講:什麼?年輕人怎麼可以不寫詩?!!若是在現場,估計又有多少人奮起而按之了。


這是現代社會的現實啊,大家都這麼浮躁,誰還有那矯情勁兒無病呻吟。


對,很多人認為詩歌是無病呻吟,可惜了那些真正好的詩歌,沒有接觸過奧登、托馬斯、聶魯達甚至是後期獲得過諾貝爾獎的鮑勃迪倫的作品,怎麼能閉眼將四十米大刀砍下的。


但丁的這部長篇史詩,若真讀進去了,開了腦洞和他一起臆想出的世界的精彩,會叫你驚訝到懷疑人的想象力)


瞭解下但丁寫《神曲》的時代背景:


但丁1265年出生在意大利佛羅倫薩(歌劇起源地),當時的意大利四分五裂,中部宗教領袖教皇和北部現實社會執權者皇帝之間衝突不斷。


但丁想宗教不應該干涉世俗社會的生活秩序,於是強烈反對教皇和後來分裂為黑白黨的貴爾弗黑黨,後來由於無須有的罪名被流放在外。


但丁在人生最失意的時候停下手中的的《筵席》和《論俗語》,用了約十四年時間著成這部史詩。


有些童鞋可能不太瞭解教皇到底為何人有何權利,竟然能左右世俗社會皇帝的權利,可以看下風中的女王,無論是大英帝國、德意志還是意大利,權力的制衡總不能穩妥,最終滋生明爭暗鬥與殺戮,衝突無可避免,13世紀爆發了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運動。


在借書之前查閱過不同的電子翻譯版本,就謹慎性和翻譯的自由度來講,我選擇了田德望的版本,田老先生在翻譯此作前猶豫將其翻譯為詩歌還是散文,最終自謙認為譯者本就等同於背叛者,造詣不如作者本人,再用詩歌根本詞不達意,最終還是用散文的形式將其譯成。


就個人讀後的感覺來看,地獄是其翻譯的最為細膩傳神的一部,尤其是翻譯量為正文三倍之多的註釋,綜合了神話與現實中大量綺麗傳奇的故事,後續如果想讀神曲一書,可以精讀此部(天堂一部翻譯的不盡如人意,建議讀王維克先生譯本)。

開篇第一句簡潔幹練,說但丁本人在35歲時迷失正路,走進了一座幽暗的森林,先後被豹(象徵肉慾)、獅子(象徵驕傲)、狼(象徵貪婪)擋住了去路。


此時“用處滔滔不絕的語言的洪流的源泉的”維吉爾的靈魂出現在他面前,為他遊歷地獄和煉獄做嚮導,後來由但丁心中的聖女貝雅特麗齊帶領他遊歷了天堂。


詩歌原文一共4720行,每段整齊押韻,都有三行,每部三十三章加上序曲章節一共一百章。


但丁的想象中,人死後的靈魂終究會去往這三個地界中的一個,或經歷永無盡頭的痛苦折磨,或在痛苦和幸福的邊緣徘徊浴火重生,或享受永世的幸福安寧。天堂和地獄永遠存在著,而煉獄會在世界末日的那天消失。


但丁臆想的世界裡,地獄位於耶路撒冷的地下,煉獄則剛好是地獄的對拓點,在煉獄中的人若有善人在人間為其祈禱,他停留的時間就縮短了(想起尋夢環遊記中亡靈節,逝者若沒在活人記憶中,算是真的死去了),天堂則是由托勒密天文體系的九重天構成。


嚮導維吉爾象徵著哲學和理性,聖女貝雅特麗齊象徵信仰和神學,在他們的引導下,但丁最終得以見到三位一體的“上帝”,達成他此行的最終目的。


全詩內容精彩絕倫無可非議,但由於古希臘神話知識匱乏,讀起來真夠吃力。


且讀到的是人家嚼好的饃饃,若將中文詩“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翻譯成英文,會成啥樣子,就大概知道我們讀到腦袋裡的是濾過多少精華後的結果了。


拋卻這個不說,詩人畢竟是詩人,在那個明爭暗鬥的隱晦年代,寫了一封《致窮兇極惡的佛羅倫薩人的信》,因此被流放數年,卻仍然敢直抒胸臆大呼我不服你的統治之類的妄為話語。


此外全書用滿篇精彩玄妙的比喻來含沙射影,要想看懂他到底想講個什麼意思,需通曉聖經新舊約各部各章節和中古之前神話典故以及當時意大利黨派鬥爭細節才可,我們一起來看看書中精彩的描寫(個人所見):


“唉,奴隸般的意大利,苦難的旅社,暴風雨中無舵的船,你不是各省的女王,二是妓院!”——直接表達對意大利現狀的不滿(要是換成在古代中國這樣講,早就被滿門抄斬了吧);


“像受夜間寒氣侵襲而低垂閉合的小花,一經陽光的照射朵朵挺起在梗上開放”——詩人藉此形容自己聽了嚮導維吉爾的話茅塞頓開,疑慮全消精神振奮,精神轉換的神情像畫一樣惟妙惟肖;


“喝了歐諾埃河的水,像新樹長出了新葉,欣欣向榮”——也是一種動態的畫面,藉此形容精神上獲得新生;


書中屢次提到燈芯草,藉此形容人謙卑的性格;


那顆引起愛情的美麗的行星使整個東方都在微笑,把尾隨著它的雙魚星遮住;


最為奇特的是,詩人對群星情有獨鍾,或許詩人隱意黎明前天空的啟明星,象徵勝利和希望,三部書的末尾章節,均用其收尾:


“我們從那兒走出去,重新見到了群星。”——地獄


“我從最神聖的水波中折返,...身心純潔,準備上升到群星。”——煉獄


“我的慾望和意志已經在愛的作用下好像各部分全受相等的動力轉動的輪子似的轉動起來,這愛推動著太陽和其他的群星。”——天堂

全書通篇看似在寫宗教神學,但丁實則是將這些浪漫的想象映射到現實生活中,人死後的魂靈要經過地獄的磨難、煉獄的洗禮最終升入象徵永恆的天堂。


在他的意識中,人的罪惡分為怒、驕、妒、惰、貪財、貪食、貪色七種,懲罰方式各不相同——在硫磺和火焰中燻悶、強迫進食老鼠,蟾蜍和蛇、在油中煎熬、丟入蛇坑、活體肢解、投入冰水之中、輪裂,最重要的是,他們已是魂靈,無法忍受痛苦卻也求死不能。


但丁對基督耶穌聖母瑪利亞和聖子懷有極高的敬意,他甚至不在文中直接稱呼他們,也讚美現世中的神學家、十字軍、隱士、聖女聖徒,他們幸福歡樂地生活在永世寧靜的天堂。


他憎惡哲學家拉丁尼,因為他否認人死後有靈魂存在,甚至認為足智多謀的奧德修斯善於權術,就連在他筆下昂首挺立對地域極為蔑視的法利那塔,因為黨派鬥爭和蒙塔培爾蒂發生戰爭使佛羅倫薩陷入戰火,靈魂也因此統統下了地獄。


但丁就像是三個世界的執政官,自由地在臆想的世界裡,用理性和憤怒批判性地讓元神們各歸其位。


八百多年後,全世界的二十多億基督信徒們仍在以相同的方式尋求心靈的安寧,他們總相信有這樣一片樂土,供來世靈魂棲息修行,不僅是心靈的避難所,更是對現世生活聊以慰藉,要不人們為什麼總會回憶過去假想前世,其最終目的難道不是為了更好珍惜當下,把握現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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