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黑暗悲劇是一樣的,但人物卻有各自的不幸

導讀:

《茶館》寫於1958年,在原著中老舍先生通過一個狹義的空間,對社會小人物的言談舉止塑造,活靈活現地描繪了在戊戌之後整個中國的形象。不管是原著和電影都是以“群像”的場景出現,那些穿插在劇本之中的眾多人物,且各人物之間的性格、形象、舉止、乃至身份背景和生活變換,無不通過主線和主人公——王利發對茶館經營衍生到自身和他人的人生經營,甚至於上升於家國民族的經營狀況,為的是突出當時社會背景下的人性黑暗與醜惡。

《茶館》:黑暗悲劇是一樣的,但人物卻有各自的不幸

《茶館》舞臺劇照

一個大茶館中的小社會,三教九流穿梭其中演繹世間滄桑

“裕泰茶館”的場景空間選擇很是精妙,是一個處在世紀之交,執政王朝老態龍鍾日薄西山卻又無法阻止歷史車輪滾動的濃縮型舊社會。在這個時間總軸的切片下,是三個不同節點的,而迎來送往的賓客依舊是那群三教九流、逗鳥吹曲傷春悲秋的松二爺、哀嘆國之將亡又滿身正氣的常四爺、資本階級謀求實業興國的秦二爺、喪盡天良人口販子劉麻子、舊式權貴試圖娶妻的龐太監等等。儼然一副你方唱罷我登場,隨著時間線的流逝,命運的變化來演繹世間的悽苦,處處折射出“裕泰茶館”中人情世故和悲慼疊加。

(一)茶館老闆王利發體面周全迎送賓客背後,是父親諄諄教誨下的人情練達。

王利發是一個貫穿全劇的主線人物,他既是小茶館中的掌櫃,也是大社會環境下的一個努力生存者。這劇情的第一幕中,此時王利發年輕精明,剛從父親手中接過茶館經營,按照父親所謂的處世哲學:多說好話,多請安,討人人喜歡,就不會出大岔子。

按照歷來的茶館經營哲學,無非也就是人情練達的哲學,賺的是回頭客和熟人茶水錢。所以年輕的王利發是一個極其精明能幹又帶著謹小慎微,委曲求全的樣子,作為茶館的掌櫃其實和大觀園中的“王熙鳳”角色相當,要練就一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不同接待方式。

《茶館》:黑暗悲劇是一樣的,但人物卻有各自的不幸

故事中來自三個階級的顧客,以及王利發三種態度對他性格是最好的闡釋:一是開篇迎來的一個角色“唐鐵嘴”,一個靠著耍嘴皮子算命看相的下層鴉片吸食者,他是裕泰茶館的常客,也經常賒欠茶錢。不過這也擋不住他的厚臉皮,每日必登門,因為這是他最好做生意的地方,王利發對他的態度雖是看不上但是顯得很無奈賞茶吃,為的是不讓他打攪其他客人,所以王利發不得不這樣選擇;二是對來自中上層“德爺”,王利發則是表現出一副討好式人格模樣,他口口聲聲稱其“哥們兒,都是街面上的朋友”,這是在利用傳統鄉土熟人社會來拉攏關係,而對馬五爺更是不敢得罪,因為他早就熟悉了這些人物來歷和性格,哪些是不敢得罪;三是中年後社會變革中,不斷上門勒索的大兵、特務、警察,歷來都是貫穿他父親的處世哲學“多請安,多說好話”來展現他那副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圓滑世故姿態。

直到舊社會徹底吞噬了他祖傳的“茶館”,也吞噬掉了他的人生後輩子,他才從絕望中喊道:“我這輩子沒做過缺德的事,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就不叫我活著呢?”這段悲慼的吶喊中,就像重現撥動整部劇情的弦,再次把王利發整部人生中的片段拾起,是經歷一生悲喜交加後的苦悶。

(二)那個企圖實業興國的秦二爺,耗盡一生心血最後落得冷清卻獨善其身

實際上在秦二爺秦仲義身上,我們很難看得到類似於王利發那種圓滑,甚至於可以說他是一個站在高等階級自視清高的人物,因此的性格對比所有的人情世故色彩是非常強烈的。在第一幕登場的秦二爺,那時候他正是一個二十來歲,面對國事衰落卻有一顆報國之心,譬如變賣祖業興建實體,但是在歷經四十餘年後,跟隨大時代背景下的實業家張謇不同,他是以失敗告終的。

但最後比較轉折的劇情是當他的產業被沒收後,他只得無奈地奉勸大家:“有錢吶,就該吃喝玩樂,胡作非為。”這是對人生的妥協,也是對自己性格當中自視高人一等,不懂人情世故的妥協,在孤單黑暗中單打獨鬥一輩子,最終落得過一敗塗地,說他有喜事過往,劇中雖未體現,但是那種四十年後的態度轉換,確實十足的悲劇。

《茶館》:黑暗悲劇是一樣的,但人物卻有各自的不幸

《茶館》劇照:秦二爺和王利發

(三)愛國舊貴族常四爺,所謂的人情世故是基於對正義的守護

常四爺這個人是整個《茶館》中人物性格最鮮明的,一是來源於他的身份——八旗將士。和他同樣貴族身份的遛鳥達人松二爺對比起來,後者同樣是吃皇糧的旗人,卻是一個膽小怕事,懶散無所事事的窩囊廢。常四爺雖是吃皇糧,但不妨礙他對腐敗的嘲諷,見多了黑暗的現象,有的人用“和顏悅色”或者“冷眼旁觀”來對待,唯獨常四爺看似不懂人情世故地直接表達他的不滿,實際上他才是最懂人情的角色。因為他既看不慣崇洋外媚的馬五爺身上那種“洋裡洋氣”,心痛的是白銀外流的,對人民和國家的痛心疾首。他更看不慣在茶館中買賣人口的劉麻子行為,好一句“鄉下怎麼會弄得賣兒賣女”,再一次道出了社會的黑暗和對貧苦百姓的複雜情感。只是沒有能力改變現狀的時候,除了直接抒發他的“人情味”是通過無盡的嘲諷折射出來的:“劉爺,您可真有個狠勁兒,給拉攏這路事!”

後來的劇情,第二幕他出獄後是真正一個參加義和團跟洋人真槍實刀的打過仗的,所以他一直保持著旗人那種忠誠和倔強的脾氣,即便是最後靠著賣菜賣花生米過活的樣子,也是腰板聽得直,走路帶正氣的樣子。在第三幕中她為松二爺買棺材是最讓人感嘆的,即便自己過得窮困潦倒,也不失他那些獨特的人情世故,這些感情依舊是建立在“正直”上的。

其實常四爺這個人物形象正是老舍的情感鏈接,寫盡那些荒唐事,也唾棄著社會的黑暗和人生不斷疊加的悲劇。

《茶館》:黑暗悲劇是一樣的,但人物卻有各自的不幸

《茶館》劇照:常四爺

“茶館”這個實物的存在,它自身的盛衰氣息折射的人情和悲慼

實際上,很多人在分析《茶館》這部小說是忽略這“茶館”這個實物的存在,心思用在了不同人物的變化上,來刻畫一種複雜性下的共通性——悲劇。

而我們但看“茶館”本身狀況,從第一幕王利發接過祖傳家業,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再到第二幕入不敷出,開始縮減剋扣員工,茶館原本聚會喝茶的功能變成了靠後院租金來維持,前面門可羅雀的樣貌,再最後直接衰敗得不再營業。隨著掌櫃王利發精打細算一生,苦心經營一生最後吊死在茶館中的結局。

“茶館”本身的命運也非常客觀地展示在了觀眾面前,頗有一種“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感覺,跳出人物的色彩,這種靜物狀態的斗轉星移,滄桑變化更加觸目驚心,也更加冷酷,才是最寂靜的審判。

《茶館》:黑暗悲劇是一樣的,但人物卻有各自的不幸

小結:千里黑暗,無處話淒涼

《茶館》中塑造了60多個人物,身份懸殊差異極大,人物性格也是獨具特點,他們在這有限的空間內傳達了一個時代的變化和各自生存環境的變遷,組成了一個小社會動盪史。不管老舍怎麼變化著人物命運,他們有個共通性——黑暗下的悲情。

在讀者或者觀眾看來,本試圖期待黑暗達到極致後會迎來光明,始終相信否極泰來這個道理,但在《茶館》中卻以無休止的黑暗致死的手法,讓人徹底斷了希望,如此一來便是和茶館的徹底破滅,掌櫃上吊的結局一致。一種苦悶又心酸的感覺像是這黑夜裡道不出的半句臺詞,唯有一種經歷過一生人情世故落得個冷冷慼慼,悽悽慘慘慼戚結局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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