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文化載具」的存在

對於現代人來說,博物館已經成為了一個必不可少的寓教於樂之所在。歷史博物館、科學博物館、軍事博物館、民族博物館等等,只要是人類活動中能叫得上名字的行為,都可以建一個博物館。

人類文明是一個「收藏癖患者」,它通過博物館來承載自己的記憶。在多元文化和碎片訊息充斥的網絡時代,博物館整合人類文明,再傳遞下去。我們都熟悉博物館的保存和傳播功能,但是博物館到底是怎麼來的呢?人類為什麼要建立這樣一個公共文化機構呢?

臺灣資深博物館學學者徐純老師為我們帶來了「作為西方文化載具的博物館」的精彩講解。我們曾經無數次踏入博物館,但是徐老師卻在直播一開始就說「這是踏入博物館的開始」。「開始」有兩層含義:其一,或許我們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博物館;其二,我們需要了解博物館是如何開始的。

徐老師套用臺北故宮博物院前副院長,著名美術史學家、人類學家李霖燦先生的話,為我們戴上一副「有色眼鏡」,去看西方博物館史。


01.

暖心的徐老師


對於不熟悉博物館學的學友們來說,徐純老師的名字很是陌生。她1958年畢業於臺灣大學歷史學系,80年代遠赴法國,進入索邦大學和巴黎第七大學深造。後任職於普林斯頓大學藝術博物館和臺北故宮博物院,退休前任教於輔仁大學和臺南藝術學院博物館研究所。

作為「文化載具」的存在

徐純老師 ©徐純老師供圖

徐老師不僅自己在藝術史和博物館學方面由極深造詣,她還長期致力於培養博物館館員。自2002年與大陸博物館界建立聯繫之後,徐老師就經常往返兩岸,為博物館的從業人員帶去國際博物館學界最新的專業知識。

我們與老師相識,也頗為有趣。

第一次與徐純老師見面,她一邊乾掉一杯高度白酒,一邊思維清晰地與周圍的人談笑風生,完全不像一個年近80的老人,這給我們的學術主筆小姐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第二次與徐老師面聊,是在一個咖啡館的角落,她從博物館史的角度出發解讀現代化,把明白君說的一愣一愣的;第三次,學術主筆小姐姐和明白君穿越大半個北京城,聽徐老師說她的人生經歷,過去那些苦難與艱辛,被她雲淡風輕地一帶而過,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後來,我們力邀徐老師加入知識圈的明師行列,希望能夠將她的經驗與研究成果,推介給大家。

徐純老師也以其專業態度和敬業精神,為知識圈的學友們開啟了不一樣的「博物館生髮之旅」。


02.

博物館的第一要務就是溝通


對於非西方文化的國家來說,博物館是「舶來品」。徐老師認為,當今世界上有很多文化族群根本就不會好好地利用博物館,甚至有的族群裡,根本還沒有博物館發生過。簡單說來就是,我們看到的很多博物館,其實只有博物館的表,而沒有博物館的裡。

於是,徐老師開始就指出:

「博物館必須是『學以致用』的由在地發生,否則它只是『殖民』來的性質,而不是在地文化所醞釀成的『文化載具』。」

要了解博物館文化載具的功能,首先得從「什麼是文化」開始。

徐老師在講解中,將文化分為物質文化和觀念文化。物質文化與人類日常生活相關聯,表達人類的生產、勞作、祭祀等。人類創造物質文化,往往是為了能夠在自然環境下生活得更好,因此,物質文化更多地會體現在其工具的性能上。

觀念文化表達的內涵就要抽象得多,它是物質文化背後人類思維的體現。我們為什麼要使用工具?我們為什麼要敬拜神明?我們為什麼吃飯和睡覺?這些問題都屬於觀念文化的範疇。

徐老師指出,事物被放在博物館保存,時間久了,就會產生意義,再加上它本身就具有當時當地的背後思想,物質文化疊加觀念文化,博物館作為「文化載具」也就自然而然了。

但是,博物館這個「文化載具」並非私有的,而是一個公共機構。徐老師認為,人類傳承文化,勢必要通過語言。而語言所傳達的內容,反過來又會形成新的觀念文化,來表達人類的宇宙觀和價值觀。在這個基礎上,博物館就變成了一個語言交匯的場所,人們在這裡和今人溝通,和古人溝通,和非人溝通,和上帝溝通。

作為「文化載具」的存在

▲彼得·勃魯蓋爾(Pieter Bruegel)繪《巴別塔》。巴別塔是猶太教《塔納赫·創世紀篇》中的一個故事,講述了人類如何產生不同語言。一群只說一種語言的人在「大洪水」修建了一座能夠通天的高塔,上帝見此情形就把他們的語言打亂,讓他們再也不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並把他們分散到了世界各地,讓他們彼此不能瞭解,。徐老師借這個故事向我們說明,語言對於人類溝通的重要性。

「所以,博物館就是一個跟大眾溝通的場所,以便文化可以傳承下去。一代一代人類的行為和共同生活的方式,就形成了生活規範。這個規矩就是共識,限制著每個人。」

正如學友小久所說:

「博物館的第一要務是溝通。」


03.

裝滿好奇心的櫃子


溝通是博物館的隱形職能,雖然我們能夠通過文物與歷史對話,但是往往我們都不容易意識到這個交流的過程。那麼,對於我們來說,博物館更多還是一個「收納」的場所,滿足了我們的獵奇心理,這就和博物館的雛形「珍奇櫃」息息相關了。

珍奇櫃(Cabinet of Curiosities),從它的名字來看,收藏人類的「好奇心」。徐老師告訴學友們,「珍奇櫃」的想法最初起源於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美第奇家族。我們今天都會將博物館的起源理解為古希臘時期,徐老師指出這是不準確的,現代博物館起源於文藝復興時期。

作為「文化載具」的存在

美第奇家族家徽

美第奇家族是15世紀至18世紀期間,意大利佛羅倫薩的名門望族。這個家族產生了教宗、佛羅倫薩的統治者還有法蘭西王后,以及其他的歐洲皇室成員。美第奇家族對藝術和建築的貢獻極大,在文藝復興時期產生了重要作用。

我們在前面提到過博物館的溝通職能,如果溝通的權利掌控在少數人手裡,那麼大多數就會服從於少數人的意志,從而喪失了自己的理性。因此,隨著文藝復興前近代城市的興起,現代的市民階層也開始出現,在人文思潮的引導下,這一階層的自主意識也開始生髮。

徐老師著重提出了我們今天很流行的「中產階級」,她指出,不同於貴族和平民,中產階級是現代化的產物,具有一定的社會經濟地位(socioeconmic status)。他們通過公共聚會,討論藝術和「珍奇櫃」裡的收藏品,在藝廊、沙龍,甚至於咖啡館,產生了自發的文化組織。

在此基礎上,人們逐漸產生了建立博物館的意識。博物館存在三個重要的變量:收藏的擁有者、觀眾和館員。收藏的擁有者早在美第奇家族創造「美第奇宮殿」以前就存在了,而觀眾也在文藝復興和啟蒙運動兩代思潮中逐漸成形。

徐老師為學友們列舉了英國博物館的例子,她指出,19世紀英國的一些社會改革家,用博物館來推動它的社會治安科學的政策,同時作為公共教育的工具。

博物館被看成是一個高文化模範的空間,從而使社會文明化。博物館的參觀群眾就要表現出中產階級所規範的行為,所以博物館在啟蒙的觀念當中,含有示範空間、社會教育空間的意義。這是建立博物館教育的主要原因,它繼傳統博物館之後,爭取到了社會地位。

至於我們就應該如何建設自己的博物館,徐老師希望學友們能夠通過自己的觀察和理解去尋找答案。她在《文化載具》一書的緒論最後說:

「博物館學(museology)這門後設學科,不可能只有哲學理論上論述的研究就能出現於學術上,它一定要出現於我們社會里,它的產生要以文化來當作民主政治之支柱時,那就是我們要自己文化的博物館發生之時。」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