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槓桿後,誰疼誰知道

去槓桿後,誰疼誰知道

前兩天,《財經》雜誌發了一篇《債券違約潮真相》的稿子,說15年、16年信用債市場違約的是央企、地方國企、城投債,現在開始擴散到民企,而且部分還是資質不錯的民企,總結說:

“這樣的違約路徑遷移讓市場擔心”。

其實這個違約路徑遷移還真的沒什麼好擔心的,從歷次清理債務看,這個結果幾乎是必然的。但凡清理債務,國企和跟國企綁在一塊的地方政府都是最難清理的,要麼減債就此受阻半途而廢,要麼持續下去,就變成了債務轉移到其他部門。

早年如93年朱鎔基清理三角債。當時國企經過80年代後期的股份制改革,大幹快上了好幾年,到89年整頓經濟,銀根一收縮,之前投資的窟窿就連成了你欠我,我欠他,大家共同欠銀行的“三角債”。

對朱鎔基清理三角債,一直以來有兩種不同看法,正面的看法是他成功清理了幾千億債務,及時疏通了經濟流通管道;反面的看法是,國家投入上千億資金,實際只是飲鴆止渴,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地方政府和國企的舉債衝動,甚至國企負債率和盈利能力在之後幾年持續惡化。

後一種說法是有數據支持的。1990年開始清理整頓時,國企的資產負債率沒有到60%,之後一年比一年高,只用了4年就超過了75%,這還是在沒有扣除掛賬損失的前提下計算出來的,如果涵蓋實際掛賬損失的,國企負債率在94年已經高達83%以上。而與此同時,國企盈利狀況卻越來越差,90年還有3個多點的利潤率,到96年第一季度,已經是將近一半的國企在虧損了。

沒錢還貸的國企幾乎拖垮了銀行,社科院做的《中國國有企業不良負債的實證分析》估算,90年代國有企業使用了銀行80%以上的貸款,而幾家大銀行在95年光是國企還不上的利息缺口就有2000多億。由於層層拖欠,除了中國銀行,95年上半年銀行系統出現全行業虧損。這也是朱鎔基後來下定決心採用剝離不良資產的方式整頓金融系統,以及堅決啟動國企改革的前奏。

但那時候國企是絕對的市場主體,朱鎔基針對國企動的一系列刀子,矛盾衝突很快就表面化了,傳說中挖祖墳的事情好像就發生在這期間。

後來市場經濟多元化,國企佔比下降,降債務有了更多騰挪空間,可降國企的債務,難度還是很大。

13年整治產能過剩,一行三會4月發通知,要求金融機構對陷入困境的煤炭、鋼鐵等傳統企業中長期虧損的企業“堅決壓縮退出”相關貸款融資。結果只過了3個多月,風向就變了,銀監會的新通知要求:

“金融機構不得隨意停貸、抽貸,要通過收回再貸,展期續貸的當時最大限度幫企業解困”。

而各地政府的自救更是積極的不得了。山西省為省屬七家煤炭公司搞了一個“轉型升級專項貸款”,天津市給負債300億美元的渤海鋼鐵成立了一隻特別救助基金,專門低息承接渤海集團的銀行債務。

萬眾期待的“轉型升級”這麼結束了。

而始於去年的這波去槓桿,現在看也還沒走出老路。國務院幾次提出“國企是去槓桿的主體”,但是國企去槓桿去了一年,經過供給側改革把下游利潤往上游轉移,強行提高國企盈利能力,又通過債轉股、混改拉民企當股東,強行降低負債水平,今年一季度末財政部公佈的數據顯示,國有企業負債總額仍增加了8.7個百分點,資產負債率還是保持在65%的高位。

65%的資產負債率,跟朱鎔基時代差不多,但是國企的經濟地位卻遠不如從前。90年代國企吸納了60%的城鎮就業人口,現在連20%都不到。去年《金融時報》引用GaveKal Dragonomics的數據警告:國有企業佔中國總投資逾三分之一,並獲得了近30%的銀行貸款,卻僅產生了不到十分之一的GDP。

易綱在02年發表的《中國金融資產結構分析及政策含義》中論證說:改革前國家既是儲蓄主體也是投資主體,但改革後最大的儲蓄者變成了老百姓,最大的投資者仍然是國家,儲蓄者和投資者分離。他在文中問到:誰來分享下個世紀中國經濟增長的好處?

現在的情況是,投資回報率只有民企三分之一的國企,佔了全部債務的三分之二,但最先感受到被去槓桿痛苦的是民企。從14年超日債違約後,這兩年債市違約速度明顯加快了,今年這幾個月違約的債券數量和規模,比去年這個時候已經高出了一倍。這些違約主體幾乎都是民企。

13年後,經過後兩年給居民加槓桿,居民部門的槓桿率也成為新興國家中最高的了,繼續加下去的空間不大,現在要降槓桿,不疼一下是不可能了。

《財經》在文章中提到,自從信貸嚴控後,已經有銀行地方分行行長下令民營企業一律不準碰。而天津搶人大戰那會兒爆出來債務纏身的天房集團,人家已經表態了:不會違約。

誰會疼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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