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版」女兵作家謝冰瑩,文



「語音版」女兵作家謝冰瑩,文/貝司

抗戰時期,香米園德化裡38號,曾是《黃河》月刊與新中國文化出版社的駐地。《陝西省志·報刊志》記載:“《黃河》月刊,系純文藝性雜誌,原系謝冰瑩於1940年應新中國文化出版社之聘來西安創辦的文藝刊物。”

  《黃河》大型月刊誕生於抗日烽火之中,那時正值抗日戰爭最艱難的相持階段。立足西安,輻射全國,於是《黃河》大型月刊成為西北國統區開闢出的一片文化綠洲,激發了當地軍民積極抗戰的熱情。

  1940年2月,謝冰瑩的三哥謝國馨在《黃河》創刊號代發刊詞中寫道:“看吧!奔騰豪放的水勢!聽吧!洶湧澎湃的濤聲!這是黃河在抗敵反攻的時候了!千千萬萬的戰士在黃河兩岸冒雪衝鋒;千千萬萬的同胞在黃河流域引吭高唱!……怒吼吧,黃河!戰鬥吧,黃河!”這發刊詞寫得磅礴大氣、氣吞山河,令人熱血沸騰!

  《黃河》月刊16開本,用土紙和白報紙印刷。創刊第一年就印行了5000冊;到了第二年就達到12000冊;最高時20000冊。這在當時的動盪年月算是非常高的發行量了。主編、同時也是編務的謝冰瑩曾感慨地說,在西北辦刊確實不易。《黃河》的辦刊之路異常艱難、坎坷、曲折,受到各方面條件的制約和侷限。編刊之時,全由謝冰瑩一手籌備,在她主持期間基本上也靠她一人支撐。由於她上世紀20年代創下的名望和其廣泛的人脈關係,以及她的敬業和無私奉獻精神感召,才能形成一支強大的、圍繞在《黃河》周圍的作家群。其中,人們耳熟能詳的名家大腕有柳亞子、老舍、豐子愷、孫伏園、梁實秋、碧野、臧克家、姚雪垠、牛漢,以及趙清閣、馮玉祥等,他們都曾在《黃河》月刊上發表過文章。這些重量級的作家、藝術家、社會賢達、名流會聚在《黃河》周圍,真可謂是一個超豪華陣容。

  不僅如此,主編謝冰瑩還很注意發現和培養文學青年,在刊物上特設“青年園地”和“讀者園地”,不拘一格發現人才。她說:“我們可以自慰,同時對得起讀者的是,培植青年作家,我們盡到了最大的責任。”在《黃河》月刊的作者陣容中,有一批充滿青春朝氣和創作活力的青年作家,他們從《黃河》這塊文學園地走出而成名。謝冰瑩說:《黃河》月刊不應和一般刊物一樣,只登一些小說、戲劇、詩歌之類的作品,而應該特別注重戰地通訊和報告文學,而這也成為《黃河》的一個顯著特色。

  《黃河》發表了不少反映抗戰救國的作品,例如:文章有《敵寇總崩潰前夕的晉南》《裸體殺敵的戰士》《在黃河前線》等;戲曲有《漢奸的跳舞》《穆蘭花》《爆炸》《狂歡之夜》等;詩歌有《過太行山》《黃河頌》《北征之曲》《壯烈的五月》《血的季節》《戰鬥中的太行山》。其中,《過太行山》《戰鬥中的太行山》等詩文真實報道了八路軍浴血奮戰的事蹟。因之謝冰瑩與八路軍總司令朱德也很熟悉,抗戰時期朱德總司令曾到過西安,他們是否在西安見過面呢?可惜沒有查到相關資料。不過,在解放初期,朱德總司令曾惋惜地說:“冰瑩若能回來多好!”

  尤其值得一說的是,《黃河》月刊設立了“日本反戰志士文藝專號”,發表揭露日本軍閥發動侵華戰爭罪行的作品,謝冰瑩從人性角度出發,用日本反戰志士自省、反思這一獨特角度來審視戰爭。此舉堪稱國內首創,世界罕見,因此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留下了非同凡響的一頁。這表明,《黃河》月刊的視野開闊,思想深刻,意識超前。另外,刊物還設立了紀念七七事變三週年“七七專號”。

  抗戰時期,西安雖然誕生了許多宣傳抗日救亡的刊物,有些也辦出了一定影響,但始終沒有能夠影響全國的頂級刊物。直到《黃河》的創辦,才填補了這一空白。

  值得大寫一筆的是,《黃河》的主編謝冰瑩,更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最多產、最有成就的女作家之一,她還被稱為“女兵作家”。謝冰瑩的著作量驚人,一生出版的小說、散文、遊記、書信等著作達八十餘種、近四百部、2000多萬字,她一直寫到八十多歲仍捨不得“封筆”,真正是生命不息、筆耕不止!

  1926年,在女校讀書的她毅然投筆從戎,進入武漢中央軍事政治學校(即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她曾經先後兩次征戰沙場,在槍林彈雨中經受了種種磨礪。一次是作為女兵參加北伐戰爭;另一次則是在抗戰爆發後,她組織婦女戰地服務團,奮不顧身地奔赴前線,其間,她擔任第五戰區司令長官部秘書,參與傷病招待所工作。由於表現出色,她被授予少將軍銜,謝冰瑩堪稱是巾幗不讓鬚眉的近代“花木蘭”。

  1927年5月,謝冰瑩跟隨葉挺師長率領的討伐楊森、夏鬥寅的革命軍西征,據此,她寫下了成名作《從軍日記》。這是她在緊張的行軍打仗、宣傳救護的間隙,抓住每一秒時間而完成的。她採用日記的形式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真實、生動地記錄下來。而記錄著血與火的《從軍日記》,能夠及時發表也是很傳奇的。戰爭期間,寫好的稿子是非常難以保存的,因為人時刻都有生命危險!於是,在行軍轉戰途中,每遇到(城鎮)有郵局的地方,謝冰瑩便立刻將這些日記寄給《中央日報》副刊的主編孫伏園,請他代為保存。這位(1924年)曾和魯迅一起到過西安的孫伏園先生,為謝冰瑩的“樸實無華,未經雕琢”的日記所感動,他認為,這些日記是從一個女兵的獨特視角,展示了新時代女性的思想、感情。她們從被封建鎖鏈捆得緊緊的家庭裡衝出,經過艱難掙扎、選擇、奮鬥,最終和男子站在一條戰線上,投身於救國救民、如火如荼的革命戰爭生活,十分難得。於是,孫先生以《從軍日記》為題,將日記連載發表在武漢《中央日報》的副刊上。不僅如此,孫先生還請林語堂先生將其翻譯成英文,發表在該報的英文版上,緊接著,法語、俄語、日語、朝鮮語等版本的《從軍日記》相續問世,“謝冰瑩”一舉揚名。1930年8月,法國《小巴黎人日報》在頭版顯著位置發表了題為《參加中國革命的一個女孩子》的評論文章,詳細介紹《從軍日記》。就連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者法國大作家羅曼·羅蘭也向謝冰瑩致函,表達他的敬意和祝賀。羅曼·羅蘭讚揚謝冰瑩是“努力奮鬥的新女性”,並告訴她“不要悲哀,不要消極,不要失望,人類終究是光明的,我們終會得到自由。”而美國友人史沫特萊亦稱謝冰瑩是女性的驕傲。

  還有,她的《一個女兵的自傳》逼真反映了她親歷戰場硝煙的殘酷血腥;《在日本獄中》,則記錄了她陷入日本監獄受盡酷刑的銘心刻骨、驚心動魄的記憶。其中日記體散文《在日本獄中》,就是她在西安時(1940年)創作出版的。

  抗戰時期的謝冰瑩相當活躍,在西安四年,她又編又寫,1941年至1942年,她連續在建國書店出版了《抗戰文選集》《姊妹》(短篇小說集),還在西安大東書局出版了《寫給青年作家的信》等著作,近百萬字,成為抗戰時期最有影響的作家之一。在主編《黃河》月刊的同時,她還與沙雁等人負責編輯了專供前線士兵閱讀的文藝刊物《陣中文藝》,這些都為她贏得了社會的高度讚賞,田漢、何香凝、黃炎培、柳亞子等社會名流紛紛贈詩於她。田漢寫道:“謝家才調信縱橫,慣向槍林策杖行。應為江南添壯氣,湖南新到女兒兵。”詩作十分傳神,為我們勾勒出了謝冰瑩特有的“女兵”風貌;何香凝有《贈冰瑩》詩:“征衣穿上到軍中,巾幗英雄武士風;錦繡江山遭慘禍,深閨娘子去從戎。”黃炎培有詩:“投筆班生己自豪,如君不櫛亦戎刀。文章覆瓿誰論價?獨讓從軍日記高。”柳亞子亦有題詩:“謝家弱女勝奇男,一記從軍膽氣寒。誰遣寰中棋局換,哀時庾信滿江南。”更贊她“絕技擅紅妝,短筆長槍,文儒武俠一身當。”

  然而,這樣一位當年聲名顯赫的女中之傑,在西安卻少為人知。2015年,我在寫《香米園》一文時,才知道她,並仔細、深入瞭解了她的坎坷與輝煌。

  在西安,謝冰瑩與畢業於燕京大學的賈伊箴先生結婚。兩人感情深厚,相依為命,白頭偕老。她在《我的戰時生活》等文中回憶說:“1940年至1943年,我在西安主編《黃河》文藝月刊。那一段生活緊張又令人興奮,當時雖有路丁小姐幫著初審稿子,但具體的編稿、改稿、解答讀者的問題等,還得由我親自來做,常常把稿子帶到廚房去看,一面拉風箱,一面看稿子;或者左手抱著孩子,右手寫文章,還要和眾多作家聯繫,為《黃河》組稿。這期間,我自己也編輯出版了《新從軍日記》《在火線上》《戰士的手》《姊姊》《梅子姑娘》《寫給青年作家的信》《抗戰文選集》及《在日本獄中》。”

  江南才子盧冀野隨國民參政會慰宣團到西北勞軍,經西安時,曾到訪西安香米園的《黃河》月刊編輯部,有感於謝冰瑩的辦刊精神,遂寫下一首詩相贈:“長安倦旅雪中行,香米園西遇女兵;號角詩筒同一吼,黃河從此怒濤生。”謝驚歎盧冀野的詩藝水平,把時間(冬日雪)、地點(香米園),和她的名字(女兵)及雜誌《黃河》,一齊融匯於詩中,不禁稱讚此詩是“才子之作”,誇盧冀野才情橫溢,是倚馬可待的人物。

  謝冰瑩住在西安城西北的香米園,她對西安特別有感情,她曾經去過緊挨香米園的蓮湖公園,並在文章中寫道:“蓮湖公園是西安的最好公園,因為那裡的樹木特別多,而且有一個小湖,可以劃只小船在裡面玩玩。當荷花盛開的時候,遊人如織,每到晚餐之後,便有無數的男男女女帶著小孩來這裡乘涼。”

  謝冰瑩和冰心的原名謝婉瑩就差一個字,冰心是筆名;又同是五四時期崛起的女作家,因兩人的名字如此相近,起初我還誤以為她們是親姊妹。其實,這一對文壇“姊妹花”僅僅只見過一面。但僅僅一面,卻使二人成了知音,兩人一直書信不斷。甚至於,謝冰瑩稱冰心為“家姐”,冰心稱謝冰瑩為“舍妹”。冰心曾說過:“我和謝冰瑩不是親姐妹,而勝似親姐妹。”更令人稱奇的是,兩人都是女壽星,均活過了九十歲,冰心享年99歲;謝冰瑩享年94歲。

  這些都讓我驚奇萬分。看來,這個“女兵作家”謝冰瑩,我是忘不了啦!但願每個西安人,也都記住這位與西安有緣的傳奇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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