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版」花裡活文



    

「語音版」花裡活文/姚展雄

王明明作清人張潮《幽夢影》有言:“為月憂雲,為書憂蠹,為花憂風雨,為才子佳人憂薄命,真是菩薩心腸。”讀史書,我發現古人中不乏愛花成痴、一生活在花裡之人——“為花憂風雨”。

吳越人錢仁杰酷愛種花,將此視為人生一大樂趣,時人稱之為“花精”。

晉人陶淵明獨愛菊,常常在竹籬茅舍間,對花獨酌吟賞終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風流天子唐玄宗,不僅愛美人愛音樂愛戲曲愛舞蹈,亦愛花。他曾在寢宮外的樹枝上懸掛許多黃金小鈴,風一吹,叮噹作響,以驅走花園內有害的鳥兒。這位風流皇帝,每到春日,便親率御用樂師,在絲竹管絃下流連於花間,飲酒賞花,縱情享樂。

唐人張籍聽說貴侯家有一株山茶,花大如盎,度不可得,於是以愛姬柳葉去換,人稱“花淫”。

唐代詩人孟浩然,情曠達,性愛梅,常騎驢灞橋,踏雪尋之。

南漢人趙純節“性惟喜芭蕉,凡軒窗館宇皆種之。”人送其雅號“蕉迷”。

宋人林和靖在西湖之濱、孤山之上,種梅養鶴,超然塵外,渾然忘我,自稱“梅妻鶴子”。

宋人周敦頤,一生愛蓮成癖,晚年辭官,在廬山蓮花峰下築屋,並創辦濂溪書院,傳道育人。他在書院門前開挖了一口池塘,命名“濂溪”,他在池塘中全部種植了荷花,名為“愛蓮池”,並自號“濂溪先生”。每當課餘飯後,或孑然一身,或邀三五好友,於池畔賞花品茗,後來還成就了一篇千古美文《愛蓮說》。傳說他常常於小舟中睡去,以期能潛入“蓮花之夢”,可謂痴迷入骨。

元代詩人、文學家、書畫家王冕,隱居會稽九里山,種梅千株,築茅屋三間,題為“梅花屋”,自號梅花屋主,制小舟名曰“浮萍軒”。終日彈琴賦詩作畫,尤擅以胭脂作沒骨梅,別具風格。其《墨梅》詩名揚天下:“我家洗硯池頭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以至於明人陳詩教寫成了一部花卉專著——《花裡活》。書中記述了自三皇五帝到唐宋元明歷代名人雅士的草木性情與花間逸趣,展現了中國古代文人士大夫的生活方式和閒情逸趣。

林語堂在《生活的藝術》裡這樣寫道:“美國人是聞名的偉大的勞碌者,中國人是聞名的偉大的悠閒者。”他自稱是“西洋的頭腦,中國人的心靈”,並幽默地建議:“東方人須向西方人學習動植物的全部科學,可是西方人須向東方人學習怎樣欣賞花魚鳥獸,怎樣能賞心悅目地賞識動植物的各種輪廓與姿態,因而從它們聯想到各種不同的心情和感覺。”

然而,中國人的這種閒情逸致、這種生活的藝術以及這種美好的傳統,如今卻漸行漸遠,幾乎覓之不得。愛花、撫草、聽琴、品茗,這一切,對現代人來說,似乎成了奢侈品,成了“無用的事”。人們的錢包鼓起了,物質豐富了,但幸福指數卻下降了。一生為名忙,為利忙,行色匆匆地追求成功,然而,成功卻無法帶給人生命價值的全部滿足。

《幽夢影》又云:“能閒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閒。”不妨學學古人,停下腳步、靜下心來,偷得浮生半日閒,或弄花,或種草,或觀山,或看雲,或聽琴,或品茗,做一回心的主人。或許,人生就會少一絲涼薄,多幾份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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