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我的很多人生轉變,都是57歲之後發生的


王石:我的很多人生轉變,都是57歲之後發生的

2005年12月,徒步九天,行走100公里抵達南極點

萬科創始人王石先生的新著《我的改變:個人的現代化40年》近日出版。王石先生現任萬科集團名譽主席、華大基因聯席董事長,萬科公益基金會理事長,在這本書裡,王石嘗試分享2008年危機(“拐點論”和“捐款門”)之後,發生在他個人生活裡的變化:身體的塑造、個性的伸展、智識的提升、社會角色的變化、生死觀的變化,等等——他稱之為個人價值系統的一次更新,或一個人的現代化。

在經歷了“人生的至暗時刻”和“萬寶之爭”後,王石以歷經十年“刻骨銘心的反思”,完成此書。本書不僅是對世人加諸其身的眾多謎團的大起底,也是作者向讀者傾訴、交流,甚至彼此鼓勵的“走心”之作。王石在書中摒棄了一般企業家傳記對“商業”“成功”等概念的糾纏,轉以“肉身”“空間”“學習”“角色”“生死”五個概念打破時間的線索,以全新的理念重述人生起伏,在剖析自我中回應時代,展示其對人生、文化、商業以及社會的反思,向讀者展現了改革開放四十年後的今天,一箇中國企業家能夠達到的思維高度——誠如著名經濟學家張維迎在本書序言中所言:“他成就於改革開放年代,也幫助塑造了這個時代,把他的印跡刻在這個時代。”

《我的改變》前言

王石

王石:我的很多人生轉變,都是57歲之後發生的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很多意想不到的人生轉變是在57歲之後開始的。

2008年,萬科已經取得驕人的成績,我自己也已完成“7+2”(登頂七大洲最高峰,徒步到達南極點和北極點)。按照傳統思維,我已經功成名就,可以頤養天年了。但實際上,2008年竟開啟了一段充滿大風大浪的人生旅程。

許多人認為,“萬寶之爭”是我深圳創業後遇到的最大的坎兒。實際上,2008年才是。那一年,“拐點論”事件讓萬科的業務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接踵而至的“捐款門”事件更讓個人聲譽跌到了谷底。這兩場風波對我的思想觀念構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是我人生的至暗時刻,也是刻骨銘心的反思的開始。

2007年11月底,基於對房地產大勢的判斷,萬科決定戰略調整:縮減計劃開工量、調低售價。

出於多種原因,房地產同行和許多城市不希望高熱的地產市場降溫,視萬科的降價行為和所謂的“拐點論”為害群之馬!行業協會內,老闆們公開反對萬科的降價舉動,並質疑萬科的降價動機。一座大城市的主要負責官員明確表示:不許降價,遠離萬科!另一座大城市的物價部門以“售價不合規”為由,給萬科開出了一張大額罰單……因降價,亦激起了部分準業主的情緒,聚集售樓處,干擾正常銷售,個別城市甚至演變出砸售樓處的風波,而置身現場的警察卻袖手旁觀。銷售活動被迫取消或延遲。萬科陷入被空前孤立的狀態。當時萬科已進入30多個城市,這種狀態會蔓延到多大範圍?契約精神是否還能繼續?

就在“拐點論”的負面影響繼續發酵時,又發生了“捐款門”事件。“5·12”地震後的第三天,我作為活躍的“版主”,回應網友質疑:賑災、慈善出於自願,不應該“比捐”;也不要讓慈善成為低收入員工的負擔。帖子的觀點引起網上的激烈反對,迅速釀成萬科歷史上最大的道德信任危機。每天至少五六十萬條批判、譴責、謾罵的帖子湧進我的個人微博。其中一個帖子,我今天仍記憶猶新,“雖然你登上了珠峰,但你的道德高度還沒有墳頭高”。一些知名跨國企業因為捐款額未達到輿論的期望值,亦引起網民憤怒質問:“為什麼如此吝嗇?!”網上號召:拒買、拒吃!甚至提議:砸×××!圍攻×××……事態在擴大。商務部及時出面,制止了情緒化的排外仇外言行。可又有哪個部門為萬科說句話呢?

網絡暴力是否會轉變為現實肢體暴力?關心我的人建議我出國避避風頭。但我認為我沒做錯,也不準備妥協,為什麼要躲避?但我必須為個人的言行承擔責任。當時我公開表明,如果發生以下任何一點,我會辭職:第一,言論引起萬科股票逆市下跌;第二,因個人言論造成消費者罷買萬科房子;第三,因我的言論,萬科青年員工集體性辭職。“捐款門”事件明顯給萬科造成道德和經營壓力;青年員工(“80後”當時已佔到萬科員工數量的60%)流露的困惑和委屈眼神在追問:主席,你不該說那樣的話呀;我們不吝於捐贈……

當時的我感到自己是如此孤立,猶如置身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有一種自己的價值系統要崩潰的感覺,我開始重新認識個人在社會上的位置。

王石:我的很多人生轉變,都是57歲之後發生的

2011年,在哈佛大學的公寓裡

在這本書裡,我嘗試分享的,是2008年危機之後,發生在我個人生活裡的變化:身體的塑造、個性的伸展、智識的提升、社會角色的變化、生死觀的變化等等,可以說是個人價值系統的一次更新。

這其中,會涉及我過去十年的一些重要經歷:在哈佛、劍橋等學校訪學時對西方文明源頭之一的“一神教”的學習和體驗;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學習和再認識;積極參與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發起創辦應對氣候變化的企業家聯盟;接受大學聘請,講授“企業倫理”系列課程;在劍橋開辦重新定義“成功”的企業家培訓課程;投入更多時間精力,響應深圳作為經濟特區對我的新的呼喚……

講述這些經歷,也帶有一種自我整理的動機。用一個朋友的話說,是超越了企業家的實用主義思維模式,而以一個“在路上”的企業家的身份,重新看待自己和看待世界,重新進行自我的身份認定。

王石:我的很多人生轉變,都是57歲之後發生的

2015年,參加巴黎世界氣候大會

本書的寫作是四年前從劍橋校園開始的,收尾時恰逢“改革開放40年”。這本書也有了一個更大的背景,就是中國的40年現代化。這得以讓我從一個更長的時間長度,來梳理個人改變的來龍去脈。“個人的現代化40年”這個副題,也是由此而來。

1978年冬天,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之時,作為廣州鐵路局工程五段的一名給排水技術員,我正在深圳參與筍崗北站消毒庫項目。當時施工現場的臨時宿舍搭建在鐵路邊,三十幾號人擠住在用竹子、席葦搭建的工棚裡,條件很艱苦。因為在深圳做工程,我經常往返於深圳和廣州之間。在火車上,有很多回內地探親的香港人。很明顯地看到,當時的香港和廣東,是兩種生活水平。當時的我,並沒有想一定要創造很多財富,但確實很渴望改變自己的生活現狀。像香港人那樣生活,是我當時非常大的動力。

這種渴望,不僅僅在物質生活層面。1977年,我從蘭州鐵道學院畢業時,心裡有一種不甘的感覺。

王石:我的很多人生轉變,都是57歲之後發生的

1984 年,創立萬科的第一年,王石與同事們在一起

1968年,我17歲參軍時,正上初二。在部隊的五年,我靠大姐的課本自學完了高中課程。之後在工廠,也一直在努力自學,以爭取一個推薦上大學的名額。但真正上大學時,“文革”仍未結束,在學校仍然是以自學為主。

從參軍開始,很多年,我常常做一個噩夢,就是在考試。在夢裡總是特別緊張,醒來也總是很疲憊,似乎潛意識裡就是覺得自己知識不夠。

更讓人難受的,是個性上受到的壓抑。以前我曾經寫過,32歲去深圳之前的每段經歷都苦澀難言。實際上,去深圳前的最後三年,我是在廣東省外經委,擁有一份外人看來十分風光的工作。物質生活有明顯改善,也有了上夜校的機會。但個性無法伸展的壓抑,讓人備感挫折。

從個人更新的角度來看,去深圳創業是我所經歷的第一次蛻變。我是改革開放的受益者,人生的美好回憶是從32歲去深圳開始的。現在回想,32歲並不是一個多麼成熟的年紀,但可能是因為受過這些壓抑,才讓我在“傳統或現代”這個問題上,如此堅定地站在“現代”的這一邊。

王石:我的很多人生轉變,都是57歲之後發生的

1988年,萬科拍下第一塊地,進入房地產業

我出生時剛剛解放,形成世界觀的時候正經歷“文化大革命”。在那個時候,我首先感受到的,是社會對中國傳統文化所持的基本否定的態度;其次,瞭解中國傳統文化也需要相應的訓練,這方面我又是缺失的。所以有很多年,我對中國傳統文化一直持虛無的態度。

改革開放之後,我認識到現代文明才是當今世界的主流。所以不管是從企業還是個人成長上,都持這種態度。企業層面,萬科1988年發行A股、1993年發行B股,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內部民主及反腐,不行賄,住宅產業化,企業社會責任……個人層面,辭去體制內工作,登山、賽艇、留學、環保,參與各類社會組織……這一系列選擇,都有一條很清晰的現代化的線索。

這樣的選擇之下,一方面,我獲得了成功;另一方面,也不斷地面臨著與中國傳統價值觀的激烈衝突。“拐點論”和“捐款門”所引發的危機,從某種角度看,正是這種衝突所致。如何重新認識中國傳統,重新看待“從傳統到現代”,成為我近年來最關心的問題。

40年前,我們在“摸著石頭過河”的狀態下完成了一輪價值觀的更新。而近年來,“改革進入深水區”的說法不絕於耳。對我而言,2008年以來的個人更新,就是進入“深水區”之後的體驗。

王石:我的很多人生轉變,都是57歲之後發生的

2014年的萬科總部

2017年6月辭去萬科董事長一職之後,66歲的我已開始重新創業。33歲創立萬科,66歲退出後重新出發。這兩個時間節點,正好把我的人生分成了三個33年。在人生第三階段開始的時候,一方面,回想2008年所經歷的至暗時刻,不禁為自己過去十年的內心成長之路而感到喜悅;另一方面,又覺得很多問題並未完全解決,我的改變才剛剛開始。

中國改革開放的第二個40年,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我很好奇,也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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