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奧斯卡提名名單中，發現竟然在有部在大陸院線上映過的電影《小偷家族》。
在這屆奧斯卡上，中國送選了《邪不壓正》《紅海行動》《大佛普拉斯》紛紛落選，改編自村上春樹短篇小說《燒倉房》的韓國電影《燃燒》也無緣入圍。
《小偷家族》成為奧斯卡提名裡唯一的亞洲之光。
雖然沒有拿到獎，但這部電影的導演是枝裕和已不需要任何大獎加持，早有一部分中國年輕人躲在被窩裡，一邊看他的電影，一邊痛哭流涕。
▶《小偷家族》斬獲戛納金棕櫚
今年有媒體問他：去年（第90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水形物語》的導演吉爾莫·德爾·託羅說過：母親曾叮囑我，要拿一個奧斯卡。不知道您的母親是否跟您說過這樣的話？
他回答說：我母親大概沒有讓我拿奧斯卡的念頭，在她看來，起碼得當上紅白歌會的評委，或者被邀請出演《徹子的小屋》，才稱得上是一流導演。如果這次能獲獎的話，說不定就能上《徹子的小屋》了！
01
大導演又怎樣！
在母親心中，永遠是個孩子！
《徹子的小屋》是一檔長壽的談話類節目，由日本家喻戶曉的黑柳徹子主持。是枝裕和在自己的首部自傳隨筆集《拍電影時我在想的事》中曾寫到這件事。
這檔欄目在是枝裕和母親的心目中地位頗高，每每有導演參加，她總會錄下來寄給兒子，並打趣一句：“你什麼時候能上這節目呀？”到現在，是枝裕和的手邊仍然保留著母親錄的周防正行導演上節目的錄像帶。
▶Lady Gaga也上過這檔節目呢！
後來，他還真的上了一回節目。影片《無人知曉》的小演員、年僅14歲的柳樂優彌在戛納擊敗梁朝偉，拿下了最佳男主角獎項，回國後受邀上了《徹子的小屋》，作為伯樂的是枝裕和沾了柳樂優彌的光，得到陪同出鏡的機會。
那時，是枝裕和的母親已經纏綿病榻。節目結束後，他來到母親病房，附在母親的耳邊說：“我上《徹子的小屋》了。”遺憾的是，直到去世，母親都沒看到那期節目。
▶《如父如子》劇照
在外人看來，是枝裕和的導演之路順風順水，處女作《幻之光》就入圍威尼斯電影節，《無人知曉》讓柳樂優彌成為戛納影史最年輕的影帝，《如父如子》獲得戛納電影節評委會大獎。是枝裕和的電影生涯，幾乎無一失手。
但就像那句流行語說的，在母親的心中，你永遠是個孩子。當別人關注你獲得成就之耀眼時，母親卻一直在擔心你今天到底有沒有吃飽。
在拍攝《花之武者》期間，是枝裕和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名氣，臥在病榻上的母親卻一直在擔心導演這種不靠譜的工作沒法養家。
母親走後，是枝裕和大受打擊：“我本該再為她做點什麼，至少應該讓她看完《無人知曉》，這樣她或許會走得安心點……”
▶《無人知曉》劇照
懷著悔恨，是枝裕和醞釀出了《步履不停》的主題——人生總是有點來不及。他把這句話寫在筆記本的第一頁，開始創作劇本。
“人生總是有點來不及”
《拍電影時我在想的事》
02
是枝裕和的家庭電影：
無可替代，卻很麻煩
靠著拍電影，是枝裕和走出了失去親人的痛苦，並以此為契機改變了影片風格。
在此之前，他的影片受到早年電視紀錄片導演從業經歷的影響，多具有強烈的社會性。從《步履不停》開始，他認真地關注並挖掘自己的內在情感與體驗，陸續拍攝了《如父如子》《海街日記》《比海更深》等作品，構築起是枝裕和式的家庭電影。
▶《海街日記》劇照
他總結自己的家庭電影的特色是：無可替代，卻很麻煩。這感受來自他的家庭體驗。
他吐槽自己的母親，絕非善良溫柔之人。比如《步履不停》中，樹木希林扮演的敏子嫌棄兒媳是二婚的臺詞，就來自他母親的原話：××家的××要結婚了，真是的，什麼人不選，偏要選個二手貨。
▶《比海更深》中的媽媽，說話也是一針見血
又比如在《比海更深》中，阿部寬扮演的兒子偷偷跑回母親家尋找父親留下的掛軸，這個情節就改編自是枝裕和的親身經歷。父親去世辦喪事期間，母親對是枝裕和恨恨地說：等葬禮結束了，我就把你老爸的東西統統丟光。是枝裕和害怕母親真的這麼幹，於是潛回家偷父親的遺物。是枝裕和在採訪時苦笑著說：
我媽媽就是這樣獨一無二的人，嘴巴很毒，但你懂的，她是我媽媽。母親不單影響了他的影片風格，也影響了他電影中的菜單。是枝裕和小時候，母親在不二家的蛋糕廠打工，下班後經常把變形不合格的泡芙、蛋糕帶回家，讓他養成了愛吃甜食的習慣。哪怕人到中年，已經成為國際知名導演，是枝裕和仍然熱衷發掘好吃的甜點，還樂此不疲地跟網友分享。
▶是枝導演傾情推薦甜點：五家寶
體檢後，醫生勒令他要戒掉甜食，但他還是常常忍不住在半夜裡偷吃蘇打棒冰“嘎哩嘎哩君”，感慨 “實在是欲罷不能啊！”
熱愛美味的是枝裕和，自然將童年時代愛吃的炸玉米餅、可爾必思冰淇淋、嘎哩嘎哩君、羊羹一一安插到自己的電影中，包括《小偷家族》中的可樂餅。
▶導演愛物“嘎哩嘎哩君”出現在《奇蹟》中
▶《步履不停》中一家人一起剝玉米做炸玉米餅
▶《比海更深》中，兒子和母親一起吃可爾必思凍成的冰淇淋
《拍電影時我在想的事》
03
心裡想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去創作，
才能贏得觀眾的心
這些濃濃的家族記憶、私人情感，與是枝裕和早期的社會性基調，終於在2018年完美融匯成《小偷家族》。
這部小規模製作的影片，橫掃各大影展，口碑票房雙豐收，還創造了日本電影在華票房新紀錄。談到如此受歡迎的理由時，是枝裕和坦言：創作的時候，並不是奔著拿獎或者票房大賣的目標去的，一切都是意外之喜。
抱持野心，作品往往會失敗。是枝裕和在散文集《有如走路的速度》中寫道：作品不是自我表現，而是交流。而要採取什麼態度與觀眾交流呢？
“你要在心裡想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去創作。”這是是枝裕和入行之初，一位前輩送給他的話。
▶年輕時的是枝裕和
《小偷家族》創作前期，他在去一家福利院調研，遇到了一個被父母虐待的女孩。當他詢問女孩在學習什麼時，女孩拿出課本，朗讀起《小黑魚》這個故事，也就是後來《小偷家族》中，哥哥背誦的故事。
▶繪本《小黑魚》
“這個孩子，一定也想問問與自己分開生活的父母吧。”是枝裕和想著這個女孩當時的笑臉，寫下了《小偷家族》的劇本。
他在接受採訪時，說：“我仍然記得20出頭的時候，前輩告訴我的話，我就是想著那個為我朗讀《小黑魚》的女孩，創作了這部電影。”
▶是枝裕和與小演員佐佐木美結在一起
沒有多餘的野心，單純地想著一個人，反而能將想說的訊息傳達給更多的人。
正如他在拍攝講述孩子的電影《奇蹟》時所說的：
拍《奇蹟》時，我就想著，這是等我女兒10歲時想讓她觀看的電影。我想對她說，世界如此精彩，日常就很美麗，生命本身就是奇蹟。
我們的確看到了奇蹟，就像被高樓廣廈擋住的煙花綻放的樣子。
《拍電影時我在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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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電影時我在想的事》
（映畫を撮りながら考えたこと）
出版社: 南海出版公司/新經典文化
譯者: 褚方葉
出版年: 20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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