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謊言之四——李鴻章沒有機會了嗎?

鴉片戰爭後的洋務運動,可以說是李鴻章一肩挑起振興國家的重擔。甲午一戰,大清慘敗,李中堂苦心經營了20多年的北洋艦隊全軍覆沒,洋務中興的宏偉藍圖可以說毀於一旦。但是年逾古稀的老李同志從此一蹶不振了嗎?他真的沒有機會拯救這個老帝國了嗎?

晚清謊言之四——李鴻章沒有機會了嗎?

兩廣總督李鴻章

答案是:有!而且這個機會來得很快,很突然。突然得李中堂完全沒有做好準備,以至於很快又失去了他一生最後一次拯救中國(注意:這回不是大清了)的大好時機。

話說1900年庚子拳亂,慈禧老佛爺聽了山西巡撫毓賢和光緒的兄弟載漪的鬼話,真信了義和團的大師兄們可以“刀槍不入”,勇敢地向當時全世界最牛的11國(現在也是最厲害的)宣戰!起因和過程這裡就不再贅述了,總而言之,大清軍隊被打得滿地找牙!洋兵一下子就打到北京了(據說其實主力士兵是在山東招募的華勇團)。結果老佛爺趕緊下詔,讓各地督撫帶兵進京勤王。在此風雨飄搖之際,剛剛經歷了甲午戰敗的李鴻章又站到了歷史舞臺的中心,

晚清謊言之四——李鴻章沒有機會了嗎?

八國聯軍士兵

這時候李中堂在幹嘛呢?因甲午戰敗,中堂大人簽了要賠付鉅款的《馬關條約》,全國上下都罵他喪權辱國。這裡要為老李鳴個冤:老李去馬關談判的時候,一個日本的憤青開槍暗殺他,子彈穿過老李的面頰,差點就要了他的老命!

本來日本堅決要求賠款3億兩白銀,可因為老李捱了這一槍,硬是被砍到了2億兩,可以說這是顆價值連城的子彈啊!!!要知道當時日本一年的國庫收入才800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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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堂馬關簽約(右下者)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喊著要殺李中堂,有趣的是其理由千奇百怪。一派人說:北洋艦隊打敗了,李鴻章投降賣國,要殺頭!而另一派人說:明明打不贏日本,李鴻章還要硬的頭皮去打,結果敗了,所以要承擔戰敗責任,要殺頭!

這時候老佛爺其實心裡很清楚,戰敗是多方面的原因,而不是李鴻章個人的問題。因此當然也不能處分他,只是為了平息大夥的怨氣,把他打發到廣州當了兩廣總督。

晚清南方的幾個封疆大吏:兩廣總督李鴻章、湖廣總督張之洞、兩江總督劉坤一。內心都對慈禧為首的朝廷是非常失望的,而且對於時局他們也是有清醒認識的:老妖婆一意孤行向全世界宣戰,打是肯定打不過的,想想五年前一個小小的日本都把我們弄得那麼狼狽,何況再加上英美德法俄這些如狼似虎的洋鬼子?!

現在太后下詔要求各地出兵勤王,該怎麼辦?是來個雞蛋碰石頭把全國都毀了?還是想點辦法讓老百姓少受戰火的苦難?尤其是國家最富庶的這一大片地區。

這時候常駐上海,主管郵政和交通的鐵路大臣盛宣懷私自扣押了太后發給各地的宣戰詔書和勤王電報,只是發給了李鴻章一個人看。此外還單獨給老李發了封電報,電文說:“千萬秘密。廿三署文,勒限各使出京,至今無信,各國鹹來問訊。以一敵眾,理屈勢窮。俄已據榆關,日本萬餘人已出廣島,英法德亦必發兵。瓦解即在目前,已無挽救之法。初十以後,朝政皆為拳匪把持,文告恐有非兩宮所出者,將來必如咸豐十一年故事,乃能了事。今為疆臣計,各省集義團禦侮,必同歸於盡。欲全東南以保宗社,諸大帥須以權宜應之,以定各國之心,仍不背廿四旨,各督撫聯絡一氣,以保疆土。乞裁示,速定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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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路大臣盛宣懷

大意是:北京被拳匪鬧得一團糟,各國軍隊也出動了,眼看就打過來了。看來北京頂不住了,咸豐跑路那樣的事情八成要重演。老太婆要我們去勤王,看起來不靠譜,搞不好同歸於盡,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我們努力保住東南各省免受戰火再說。老李,你怎麼看?

老李一看到,立馬回覆北京,表示“此亂命也,粵不奉詔”。並且傳閱南方各督撫。這前半截“此亂命也”有兩種解讀:第一種是“這是太后混亂時期、搞不清狀況的命令”;第二種是“這是太后腦子混亂、沒想清楚的時候下的命令”。總而言之,我們廣東不聽你的。

要知道,歷朝歷代,抗命都是誅九族的大罪!不過這時候老李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和洋人打了那麼多年交道,知道洋人不好惹,這回是來真的了。與其國家糜爛不如保住最富裕的地方再說。老李敢抗命,除了一身膽氣之外,說明清廷對地方漢族大員的控制已經非常弱了。

有了老李給大家壯膽,其他督撫更有似無恐了!更牛的是湖廣總督張之洞,有個叫做“徐梵澄”的人在《蓬屋說詩》第十六則中記載:“有云:‘臣罪侍東南,不敢奉詔。’南皮(張之洞)奮然擲煙槍而起曰:‘這老寡婦(指慈禧太后)要駭她一下!改:臣坐擁東南,死不奉詔!——則其時大臣私對慈禧有此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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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廣總督張之洞

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劉坤一直接就不理睬這“亂命”,還對英國領事說老寡婦的統治看來很快就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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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江總督劉坤一

除了李、張、劉這三位大佬之外,閩浙總督許應騤、山東巡撫袁世凱、浙江巡撫劉樹棠、安徽巡撫王之春和廣東巡撫德壽也加入了“不奉詔”的行列。有意思的是,陝西巡撫端方、四川總督奎俊這兩位滿族督撫也和他們站到一塊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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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互保省份

由此就有了著名的《東南互保章程》,東南各省與列強保持正常和平狀態,不參與北方的戰爭。這個章程也可以從兩方面解讀。一方面可以說是列強成功分化大清國內中央與地方實力派,避免了和全中國交戰的局面,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分化瓦解、各個擊破吧;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是地方實力派挑戰中央、謀求出路的一個折衷辦法。

“東南互保”是暫時解決了戰火擾民的問題,但下一步呢?如果北京的滿清政權被八國聯軍推翻,這個國家何去何從?其實南方的大佬們私下裡已經商量好了,一旦北京失陷或者慈禧被殺被囚,就推舉李鴻章為“大總統”,成立一個像美國那樣的聯邦制共和國。

張之洞的幕僚辜鴻銘更是極力主張先搞“江南獨立”,然後再北上收復失地。各位看官,這是不是很像辛亥革命的時候各省宣佈的“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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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鴻銘

後來北京果然很快陷落,可是慈禧和光緒沒死,腳底抹油跑到西安避難去了,逃過一劫。當時慈禧還沒有汽車,靠馬車走得不快,而且中國移動和聯通也都還沒成立,因此從北京到西安這一路走了兩個半月,基本上和各地處於失聯狀態。

這時候整個國家處於權力真空狀態,按說是南方成立“臨時政府”的最好時機。

試想一下,如果當時真的成立南方臨時政府,李大總統一上任,那就是個既成事實。不出意外的話各國將會立即承認新的“中華共和國”,並且迅速和李總統展開停戰談判。剩下來就是討價還價的事情了。那麼滿清王朝將提前12年結束,共和也就當然提早到來。雖然我們不知道這個由這一群熟讀四書五經的老總督們建立起來的“聯邦制共和國”會是什麼樣子,但我相信由當時中國最具有現代眼光和氣魄的李鴻章領導這個國家一定比慈禧這幫滿族親貴要強一百倍!

37年前,李鴻章的老師曾國藩剿滅太平軍之後,也有一次極好的機會黃袍加身。當時的清政府和如今一樣羸弱,對漢族權臣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只要曾國藩一聲令下,滿清滅亡幾乎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事情。當時曾國荃等大將的勸進是想讓曾國藩當皇帝,用“曾家王朝”取代滿清王朝,也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吧,但仍然是封建王朝。而如今李鴻章和南方大佬們要做的事情可不是要建立“李家王朝”,而是真正毀滅封建帝制,把國家帶入共和!說白了就是把辛亥革命提前了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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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

可這時候老李犯了和老曾一樣的毛病:這“忠君愛國”的儒家思想又開始作怪了。總覺得自己受了浩蕩皇恩,不能做“叛臣賊子”。明知道大廈將傾,可還是猶猶豫豫不肯點頭。我猜想他心裡最希望的就是八國聯軍宣佈北京政府完蛋並且派兵追殺慈禧。那樣的話他無論幹什麼都名正言順,也就不會背上“逆臣篡位”的罪名了!

按道理兩國(方)交戰,把一國的首都佔領了也就基本上算是滅國了,就像納粹德國佔領巴黎一樣。亦或者像後來的抗戰那樣遷都內地另組政府,否則就是要改朝換代了。可奇怪的是八國聯軍並不打算滅亡大清,而慈禧也沒能組織起臨時政府。

這下子南方的大佬們一下子被難住了,擺在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強行宣佈南方獨立,李大總統出來收拾局面,來個既成事實,找列強把失陷的地方要回來。二是繼續保住大清的氣數,承認慈禧的統治有效,但那同樣也要去找列強談判,讓他們把佔領的地方吐出來。找列強把失地要回來老李同志是有一套的,可到底是走哪條路呢?當時所有的督撫大員們全都把目光聚集在這個七十九歲的老頭子身上,打心眼兒裡都盼著老李同志能當這個開國大總統,大夥兒早點擺脫慈禧老妖婆的魔爪。

對老李同志“勸進”一事,兩江總督劉坤一最來勁。這哥們一身豪氣,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身體不大好。他也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果然兩年後就去世了),所以索性就把這事幹到底。據說慈禧失聯那兩個多月,他每天就幹一件事:發電報!給其他督撫大員們各發一份電報,讓他們和他一起共推老李當總統,另外自己也每天都催促老李早做決定,生怕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時機。

就在這來來回回的討論和猶豫中,最佳的時機錯過了。慈禧安全到達大後方西安,電報接二連三打到了各地督撫那裡。八國聯軍也放棄了還政光緒的主張,慈禧又可以繼續當政。

其實慈禧一干人等何嘗不知道南方的漢族權臣們在搞小動作甚至密謀獨立?但實在是拿他們沒辦法,一來差點命都沒了,二來兵也沒了,三來錢也沒了,四來威望也沒了。要啥沒啥,拿什麼去和南方那幫大佬們鬥?也只能下詔認可他們抗命,不僅不敢生氣,還要誇讚他們“忠於國事”。並且重新任命李鴻章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去給她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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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的李中堂和老佛爺

可憐的老李同志就這樣又踏上了北上救國的漫漫長路。不可否認,李鴻章確實是晚清唯一能和各國周旋的人,說是蘇秦張儀再世也毫不為過。老李立即分化瓦解了各帝國主義國家,去找英美哭訴,讓他們主持公道,搞“門戶開放,機會均等”,防止一家獨大;找沙俄認錯,討要東北(當時沙俄已經佔領東北全境);拿山東的權益去和德國談判讓德國退兵;然後又和同是東亞國家的日本拉親戚關係,讓他們出面反對德國佔領青島,以此牽制德國;對於意大利和奧地利這些打醬油的也就是給點錢了事。

老李被迫簽訂了屈辱的《辛丑條約》,連本帶利賠償9億兩白銀,但是沒有割讓一寸領土,那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老毛子說到底還是想要東北,結果把80歲的老李同志活活逼死在談判桌上,可以說這也算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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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條約》簽約現場

五年前,李中堂的北洋艦隊曾經有很大機會打敗日本聯合艦隊,如果當時北洋艦隊勝了,站上世界舞臺的亞洲強國就不是日本而是我們。

五年過去了,當機會再一次降臨的時候,也許是時間磨掉了李鴻章的雄心,也許是想效仿老師曾國藩,又或者是他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無力支撐這個龐大而古老的國家了。總而言之,差點成為中華共和國第一任大總統的晚清第一重臣李鴻章同志失去了把國家帶向現代的第二次機會。這真是不得不讓人扼腕嘆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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