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古龍、梁羽生均已遠行,天下無雙,不朽若夢


金庸、古龍、梁羽生均已遠行,天下無雙,不朽若夢


我們都將成塵埃,而那個世界不朽。


那個世界有許多種分別。

阿朱倒在喬峰懷中,塞上牛羊空許約。

張翠山自刎在張三丰壽宴,人活百歲摧肝斷腸。

洪七公和歐陽鋒則謝幕於華山絕頂。任爾英雄豪傑,最後不過荒山土冢,風雪寂寥。

郭靖生命最後的舞臺,是那座殘破的城池。鮮血侵染的城牆下,敵軍旌旗如遮天蔽日的烏雲。

襄陽城破,他攜妻兒以身殉國。

那個場景在筆墨之外,想起來總黯然神傷,但又覺得大丈夫生當如此。

那些傳奇的終點,數十年來惹無數傷懷。其實金庸也捨不得送別,他偏愛的人物,常常沒有結局。

風清揚依舊在華山後山,乘興而來,踏月而去。黃藥師依舊在東海孤島,風起醉酒,潮生按蕭。

老頑童依舊在百花谷的小山坳,養許多玉蜂。

那些翅上刺有“情谷底 我在絕”的玉蜂逐只老去,悠長的歲月中,他自己和自己慢慢猜拳。

最瀟灑的還是韋小寶,他攜嬌妻美妾,隱居大理城中。

不做心腹寵臣,不當起義匪首,小寶在下關風洱海月間哼唱著揚州俚曲,偶爾再罵句辣塊媽媽的。

沒有結局,便永不謝幕。有時,人生最幸福狀態是不了了之。

於是,每年3月10日壽辰,我們總會遙望香江,如小寶一般,嬉笑著說上一句:祝老爺子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原著裡這句話多有調侃,然而我們說起來真心實意。願老爺子壽與天齊,願傳奇收尾就這樣不了了之,永不作結。

我們像幼童一樣捂眼,像鴕鳥一樣埋頭,暗暗祈禱時光能原地踏步。

他在,那個世界就不遠。

即便我們在格子間中卑微如螻蟻,即便我們在大都市中奔波如走獸,即便我們知道任俠是奢望江湖如迷夢。

那個世界尚在,那些單純,那些理想,那些青春,就還有棲身之處。

10月30日傍晚,陰寒的秋夜,樓宇像蹲伏的巨獸。這世界庸碌如常,可忽然呼吸一頓。

紅綠燈下的人們掏出手機忘記過路,地鐵中竊竊私語像水波般盪漾,朋友圈中無數人停下手中的事情,一字一句敲擊思念。

走過山時,山不說話,路過海時,海不回答,小毛驢滴滴答答,倚天劍伴我走天涯。

山海都還在,先生你怎麼走了?


我們和那個世界的初遇,清晰如昨。

同桌遞過來本卷角的《神鵰俠侶》,租書店第一次抽出破舊的《雪山飛狐》。

夜晚被窩裡用手電打光,逐字逐句讀《天龍八部》,隨段譽一起落井,又在汙泥處得佳人入懷。

那些發黃的書冊,夾著青春,也成為記憶的座標。

許多年輕人發誓,當有一天有了自己書房,第一件事就是在書架上擺上金庸全集。

十年前,有人在金庸貼吧追憶往事:

“一九九四年五六月間,人在中原,等候畢業分配之際,自《南方週末》上看見三聯書店首版金庸小說的大幅廣告,大喜過望。返鄉後即匯款三聯。九月,收到包裹單,飛奔至郵局,取得兩大箱書,僱人力車到家,扛上樓,小心翼翼除去包裝,將三十六冊新書在床上一字排開,當時心情,今日依然揮之不去”。


那一年,三聯版金庸風行中國,正式印行已超4000萬套,盜版數量則早已破億。

熱潮向有華人處蔓延,又很快溢出華人世界。

新加坡出租車播《鹿鼎記》廣播,泰國王室集體讀射鵰,美國斯坦福大學東亞圖書館,金庸小說每年要被借出上百次,戳印密密麻麻,常年是消耗品。

越南國會議員開會時,互罵對方是嶽不群和左冷禪,而印尼前總統瓦希德自比勢大力沉的郭靖,“我不過使出一招半式,我的政敵已經雲裡霧裡。”

人們在那些故事裡找到太多人生影子,兩個世界早已恍惚重疊。

當嶽不群扯下假須,當楊過跳下懸崖,當李莫愁在火中低唱問世間情為何物,當郭靖說,為國為民方為俠之大者時,

我們終於開始慢慢長大。

長大是如此緩慢,別離又是如此慌張。

先生走後第一個長夜,許多人追憶青春,回味章節,思念江湖。

盡惘然。


先生走後,張紀中發表微博長文,出現最多的是“痛不能當”。

在這寒冷時刻,有種我們熟悉的溫暖正在消散,偏偏又無可奈何。

沒有人能對抗時間。

我們已迎來時代輪轉,那些曾陪伴我們的天才人物,一個接一個在時光中風化消逝。

所有人都會成為塵埃,先生也會,可他留下的世界不會。

1988年,在瀋陽召開的國際小說研討會上,全國作協理事端木蕻良,怒批金庸小說,稱其是隻可流行一時的通俗讀物,文學意義為零。

傳聞中,他不屑稱“金庸算什麼東西”。

後來成為南開大學副校長的陳洪,憤而力爭,“那是五百年後的《水滸傳》”。

那是學界第一次有人公開聲援金古溫梁的小說。

而今,金庸、古龍、梁羽生均已遠行。最後餘下的溫瑞安,悼念金庸時寫道:天下無雙,不朽若夢。

不用五百年,那世界將生生不息,不朽若夢,永藏俠意。

……

那個世界有許多種分別。

最傷感的莫過在秋月下送別楊過。

明月在天,清風吹葉,我們看著傳奇背影飄搖遠去,卻只能目送。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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