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堂早茶.冰鑑

【弘道堂早茶】

《冰鑑》第四情態

【原文】

容貌者,骨之餘,常佐骨之不足。情態者,神之餘,常補神之不足。久往觀人精神,乍見現人情態。大家舉止,羞澀亦佳;小兒行藏,跳叫愈失。大旨亦辨清濁,細處兼論取捨。

【原文釋義】

一個人的容貌是其骨骼狀態的餘韻,常常能夠彌補骨骼的缺陷。情態是精神的流韻,常常能夠彌補精神的不足。久久注目,要著重看人的精神;乍一放眼,則要首先看人的情態。凡屬大家——如高官顯宦、碩儒高增的舉止動作,即使是羞澀之態,也不失為一種佳相;而凡屬小兒舉動,如市井小民的哭哭笑笑、又跳又叫,愈是矯揉造作,反而愈是顯得幼稚粗俗。看人的情態,對於大處當然也要分辨清濁,而對細處則不但要分辨清濁,而且還要分辨主次方可做出取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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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典例】

劉曄善於窺視人的心意

情態可以分為多種,我們常說的壞人,有奸、邪、佞、賊等。這些人也可以說是有一定之才的人,否則他們就不會被重用。而且這些人還有一項特殊的本事,那就是他們非常善於隱蔽自己,保護自己。甚至可以說,他們有一項比仁人志士更為優長的才能,那就是善於權變。這種人沒有任何原則,沒有任何操守,沒有任何良心地來變化自己,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麼事都能做出來。他們為惡、為邪時的善於決斷、善於尋找機會,其意志力、隱忍的能力,可以說比那些有良心、有賢能的人不知要多幾倍。所以古代的一位聖人曾因此而號召那些志士仁人,要“行善如行惡”。奸、邪、佞、賊之人把自己的刀子磨得很利,所以殺起人來從不留後患,銳不可當,因而也往往成功。比如,東漢時的賊臣梁冀,竟然把持東漢的朝政近30年。

正是由於這樣的特殊才能和權變之術,辨奸邪、識賊佞,似乎比識賢舉能更為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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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帝曹睿時侍中大夫劉曄是一個巧詐之人。因為他的才智過人,魏明帝很器重他。一次明帝想伐蜀國,朝臣內外都勸諫認為不可。明帝就把劉曄召入內室以議,劉曄就順著明帝的意圖說:“蜀國可伐。”從內室出來之後,朝臣們問劉曄,劉曄則順著諸朝臣的意見說:“蜀國不可伐。”當時軍中領軍楊暨,也是魏明帝所親重的大臣,他對劉曄也很敬重。他認為絕對不能伐蜀。他就去問劉曄,劉曄就對他說“蜀不可伐”。與楊暨的意見相同。後來魏明帝把楊暨召入內室議伐蜀之事,楊暨就力諫不能伐蜀。明帝就說:“看來你是個書生,不懂兵事。”楊暨說:“如果我的話陛下不信,侍中劉曄是你的謀臣,卻常常說蜀不可伐。”明帝就說:“他對我說蜀可伐。”楊暨就說:“可以把劉曄召來對質。”劉曄來之後,魏明帝就問劉曄。劉曄當著楊暨的面一句話也不說。魏明帝就支走了楊暨,單獨與劉曄談。劉曄則反過來責怪魏明帝:“討伐別的國家,這是大謀,我從你這兒知道一些國家大謀,常恐睡覺說夢話洩露出去,怎麼能把伐蜀的真實情況告訴別人呢?況且打仗的事情是詭詐之道,大兵未發,越機密越好。陛下向外顯露,臣下恐敵國早已知道了。”魏明帝於是認為劉曄說得有道理,也不責怪他內外說話不一致為不忠。劉曄出來之後,見到楊暨則對他說:“你知道釣大魚嗎?釣中大魚,你不能徑直就去拉它,而是要放開釣線,隨著它跑,然後徐徐而牽之,那樣大魚就不會掙脫而跑掉,皇帝之威要比大魚更難對待!你雖然是一個直面諍諫的忠臣,但你的計謀不足採納,我希望你能深思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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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就有人對魏明帝說:“劉曄是個不盡心的人,他最善於窺視陛下的傾向而順從於你。陛下可以試著觀察劉曄,你用反意來問劉曄,如果他的回答都是順從你本來的趨向,那他善於窺測你心意的事情就可以顯露了。”魏明帝就用這一招來試劉曄,發現果然如其所言。從此,魏明帝便開始疏遠劉曄,最後劉曄鬱鬱而終。

由這個故事可看出,劉曄是一個佞臣,他不僅可窺測皇帝的心態,而且善於辭令,工於心計,什麼事情都可以被他處理得圓轉而周到,可以說是滴水不漏。所以連宋代的司馬光也認為劉曄是明智權計之士,只是沒有德行,沒有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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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語】

佞諛之人和讒邪之人靠的都是嘴上功夫,但兩者又有區別。讒邪之人直接就能置他人於死地,所以毀人。佞諛之人從來都不直接以毀人為目的。佞諛之人求的是利,如果有利於己,他是不會去毀掉的;如果於己無利,毀掉也沒有得益。佞諛之人的手段是不斷地順從主子,使其忘掉危險,從而使其處於危亡之境。隱真情藏實意是佞諛之人獲取成功的巧妙本領。讒邪之人以直接毀人為目的,因為他毀人,所以被毀害之人也反過來毀害他,這樣就會眾叛親離。比較而言,佞諛之人比讒邪之人危害更大。

辨識奸、邪、佞、賊這樣的人,不僅要準確瞭解他的表現方式和形態,而且要把握他們善於隱蔽自己的種種手段。辨奸邪、遠佞人,還必須心裡明白什麼是賢能之士。賢能之士的概念明確了,奸、邪、佞、賊就能比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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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論恆態

有弱態,有狂態,有疏懶態,有周旋態。飛鳥依人,情致婉轉,此弱態也。不衫不履,旁若無人,此狂志也。坐止自如,問答隨意,此疏懶態也。飾其中機,不苟言笑,察言觀色,趨吉避凶,則周旋態也。皆報其情,不由矯枉。弱而不媚,狂而不譁,疏懶而真誠,周旋而健舉,皆能成器;反之,敗類也。大概亦得二三矣。

【原文釋義】

常見的情態有以下四種:委婉柔弱的弱態,狂放不羈的狂態,怠慢懶散的疏懶態,交際圓滑周到的周旋態。如小鳥依依,情致婉轉,嬌柔親切,這就是弱態;衣著不整,不修邊幅,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旁若無人,這就是狂態;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不分場合,不論忌宜,這就是疏懶態;把心機深深地掩藏起來,處處察言觀色,事事趨吉避凶,與人接觸圓滑周到,這就是周旋態。這些情態,都來自於內心的真情實性,不由人任意虛飾造作。委婉柔弱而不曲意連媚,狂放不羈而不喧譁取鬧,怠慢懶散卻坦誠純真,交 際圓潤卻強幹豪雄,日後都能成為有用之材;反之,即委婉柔弱又曲意謅媚,狂放不羈而又喧譁取鬧,怠慢懶散卻不坦誠純真,交 際圓滑卻不強幹豪雄,日後都會淪為無用的廢物。情態變化不定,難於準確把握,不過只要看到其大致情形,日後誰會成為有用之材,誰會論為無用的廢物,也能看出個二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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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典例】

東郭垂觀態識人

人一生要經歷漫長的路程,大致說來有四個時期:幼年時期、青年時期、壯年時期、老年時期。在各個階段,人的生理、心理發育和變化都有一定差異,有些方面甚至非常顯著。表現在人的膚色上則會有明暗不同的各種變化。這就如同一株樹,初生之時,色薄氣雅,以稚氣為主;生長之時,色明氣勃;到茂盛之時,色豐而豔;及其老時,色樸而實。人與草木俱為天地之物,而人更鐘天地之靈氣,少年之時,色純而雅;青年之時,色光而潔;壯年之時,色豐而盛;老年之時,色樸而實,這就是人一生幾個階段氣色變化的大致規律。人的一生不可能有恆定不變的氣色,以此為準繩,就能有辯證地看待人氣色的不同變化,以“少淡、長明、壯豔、老素”為參照,可免於陷入機械論的錯誤中去。

一般來講,仁善厚道之人,有溫和柔順之色;勇敢頑強之人,有激奮剛毅之色;睿智慧哲之人,有明朗豁達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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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公上朝與管仲商討伐衛的事,退朝後回後宮。衛姬一望見國君,就立刻走下堂一再跪拜,替衛君請罪。桓公問她什麼緣故,她說:“妾看見君王進來時,步伐高邁,神氣豪強,有討伐他國的心志。看見妾後,臉色改變,您一定是要討伐衛國。”

第二天,桓公上朝,謙讓地引進管仲。管仲說:“君王取消伐衛的計劃了嗎?”桓公說:“仲公怎麼知道的?”管仲說:“君王上朝時,態度謙讓,語氣緩慢,看見微臣時面露慚愧,微臣因此知道。”

齊桓公與管仲商討伐莒,計劃尚未發佈卻已舉國皆知。桓公覺得奇怪,就問管仲。管仲說:“國內必定有聖人。”桓公嘆息說:“白天來王宮的役夫中,有位拿著木杵而向上看的,想必就是此人。”於是命令役夫再回來做工,而且不可找別人頂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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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東郭垂到來,管仲說:“是你說我國要伐莒的嗎?”他回答:“是的。”管仲說:“我不曾說要伐莒,你為什麼說我國要伐莒呢?”他回答:“君子善於策謀,小人善於臆測,所以小民私自猜測。”管仲說:“我不曾說要伐莒,你從哪裡猜測的?”

他回答:“小民聽說君子有三種臉色:悠然喜樂,是享受音樂的臉色;憂愁清靜,是有喪事的臉色;生氣充沛,是將要用兵的臉色。前些日子臣下望見君王站在臺上,生氣充沛,這就是將要用兵的臉色。君王嘆息時所說的都與莒有關,君王所指的也是莒國的方位。小民猜測,尚未歸順的小諸侯唯有莒國,所以才敢說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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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論時態

前者恆態,又有時態。方有對談,種忽地往;眾方稱言,此獨冷笑;探險難近,不足與論情。言不必當,極口稱是,未交 此人,故意低毀;卑庸可恥,不足與論事。漫無可否,臨事遲迴;不甚關情,亦為墮淚。婦人之仁,不足與談心。三者不必定人終身。反此以求,可以交天下士。

【原文釋義】

前一章所說的,是在人們生活中經常出現的情態,稱之為“恆態”。除此之外,還有幾種情態,是不經常出現的,稱之為“時態”。如正在跟人進行交 談時,他卻忽然把目光和思路轉向其他地方去了,足見這種人毫無誠意;在眾人言笑正歡的時候,他卻在一旁漠然冷笑,足見這種人冷峻寡情。這類人城府深沉,居心險惡,不能跟他們建立友情;別人發表的意見未必完全妥當,他卻在一旁連聲附和,足見此人胸無定見;還沒有跟這個人打交 道,他卻在背後對人家進行惡意誹謗和誣衊,足見此人信口開河,不負責任。這類人庸俗下流,卑鄙可恥,不能跟他們合作共事;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置可否,而一旦事到臨頭就遲疑不決,猶豫不前,足見此人優柔寡斷;遇到一件根本不值得大動感情的事情,他卻傷心落淚,大動感情,足見此人缺乏理智。這類人的仁慈純屬“婦人之仁”,不能跟他們推誠交 心。然而以上三種情態卻不一定能夠決定一個人終身的命運。如果能夠反以上三種人而求之,那麼就幾乎可以遍交天下之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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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典例】

鑑別人才,不宜武斷

鑑別人才,不宜武斷。人終有所長,就終有所用。用人者的任務就在於發現其人的長處,使用其長處,而回避其不足。這於人於己,都是一件有功德的事。而人的緣分有盡不盡之時,因此也不宜刻意去追求每個人的長處。所謂“合則留,不合則去”,毋需再多言矣。

明朝人周文襄任江南巡撫期間,正值宦官王振當權,周文襄怕王振藉機刁難,因此當王振興建宅第時,周文襄事先要人暗中測量廳堂的大小寬窄,然後命人到松江按尺寸訂做地毯送給王振作為賀禮。

由於尺寸大小絲毫不差,王振非常高興,以後,凡是周文襄所呈報的公文,都在王振的贊同下順利通過,江南的百姓因此蒙受福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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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檜修建格天閣時,有個任職在江南的官員,想別出心裁,好好巴結秦檜,使用了類似的方法。由於絨毯的尺寸大小恰到好處,秦檜認為這名官員有意打探他府中隱私,非常生氣,常借事斥責這名官員。

同樣是呈獻絨毯,結果卻一怒一喜,這是什麼原因呢?有人認為這是忠奸不同,所以各得其不同的報應。卻不知,王振雖然驕橫暴虐,但並不深沉,秦檜則陰險狡詐、心機重;王振喜歡招撫君子獲致名聲,秦檜卻是怕遭謀刺,所以以小人之心嚴防眾人,這才是結果不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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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於揣摩他人心思,如果不知進退,處理不當,則禍從中來矣。

戰國時期,齊人隰斯彌去拜見田成子。田成子邀他一起登臺遠望,臉有沛然之色。看到三面視野遼闊,只有南面被隰斯彌家的樹林子擋住了,可田成子卻沒有說什麼。

隰斯彌回到家後,立刻派人去砍樹,但剛動斧頭,又傳命停止。他家的長者奇怪他為什麼翻覆舉止?他說:“俗話講:‘知淵中之魚者不祥。’田成子將有所行動,如果事情重大,而我卻表現出預知徵兆,那就危險加身了。不砍樹,還無罪;一砍,他就明白我知道他心中所想,那罪就大了,所以不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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