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年人民日報——辯證看待“焚書坑儒”的進步意義

作者:施丁

“焚書坑儒”是秦始皇統治時期的一次重要政治事件。對於這一事件,歷來評論的人很多,意見雖然有些出入,

但多數意見認為,秦始皇“焚書坑儒”,是暴虐行為,反動措施,直接導致秦朝覆亡。例如,漢朝人賈誼批評秦始皇“焚書坑儒”是廢除了先王之道,燒燬了諸子百家的書,以欺騙民眾(“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燒了書,用殘暴的刑法對待人民(“焚文書而酷刑法”),所以它的滅亡必然是很快的(“故其亡可立而待”《過秦論》)。賈誼的這個看法,在歷史上影響很大。唐朝人章碣的《焚書坑》一詩也寫道:“竹帛煙銷帝業虛,關河空鎖祖龍居。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意思是說,秦始皇“焚書坑儒”,使得秦朝衰弱了,所以不久就在劉邦、項羽的打擊下垮了臺。賈誼、章碣等人的看法,是歪曲歷史、顛倒是非的錯誤之見。對於秦始皇“焚書坑儒”,我們應當認真辨析一下它的具體內容、性質和效果。

根據司馬遷《史記》的記載,秦始皇“焚書坑儒”,大致情況是這樣的。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二二一年),統一了中國。面對這一新的政治局面,是鞏固統一,加強中央集權,還是瓦解統一,取消中央集權,當時秦朝內部存在著嚴重的分歧和鬥爭。以丞相王綰為首的一派人主張分封諸侯。廷尉李斯反對分封,認為推行郡縣制,有利於鞏固統一。秦始皇毅然採納了李斯的意見,“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史記·秦始皇本紀》,以下凡引此文不另加註),由中央委派地方長官,以便鞏固統一,加強中央集權。此後,李斯升為丞相。但是,主張分封的人並不甘心,兩派之間的鬥爭並沒有結束。

時過八年,即秦始皇三十四年(公元前二一三年),博士淳于越又把這一斗爭挑了起來。當時秦始皇在咸陽宮中召集群臣舉行盛大宴會。博士僕射(博士的長官)周青臣在秦始皇面前稱頌,說把過去的諸侯國改為郡縣,統一了中國,是威德空前的大事業。淳于越聽到周青臣的話非常不滿,便惡意攻擊,說推行郡縣制是不遵守古代法制,周青臣的話是“面諛”。秦始皇就把這兩種意見交給群臣議論。丞相李斯當即反駁淳于越。李斯說:時代變了(“時變異”),不能照舊(“不相襲”),古代的規章制度今天不能效法(“三代之事,何足法”)。並指出:現在諸生不學習當代的東西而專門推崇古代的東西,用古道來反對當今的政治,以欺騙民眾,擾亂人心(“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因此,他主張禁止私學,建議焚書。凡是敢於在背地裡談論《詩》《書》的處死刑。以古非今的滅族。官吏知道不檢舉的同罪。命令下了三十天還不燒的,臉上刺字,罰做築城四年的勞役。(“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李斯想要通過這種辦法,使天下人不能以古非今(“使天下無以古非今”《史記·李斯傳》)。秦始皇採納李斯的意見,批准執行。秦始皇這一措施,給了“以古非今”者以嚴重打擊。

就在秦始皇公佈這個法令的次年,秦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二一二年),“方士”侯生和盧生又發動了一次進攻。他們私下議論秦始皇“剛戾自用”,“貪於權勢”,專門重用管刑罰的官吏,雖然設有博士七十人,但不重用(“專任獄吏,獄吏得親倖,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這顯然是對秦始皇採用李斯的主張加強中央集權的誹謗和攻擊,為淳于越之流鳴不平,為儒生博士爭權奪勢造輿論。這兩個靠方術行騙的人在這樣大肆攻擊秦始皇之後偷偷地跑了。秦始皇知道後,聯想到諸生在咸陽誹謗朝政,用謠言欺騙群眾等情況,便令掌司法的官員審問諸生,嚴加追究。諸生相互告發。違犯法令的共有四百六十多人,秦始皇就將這些儒生全部在咸陽活埋了,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件事,以警告以後的人。這就是著名的“焚書坑儒”事件。

秦始皇“焚書”,並不是要毀滅文化,燒光書籍。他“燒書是為了統一思想”(魯迅:《準風月談》)。他只是要燒除秦國史書以外的各國史書和民間私藏的《詩》、《書》、諸子百家等典籍。而對於“博士官所職”的書籍不燒,所有的“醫藥、卜筮、種樹之書”也明確規定不燒

。因此可以肯定,秦始皇焚書是有限的。秦始皇“坑儒”,是為了打擊主張復古的反對派,並不是要把所有的儒生都殺掉。對於贊同郡縣制的周青臣和一些遵法的儒者是不加害的。漢初著名的儒者伏生、叔孫通、陸賈、酈食其等人在當時都沒有遭到什麼迫害。而且,就是在“坑儒”事件之後,秦王朝之內仍然有博士儒生,還選取博士。例如,秦二世得到陳涉起義的消息的時候,便召博士諸生髮問。當時就有“博士諸生三十餘人”對答,“待詔博士”叔孫通還因對答之詞使得二世滿意,“拜為博士”(《史記·叔孫通列傳》)。這就說明,秦始皇不僅沒有殺害無辜的儒者,而且還任用了一些儒者。

“焚書坑儒”就其性質來說,在當時是一個反篡權復辟的“厚今薄古”的進步措施。中國自春秋至戰國,是處於由奴隸制轉為封建制的社會大變動時期。在這個時期裡,由於奴隸暴動對奴隸制的摧毀性的打擊,由於新興地主勢力日益抬頭和發展起來,並逐步奪取了政權,進行封建制的社會改革,全國就由幾百個小國歸併為幾個大國,新的郡縣制逐漸代替著舊的分封制,進步的封建制代替了腐朽的奴隸制。以孔丘、孟軻為代表的儒家思想,反映出奴隸主貴族垂死掙扎、妄圖挽回奴隸制的反動性,其結果是一敗塗地。而以商鞅、韓非子為代表的法家思想,反映了新興地主階級生氣勃勃、實行社會變革的進步性,從而獲得了勝利。秦始皇正處於這樣一個時期。他直接繼承了商鞅變法的事業,沿著法家的政治道路,重用法家李斯等人,滅了韓、魏、楚、趙、燕、齊等六國,完成了統一中國的大業。他還在統一過程中和統一之後,廢除了分封制度和奴隸主貴族的政治特權,在全國普遍推行郡縣制度,建立了以皇帝為中心的封建國家體制等一系列鞏固統一、加強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措施,發展了封建制度。但是,奴隸主貴族並不甘心於失敗,夢想從歷史垃圾堆裡爬出來,篡權復辟。為其代言的一些反動政客、儒生博士王綰、淳于越、侯生和盧生之流,依然繼承其祖師爺孔丘、孟軻的衣缽,頑固地堅持奴隸主貴族的立場。他們在新形勢下,稱頌《詩》、《書》,以古非今,造謠惑眾,主張分封諸侯,反對郡縣制度,企圖瓦解統一,取消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復辟奴隸制。毫無疑問,他們“以古非今”是反動的。秦始皇和李斯順應當時“勢之所趨”,否定了早已過時的分封制,堅決推行業已發展的郡縣制,並揭穿了反動派以古非今的反動面目,給予堅決打擊,應該說是做得很對的。因

此,秦始皇“焚書坑儒”,是當時新取得統治地位的地主階級同被趕下政治舞臺的奴隸主貴族的一場政治鬥爭,是統一不久的秦王朝粉碎舊勢力復辟陰謀、維護新封建統治的一次果敢行動,是“厚今薄古”的進步措施。這在當時,是完全必要的。我們應該歷史地去看它。賈誼等人把它說成是反動措施,顯然是十分錯誤的。

秦始皇“焚書坑儒”的效果,也是應該肯定的。從秦始皇統治時期來看,自“焚書坑儒”之後,雖然民間還有人收藏和誦習《詩》、《書》、諸子百家的書,也還有人詛咒秦始皇和封建國家制度,但是秦王朝內部就再沒有一個博士儒生敢於明目張膽地“以古非今”,反對郡縣制,反對中央集權,從而使郡縣制得以較為順利地發展,日益鞏固了地主階級國家的統一。從秦朝以後的中國歷史看,秦朝的封建統治制度,對延續兩千年的封建社會發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自秦朝以後的各個封建朝代,不管其地方建置的名稱怎樣改變,基本上都只是郡縣制的變換和發展;無論其政治制度的組織形式怎樣變化,基本上也只是封建專制中央集權的演變和發展。正如清初人王船山所說,郡縣制實行了兩千年,而不能改了(“郡縣之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矣。”《讀通鑑論》卷一)。近代人譚嗣同也說,兩千年來的政治制度,是秦朝的政治制度(“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仁學》捲上)。因此,我們可以說,秦始皇“焚書坑儒”,在當時歷史條件下,曾經對封建國家的鞏固統一、封建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加強,起到了積極作用。

那麼,是否可以因秦朝覆亡於“焚書坑儒”之後不久,而斷定這是由“焚書坑儒”所導致的呢?我們認為不能這樣看。“焚書坑儒”之後的第三年,秦二世元年(公元前二○九年),奴隸主貴族分子陳餘和儒生孔鮒之流都乘陳勝、吳廣起義的時機而叛秦。再過三年(公元前二○六年),秦朝就垮了臺。如果從表面上觀察問題,就會覺得秦朝滅亡同“焚書坑儒”似乎有直接的因果關係。但是仔細分析當時的矛盾,就能看到情況並非如此。

國家機器從來都是一個階級壓迫另一個階級的工具。當封建制代替奴隸制的初期,封建統治者為了鞏固地主階級專政,一方面要打擊奴隸主貴族殘餘勢力的復辟活動,另方面又要鎮壓農民階級的反抗鬥爭。“焚書坑儒”是秦王朝打擊反動派搞復辟活動,而“用苛法峻刑使天下的人不安寧”(“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史記·張耳陳餘列傳》),則是秦王朝對人民的迫害。陳餘、孔鮒之流叛秦,同農民起義的性質是根本不同的。秦朝的滅亡是由於封建統治者同廣大人民之間的矛盾激化的結果。陳勝、吳廣起義,是反對封建剝削者的革命鬥爭,促使了秦王朝的滅亡。因此,秦王朝是被農民革命所推翻的。章碣等人硬是把“焚書坑儒”同陳勝、吳廣起義,劉、項亡秦連在一起,斷言其因果關係,完全是牽強附會,混淆了歷史是非。

我們今天對待秦始皇“焚書坑儒”這一歷史事件,應該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去分析,透過歷史的一些表面現象看實質,揭示出歷史的本來面目。然而,資產階級野心家、陰謀家、反革命兩面派、叛徒、賣國賊LB及其死黨詛咒秦始皇“焚書坑儒”,唸誦章碣《焚書坑》詩,藉以惡毒攻擊我們偉大的黨,攻擊無產階級專政的社會主義制度。他們寄同情於淳于越、侯生和被坑的儒生等歷史上的反動勢力,否定秦始皇“厚今薄古”的進步措施,歪曲歷史,顛倒是非,企圖拉社會倒退,也恰恰足以證明他們是地地道道的歷史唯心主義者。從他們推行的反革命的修正主義路線、叛黨叛國的罪惡行動來看,他們以唯心史觀顛倒歷史,製造反革命輿論,其險惡用心就是要顛覆無產階級專政,復辟資本主義。

“階級鬥爭,一些階級勝利了,一些階級消滅了。這就是歷史,這就是幾千年的文明史。”當年淳于越之流代表歷史上腐朽的奴隸主貴族殘餘勢力反對秦朝統一,反對封建制度,妄圖恢復奴隸制;今天林彪反黨集團代表資產階級,代表地、富、反、壞、右的利益,反對無產階級專政,妄圖恢復地主資產階級的“天堂”。然而,一切逆歷史潮流而動的反動派都是短命的。淳于越之流的復辟陰謀,在秦漢之際的階級鬥爭中早已破滅。林彪反黨集團的復辟陰謀,也在現實的階級鬥爭中,為無產階級專政的鐵錘砸得粉碎。這就是不以一切反動派的意志為轉移的歷史規律。

(原載《遼寧日報》,本報略有刪改)1973年9月28日《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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