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隔離、每天打卡,突然發現我是名藝術家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許多人不得已過起了獨自一人自我隔離的生活。


這讓我不得不想起了這樣一位藝術家,這樣的隔離生活簡直就是他藝術作品的翻版!


他長期消失在公眾視線之外,對藝術界來說,他是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奇人物。


他1974 年 7 月 13 日跳船到美國,堅信做藝術就應該到世界藝術中心去,在費城上岸後花 150 美元打車到紐約,直到 1988 年美國大赦,做了 14 年非法移民。在自己位於紐約的工作室內外,創作了五件《一年行為表演》系列,成為華人乃至世界行為藝術的極致和先驅。


他就是謝德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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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德慶於1950年12月31日生於臺灣屏東縣南州鄉,1967年從高中輟學,開始學習繪畫。服完義務兵役(1970–1973)之後,他在臺灣的美國新聞處畫廊舉辦了第一次個展,之後停止繪畫並開始從事以“行動為基礎”(action-based)的藝術創作。


謝德慶的《一年行為表演》以其極端的實踐,讓他在國際藝術界名聲卓著。全球著名的行為藝術家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稱謝德慶為行為藝術“大師”。

在這五個“一年行為表演”中,他訂下一套嚴格的自律守則;這些行為表演以前所未見的形式,將體能耐力暴露在極端的時間條件下,完整體現了藝術做為一種生命的歷程。


謝德慶採訪


01


“籠子”(1978-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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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作品中,他建造了一個11.6 × 9×8 英尺的木籠子,並將自己孤獨監禁於其中一年。這期間,藝術家不交談、閱讀、寫作、聽收音機,也不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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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兩面是松木製作的柵欄、兩面是牆的籠子裡,只有一張小床,一個洗手池,一盞小燈,一面鏡子,以及一個馬桶。


一位律師公證了這整個過程,並確保他在一年的時間內從未踏足籠外。他的室友每天來給他送食物、取走他的垃圾,併為他拍一張個人照片,以此記錄這一行為過程。


這就是一個監獄。


而且還絕無放風的機會,連看天窗的機會都沒有。


從1978年9月30日下午6點走進那個籠子開始,在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謝德慶能做的,就是等待一天接著一天,一天接著一天地過去。


籠子裡沒有自然光,謝德慶靠什麼分辨白天和黑夜呢?


一個辦法是從三餐裡判斷:麵包牛奶表示這是早上,芥藍牛肉飯意味著一天開始走向尾聲。另一個辦法是聽籠子外的聲音:這幢公寓的其他房間畢竟不是空無一人,他們的響動也大概能透露一些信息。


頭兩個星期裡,這個28歲的年輕人還做一些簡單的運動,但不久後他就放棄了。


取而代之的是“散步”——謝德慶開始想象籠子是一個社區,床代表家,另外三個角則代表戶外,所以,僅僅是在籠子裡走兩圈,就可以滿足“出門”和“回家”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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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也要“工作”。每天,他都在牆上劃一道印,就像原始人結繩記事一樣。


與此同時,此次行為每個月會一到兩次地在上午11點和下午5點間接受參觀。


“……只要能夠把時間打發了。那一天當然很長,一定要靠想來度過那一段時間,所以度日如年嘛……比別人度一天不容易,那一定是很不容易。”

“一定會想得很多,但頭三個月就把一生裡面所能夠想的都想完了。……反正就是你一天用頭腦去想事情,最後才說,啊,我又度過一天了。我還是不錯啦,理直氣壯起來,讓我去把它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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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太婆,我想她大概是沒事幹,就專門串門,畫廊什麼地方她都去……然後她有來,然後她也不曉得展示的作品在哪裡,然後她就跑到籠子這邊問我畫廊在哪裡?她根本不曉得她實際上已經在看作品了。當然我連動都沒有動……”


問:“你自己說過在那一年裡面,40%的時間都比較消沉。”

“ 在那種情況下,你一定要用那種消沉的能力你才能度過,你如果太積極,你會在那裡邊很不好過。”

問:“你有過後悔的情況嗎?”

“我是沒有,但是我曉得,就是後悔也不可以出來,因為(出來)後遺症會更大,就是說不管做錯了或是什麼,都要把它完成。那一點是確定的。做一半出來,除非是我以後再也不想做藝術了,如果我還在做藝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它完成。”


02


“打卡”(1980-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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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小時打卡一次,持續一年。


並且他以照片的形式記錄下來了整個過程,照片中他逐漸變長的頭髮顯示了時間的流逝。最終的紀錄在六分鐘內將他一整年的行為呈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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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的時候,他幾乎每隔幾分鐘就會神經質地看手錶,晚上做夢也會夢見打卡,甚至夢到自己不再是一個藝術家,也因此不用再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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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保證自己能被準時叫醒,他還買了12個鬧鐘,甚至自己研製了一套鬧鐘系統,把一種電話用的吸盤安裝在手錶上,然後再連接一個擴音器。


但謝德慶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他很快就練成了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也能打卡的本事。如果你看那個將他一年的打卡行為濃縮到6分鐘裡的錄像,就會發現很多時候他根本是閉著眼睛在打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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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程度上,謝德慶變成了一個禪修者——他需要把自我的意識降到最低,絕不去計算打了多少次,而是將打卡當成生活本身那樣自然。


“我覺得任何工作都有點象打卡,一般人都在繼續打卡,比如說一個人的工作就是打卡,跟另一個工作沒有區別,跟工廠的老闆要一個工人數螺絲沒有區別,工人的工作是數螺絲,而我的工作就是打卡,就象一個貴族要你把傘拿住,你的工作就是為他打傘,這都沒有區別,我的作品還是觸及到了存在的荒謬……”

我大體上不用時間這個字眼,我用生命,這實際上是我的一個底線,但是耗時間的方式是有意思的,我們所做的一切可以說都是在消耗生命,消耗有限的生命,而時間據說是無限的,所以我們消耗掉的只能是生命,在打卡時我特別感覺到時間和生命的這種荒謬的關係……”


03


“戶外”(1981-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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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在《一年行為表演:1981-1982》(簡稱《戶外》)中,謝德慶居於室外一年,其間不進入任何建築物,地鐵,火車,汽車,飛機,輪船,洞穴,或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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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紐約遭受近幾年最寒冷的冬天,為了保暖,他要學會迅速生火取暖,還學會用錫箔紙把雙腳裹起來,“到晚上把錫紙打開,腳會出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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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跟籠子形成一個對比,就是籠子之外,室內戶外的,這樣你就把整體又作了擴大,你就有觸及到了一個人的處境的另外一種層面……你看流浪漢也是一種處境,還有人的一種赤裸狀態,人一出生就赤裸地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所以說很多方面使這個作品構成一個很強的隱喻,它和這個世界有一種豐富的對話能力。”

“其實我的每一件作品都沒有隱居在山裡面,我的每一件作品都和現代文明有著很強的聯繫,同時又和它形成鮮明的對比,然後再把它顛覆。”“實際上我的每件作品都一樣,本質上不變。”“我是每個層面都接觸到了,如果有的話越豐富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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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我象一個 旁觀者,應該說我更象一隻野狼,我的打扮完全變成了一個流浪漢,在人群裡面走動,我的身份更多的是一個骯髒的流浪漢的身份,那種身份是很自由的,然而

我又不是一個流浪漢,我是個藝術家,是一個旁觀者,那種角度讓我覺得很過癮。……我也覺得我的自由度更大,我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紐約人,因為我什麼地方都可以去住,可以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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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繩子”(1983-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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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第四個作品是完全沒有隱私和獨處的一年。這一年裡,謝德慶和藝術家琳達·莫塔諾在腰間用一條8英尺長的繩子綁在一起,卻相互不接觸。


他們選了7月4日即美國獨立日來開始這個充滿束縛和牽制意味的項目,而接下來的一年,他們都見證了彼此的性格、行為差異,乃至人性上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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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上廁所、洗澡、睡覺,看電影、散步、遛狗、見朋友、接受採訪、做一點兼職的工作……無論是什麼,他們都無法分開。


“這種絕對的暴露對人所具有的破壞性,讓謝德慶覺得自己過去所做的那些作品簡直一文不值,原先那些作品的價值已經被繩子這件作品消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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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7月4日,當“繩子”被解開,琳達便逃也似的離開了,他們兩個人互相都不想再看對方一眼。直到幾周之後,他們才恢復了正常的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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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私就是一個人的事,夫妻兩個人還有隱私,對不對?……即使一個人活下去,我覺得他也不願意完全看到自己,就是說一個人活下去也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不對?沒有的話,你看到自己太醜陋了你也很難活下去。所以那件作品(一點隱私都沒有)有點變成破壞性的了,變成連自己都不想看到的別人卻很容易看到,那也會增加醜陋。你的一切隱私變成公開的、醜陋的了,然後會把整個人過去所做的都變成一文不值,就連我前面的三件作品,都有被這件作品抵消掉那一種……這種抵消也有好處,就是你不再覺得你以前做的那個有多麼了不起,而是能夠完成了就好了。而不會覺得有多麼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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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不做藝術”(1985-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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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藝術,不看藝術,不談藝術,僅生活一年。

問:“為什麼在做完繩子作品之後,要不做藝術,不看藝術,不談藝術,僅僅生活一年。是不是感到一種身心疲倦,一種勞累……”

“也不是,因為沒有好的,沒有什麼好想法,沒有想法就不可以做下一個,對不對?實際上我印第一張海報,籠子那張海報,就已經有了第五張海報……沒有內容,不知道是什麼,但這張海報是我所有海報中最讓我喜歡的,它是一張空的海報,開始的時候就出了一張這樣的空海報,……是為了給籠子那個行為做的海報,還沒有把籠子的內容放上去,所以這張海報的圖像處還是空的,我只是覺得掛在牆壁上不錯,有一天可以做個這樣的,做這個就是說

我的藝術作品的來源不是藝術而是生活,就變成把藝術剔除掉,把藝術不當作藝術,變成生活來促成我的作品。……變成我不做藝術的生活成為一件作品。當然這件作品要有前面的作品才成立,先有有後有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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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講得再明白一點,有沒有做藝術對我來講都不重要,因為實際上人不必有藝術也一樣活著,只有在你意識到什麼的時候,你才會做一些特別的動作對不對?一個藝術家一直在做有的東西,而有的另一面無卻往往被人忽視。而有和無視同一個作品的兩面,所以我那些作品是把我的另一面,所謂無,一個藝術家無能做什麼的那一面也帶出來了,變成是一個藝術,我有點這樣的傾向,就是說那一面也是我的能力,意思是說一個藝術家獨特的一面,在我前面四件作品中,都已經清楚了,但一個藝術家無能的那一面,我也要展現出來,就是說把它們同時展現在世人面前,然後把它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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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艾未未,徐冰與謝德慶


謝德慶的作品大多完美地契合了行為藝術獨特而極端的對於人類生存狀態的探索。


他的五個一年計劃作品都是私自表演,之後才公之於眾的。不論是用照片、影響、文字還是簡單地口述來呈現,它們都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行為藝術總是會通過一些奪人眼球的方式起到讓人印象深刻,有所感悟。


謝德慶的作品全部關於時間,創作的內容就是他如何度過這些時間——雖然是這樣一種極端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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