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誠:當個好醫生不容易

王忠誠(1925.12.20-2012.09.30),山東煙臺人,世界著名神經外科專家、中國神經外科事業的開拓者和創始人之一。

1950年畢業於北京大學醫學院,1965年出版了《腦血管造影術》,1994年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2009年1月榮獲2008年度“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

王忠誠在神經外科診斷、治療、科研、教學、預防及流行病學調研方面進行了系統研究和實踐,取得了突出成就,在腦幹腫瘤、腦動脈瘤、腦血管畸形、脊髓內腫瘤等方面都有獨到之處和重大貢獻,他帶領的科研團隊取得了科研成果66項,其中國家級獎勵8項,發表論文300篇,專著20部。

王忠誠:當個好醫生不容易

“有朝一日,一定要學習腦外科!”

1925年,王忠誠出生在山東煙臺一個貧寒家庭,在九個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六。父母靠著擺地攤、賣雜貨艱辛度日。家裡的女孩都未能上學,男孩最多上到初中。但在王忠誠的堅決要求下,他靠著自己半工半讀,成為全家唯一的大學生。目睹過舊社會的腐敗,親歷過日本侵佔時期的悲慘,他原本的理想是學工科,希望以此強國,但考慮到經濟狀況,他最終選擇了免學費的醫學院。

1949年,從北平醫學院(今北京大學醫學院)畢業後,24歲的王忠誠成為天津總醫院的一名外科大夫。“這太好了,終於有薪水了。”老人歡喜地回憶道。大學四年他靠著做家教、送煤球等,勉強撐了過來,冬天裡穿的是好心的同學“借”給他的棉襖。兩年後,作為業務骨幹,他隨抗美援朝醫療隊來到鴨綠江邊,在一片荒林雪野裡,他們搭起土坯,不分晝夜地搶救志願軍傷員。

“衝啊,衝啊……”很多戰士因頭部中彈而受了腦外傷,臨終前,不少人在昏迷中還高喊著衝鋒陷陣的口號。這喊聲,在王忠誠的腦海裡,至今清晰得好像昨天剛發生的事。那時,中國的神經外科幾乎一片空白,王忠誠和同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士們死去,束手無策。

“覺得自己無能啊,很對不起他們。骨科、外科、內分泌科等我都能治,卻治不了腦外傷。”回想起這段往事,王忠誠仍感痛心。當時,他就暗自立下誓言:“回國後,有朝一日,一定要學習腦外科!”

王忠誠:當個好醫生不容易

1951年,天津抗美援朝醫療隊在吉林洮南合影,王忠誠(三排右二)是其中一個醫療小組的組長。

“豁出去了!一定要想辦法研究出來!”

1952年,王忠誠從朝鮮戰場回到天津。碰巧國家衛生部在天津籌建神經外科培訓班,他毫不猶豫地申請加入,成為新中國第一批神經外科醫生。不久,中國第一個神經外科研究所在北京成立,王忠誠隨之調到北京。

“人腦就像豆腐一樣,很軟,一捏就壞了。裡面集中了人體20%的血液,神經纖維比頭髮絲還細,線路非常複雜。”王忠誠上大學時解剖課曾考滿分,可學習腦神經外科還是明顯感到有難度。“大腦是人的生命、思想、行動的中樞系統。神經系統一旦患病,通常表現都較嚴重,輕則癱瘓、痴呆,重則往往有生命危險。”

那時,學習科研條件艱苦。王忠誠白天上班,晚上學習。有一次,沒有頭顱標本,他和同事們只好一起夜裡去亂墳崗挖沒有立碑的墳墓。取回頭骨,自行清洗消毒,再對照著研究神經解剖圖譜。由於西方對中國實行封鎖政策,他們只能靠著少得可憐的翻譯材料進行摸索。一年後,王忠誠首次為腦部腫瘤患者實施手術,獲得成功,極大地鼓舞了他的信心。當時,中國能初部掌握的腦部疾病診斷辦法是氣體造影,這種方法有2%~3%的危險性,且病人要承受巨大的痛苦,頭疼欲裂。此時,國外已有較先進的腦血管造影技術,危險性降至0.1%~0.3%,病人基本感受不到痛苦。

為此,整整一個夏天,王忠誠和同伴泡在醫院一間密不透風的房間裡,反覆在屍體上進行研究和試驗,終於自主成功掌握腦血管造影技術。又經多年臨床實踐和不斷完善,他於1965年出版了《腦血管造影術》。這本專著被視為標誌中國神經外科劃時代的進步,使中國神經外科診斷技術同世界先進水平縮短了30年。

然而,由於那時隔離防護措施較差,王忠誠長期幾乎是完全暴露在放射線中,他的白血球數降至3000多,不及正常人的一半,至今未能恢復。為此,他特別怕感冒發燒,曾先後八次患肺炎,兩次險些喪命。可他說:“豁出去了!外國人能做,我們也一定要想辦法研究出來。”

王忠誠:當個好醫生不容易

2001年9月16日,在悉尼召開的“世界神經外科聯合會第12次國際大會”上,王忠誠被授予“最高榮譽獎章”

“每個病例都是全新的挑戰,每天都在進步。”

幾十年如一日,始終面對腦部造影和手術檯,會不會覺得乏味?王忠誠說:“人的情況太複雜,每個病例都不一樣,都是全新的挑戰。每天都在進步。”

20世紀80年代,CT技術、顯微手術等引進中國,王忠誠的神經外科醫療技術也日臻完善。他曾是世界唯一完成開顱手術逾萬例的醫生,這個數字曾被國外同行誤以為多寫了一個零,王忠誠也因此被譽為“萬顱之魂”。1985年,他成功切除一例直徑9釐米的巨大腦部動脈瘤,至今仍是世界上成功切除的直徑最大的腦部動脈瘤。

王忠誠又試著向一直被國際醫學界視為手術禁區的“腦幹”進行探索。腦幹是人的生命中樞,在這裡“動刀子”,被稱作是“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每一個細微動作都可能關係到生死存亡。經過十幾年攻關,王忠誠終於循序漸進地突破了這個禁區。1995年11月,他在悉尼召開的國際神經外科大會上作了題為《腦幹腫瘤250例》的學術報告,震驚了世界同行。至今,他已做了600餘例腦幹腫瘤手術,數量之多,死亡率之低,始終保持世界第一。

隨後,王忠誠又向另一個“不治之症”——脊髓內腫瘤進軍。長期以來,這種病的治療效果差,術後癱瘓多,往往“治不了聾又添啞”,國外幾乎無人問津。王忠誠則創造了170例髓內腫瘤手術無一人死亡的奇蹟。1995年,江蘇省一個18歲男孩的脊髓內長了一個粗約2.5釐米、長約22釐米的巨大腫瘤,侵佔了9節椎體的空間。年逾古稀的王忠誠在手術檯前奮戰了整十個小時,腫瘤被成功剝離。這是世界上迄今成功切除的最大的脊髓內腫瘤,被國外同行譽為“驚動世界的世紀之作”。

為醫半個多世紀,救回了不計其數的原本已奄奄一息、半身不遂的病人。對此,他淡淡地說:“沒什麼,救死扶傷就是醫生的天職。”他還強調,對於醫生而言,一重技術,二重品質,“沒有好的醫德,再好的醫術也發揮不出來。”

“所謂‘好醫生’,不是不犯錯,只是不斷總結成功經驗,吸取失敗教訓,儘可能少犯錯。”儘管手術死亡率已經是全世界最低,但王忠誠仍然說,人的實際情況太複雜,每個案例都不盡相同,經常有意想不到的情況,即使非常小心有時也難免出錯。所以,他總是告誡學生,“下診斷永遠別說百分之百。”“病人也對我們的成長做出很大貢獻。”這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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