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梁漱溟!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三軍可以奪帥也,匹夫不可以奪志。”——梁漱溟[míng]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講老實話,蔣介石是用槍桿子殺人,你是用筆桿子殺人。

......你就是這樣一個殺人犯!......”

這是極罕見的!

用詞之嚴厲,動怒之激憤,這是毛澤東在公開場合批評別人時從來沒有過的。

而這位把毛澤東氣得近乎失態的人,就是梁漱溟。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季羨林先生曾評價他:

梁先生的行為,表現了中國知識分子的硬骨頭,是了不起的,是舉世無雙的!

而今天,當我們再次探究梁先生的精神本質,

除了能看到一個錚錚鐵骨的倔強身形,更能看到一個獨立思考的理性靈魂。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梁漱溟出生於1893年的重陽節,

其先祖為元朝宗室,姓“也先帖木兒”,元亡明興時,未隨元順帝逃回漠北,而留漢地,故改姓“梁”。

其父梁濟,乃是一位篤實型人物,在清朝,官至內閣侍讀,正四品。

他天資不高,但用心“周匝細密”,對梁漱溟影響極大。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梁漱溟(中),梁濟(右二)

9歲那年,有一次,梁漱溟忘了自己積蓄的一小串錢放在哪兒了,十分焦躁,與家人大吵了一架。

第二天,梁濟在院中桃樹枝上發現了那串錢,

他也不聲張,而是寫了一張紙條,將梁漱溟自己馬虎遺忘,卻遷怒家人的事編成一則故事,交到梁漱溟手中。

其中,最後一句寫道:

“原來是那個小孩自己糊塗,居然忘了桃枝上的秘密。”

讀罷,梁漱溟羞愧難當。

多年以後,他在編定《桂林梁先生遺書》(可視作梁濟文集)時,追憶父親說:

“自兒時聆此語,三十年常在耳。”

無疑,梁濟採取的是一種自省式的教育法,著力培育梁漱溟的自省意識,

這恰是儒家向裡用力的人生旨意,即所謂的“修身”功夫。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兒時梁漱溟

然而,小時候,對於儒家的經典,梁漱溟僅止於開蒙時學的《三字經》,

之後便入讀了當時北京的第一所洋學堂——中西小學堂。

在那裡他既念國文,也學英文,再加上學校教授的天文地理、理化算學,

使梁漱溟從小就有機會“開眼看世界”,領略異質文化的風采。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到了14歲,梁漱溟考入順天中學堂。

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卻變得越來越古怪了。

那時,他將大把時間用在讀報刊雜誌上,對國文不甚措意,

但作起文來卻喜歡寫些翻案文章,見解雖然獨到,但也足夠偏執。

對此,老師頗糾結,到底是給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批語,算是鼓勵吧。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後來,他結識了一位叫郭人麟的朋友,此人年紀輕輕,卻對佛道儒的思想皆有心得。

梁漱溟視他為“郭聖人”,以至將與他的談話記錄裝訂成冊,題曰“郭師語錄”。

受郭人麟的影響,梁漱溟開始涉足他以前忽略的中國傳統文化。

從此,他行住坐臥更像書呆子,再加不苟言笑,總一副若有所思的皮相,

導致同學們都稱他“小老哥”。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從順天中學堂畢業後,

18歲的梁漱溟加入了津京同盟會,並在與該會頗有淵源的《民國報》擔任外勤記者。

這使他有機會深入中國社會的底層,

而舊中國升斗小民的苦難境遇,卻好似叢生的荊棘痛苦著他的腳步。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有一天,他看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拉著人力車,在寒風中艱難前行,

而車上一個衣冠楚楚的年輕人正在大聲催喝,

突然,老人滑倒了,面門捶地,鮮血直流,白花花的鬍子竟被染成了紅色。

梁漱溟的淚水簌簌而下,那一刻,真所謂百感交集。

問一句:“蒼天在上,苦樂為何?”

從此,梁漱溟終其一生拒絕乘坐人力車;

從此,梁漱溟開始索研人生的究竟。

在《我的努力與反省》中,他寫道:

“我20歲至24歲期間,即不欲升學,謝絕一切,閉門不出,一心歸向佛家,終日看佛書。”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1916年,梁漱溟發表了“專心佛典四五年者”的階段性總結文章《究元決疑論》。

所謂“究元決疑”,就是“通過認識佛法的根本,來掃除人生的疑惑”。

那麼,梁漱溟自己“決疑”了沒有呢?

一方面,他肯定了佛教的出世間法,奉其為“罪惡人生清涼解毒的圭臬[guī niè]”;

另一方面,他也不反對隨順世間,即直面現實,救生民於水火的使命。

儘管,他還將這種積極入世的思想視作“世間人不能盡以出世”的折中“法門”,

但這篇文章卻是他由佛轉儒的重要拐點。

所以,今天我們少了一位弘一大師式的玄妙人物,卻多了一位知行合一的大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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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元培(前排右四),梁漱溟(前排右二)

年底,蔡元培從歐洲回國接掌北大,

讀到《究》文,嘖嘖稱奇,當即決定聘請梁漱溟來北大任教,主講“印度哲學”及佛教“唯識學”。

那年梁漱溟年僅24歲,一無學歷,二無資歷,以自學之身,入北大教席,堪稱佳話。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初入北大時,梁漱溟卻是苦悶的。

因為他的思想還在“出世”與“入世”間徘徊,以致精神憔悴、百慮交錮。他說:

“實難久支,一年後非專走一條路不可也。”

於是,到了1919年,梁漱溟停開了“唯識學”課,而專講“東西文化比較”。

而這一“專”不得了,便成就了時至今日,仍令我輩高山仰止的大家睿識。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梁漱溟認為,生活就是“沒盡(無盡)的意欲(欲求)”。

既然是“意欲”,就需要有相應對待欲求的態度,

這就形成了“不同生活的樣法(生活方式)”,即“文化”。

所以,人類出現了三條主要的文化路徑:

第一、西方。

竭盡全力去滿足欲求——所謂“奮鬥”;

第二、中國。

遇到問題,強調隨遇而安,與欲求調和——所謂“和諧”;

第三,印度。

既然欲求與現實有矛盾,索性將兩者都鄙視,於是只剩宗教——所謂“厭離”。

他的觀點,打破了一直以來,學術界認為文化是沿一條路線分階段演進的論斷,而將三大文化路徑放在並駕齊驅的征途上考量。

這便是我們今天所說的“文化多元性”。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而我國在當今國際交往中高舉“文化兼容幷包”的大旗,巧妙地避開所謂“意識形態”,

恰恰是運用這一理念來反擊西方文化的“入侵”,好似釜底抽薪般的“勝負手”。

當然,那時的梁漱溟不可能預料到自己的思想對今日之中國的影響,

而這些思想卻足以令他不甘於只當一個坐而論道的書生,而是催促他步入滾滾紅塵,

實現“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儒家終極夢想。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1924年,梁漱溟在與北大“七年之癢”的年月辭職了。

幾經輾轉,他應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jǔ]的邀請,來到山東鄒平縣,開設了一所鄉村建設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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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漱溟在鄒平(前排左一)

奇怪,這樣一位大儒,為什麼要去“上山下鄉”呢?

因為,梁漱溟認為,由於文化的分途,

不僅西方的制度無法移植到中國來,而且反西方的蘇聯模式也不適合中國。

「事實上,我國今天所走的路,既不是西方模式,也不是蘇聯模式,而是自己的路。只是我們在找到這條路之前,付出了太多難以承受的代價。」

所以,必須認清中國的獨特性,

而只要一將眼光聚焦,就會發現中國問題的關鍵點在“農村”。

這與毛澤東的發現驚人的相似。

但是,梁漱溟卻不認為中國有階級,因為沒有階級,就不存在誰“革”誰的“命”的問題,既然不需要“革命”,也就不必“武力”。

所以,問題雖在農村,但解決問題的辦法卻是以溫和的方式建立新型的“鄉治”,

即讓鄉村管理體系搭在“鄉村學校”的架構之上,實現“自治”。

可毛澤東卻一眼看穿了中國農村的根本問題——土地,

而將中國革命首先引向“土地革命”,最終取得了成功。

與此相反,梁漱溟的實驗自然是以慘敗告終。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但我們並不能以成敗論英雄,而是要將人放到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去評價。

當時,梁漱溟錯了,但是1953年,同樣針對農村問題,他卻未必錯,當然那是後話。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抗日戰爭時期,梁漱溟作為民盟(中國民主同盟)的創始者之一,曾到延安考察。

期間,他和毛澤東交談有八次之多。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毛澤東肯為梁漱溟花費這麼多時間,至少說明他對其思想非常感興趣。

確實,梁漱溟很早就設想過在中國實現多黨合作的方式,

並提出了“既非多黨制,亦非一黨制”而是“一中有多,多上有一”的方案。

而今天我國的政治協商制度竟大致如先生所言,實在令人感佩。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不僅如此,抗戰勝利後,當國共談判陷入僵局時,

作為民盟秘書長,先生不辭勞苦從中斡旋,“不敢惜力”。

然而,當聽說國軍背信棄義,破壞停戰協議,攻下中共控制的張家口時,

梁漱溟竟仰天長嘆,對記者說:

“一覺醒來,和平已經死了”。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1953年,梁漱溟出席在北京召開的全國政協第十九次常委擴大會議。

一直關注農村問題的他在會上直言不諱道:

生活之差,工人九天,農民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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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與他的看法截然相反,駁斥到:

“......這大概是孔孟之徒行仁政的意思吧。然須知有大仁政小仁政,照顧農民是小仁政,發展重工業是大仁政。......”

「摘自《毛澤東選集·抗美援朝的偉大勝利和今後的任務》」

於是,在隨後幾天裡,就出現了開篇所提到毛澤東對梁漱溟的斥責。

百年士林今安在?世上再無樑漱溟!

而對當年那場論戰時自己的心路歷程,

1988年,95歲高齡的梁漱溟,在去世前一個月曾這樣評述:

“於激烈爭執之後,我突然憬然醒悟自己已落入意氣用事。

善意即是善意,不容指為心懷惡意。

為人於是非曲直不可含糊曖昧;據理辨明就是,何必言勝負?

孔子說:

“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

梁漱溟先生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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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梁漱溟先生早已作古,是是非非,是非非是,各有評說。

儒書有云: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也。”

先生說,此中第五個“知”便是“自覺昭明”。

所謂“自覺”,就是“獨知”、“不自欺”。

人類的一切成就,從根本上說,都是依靠這股自覺之力。

拋開對利益得失的顧慮,以是為是,以非為非,令是非之心昭昭,讓坦蕩之氣浩浩,

這就是先生“理性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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