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深呼吸 | 農村太苦,我從小就想留在城市

本文是協作者在“農民工抗疫救援行動”中,針對困境農民工家庭開展的個案訪談之一,旨在快速識別疫情中的脆弱人群及其需求,為疫情防控和救援工作提供參考,我們整理出來與你分享。


疫情下的深呼吸——困境農民工家庭個案實錄(十七)


農村太苦,我從小就想留在城市

口述者:劉萍萍(化名)/江蘇宿遷籍

打工所在地:南京

編者注:劉萍萍,46歲,沒有上過學,丈夫因肝癌去世,自己獨自一人帶大兩個孩子。大女兒初中沒有畢業就出來工作,目前在某電信營業廳上班,小兒子小衛(化名)在上初中,劉萍萍則開了個小賣鋪兼棋牌室來維持家中生活開銷,供小兒子上學讀書。劉萍萍患有肝硬化,腹部積水,腹痛等症狀,需要定期複查,但每次2000多元的檢查費讓她對看病治療望而卻步。


萬一我倒下了,孩子可怎麼辦


我從小就希望留在城市,小時候在農村太苦了。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在家裡幹農活,爸爸媽媽要到外面跑生意,我下面還有三個弟弟在讀書,所以家裡所有活都是我一個人幹,十幾畝水稻都是我一個人扛著噴藥箱打藥的。那時個子小,陷在稻田裡,從外面根本看不出有人在打藥。家裡重男輕女,很小就把我當小大人,幹不好,媽媽還會打。

2000年之前我就來南京打工了,在南京打工時認識了我丈夫,我丈夫是南京六合那邊的,我們結婚有了兩個孩子。以前我們打些零工,幫人運貨,卸貨之類的,一家人生活還過得去。幾年前我丈夫因為肝癌去世,我自己做些小生意,賣方便麵、酒水等貼補家用,一邊照顧孩子一邊賺錢。我丈夫離開的這幾年很苦,大女兒覺得家裡比較窮,離家出走過一段時間,2015年過年前才回來。後來沒有辦法,大女兒也只能輟學,初中還沒有畢業就出來幹活了。兒子小衛從小就和爸爸比較親,在爸爸剛去世的時候,他不能理解爸爸去世這件事,起初總是要找爸爸,女兒會打小衛,說媽媽要傷心的。後來兒子小衛長大一點慢慢懂事了,知道我身體不好,也沒有再找爸爸,但也不愛講話了,有點自卑。

疫情下的深呼吸 | 農村太苦,我從小就想留在城市

南京協作者社會工作者去劉萍萍家探望(拍攝於2019年春季)

我患有肝硬化,腹部經常疼,現在疼痛比以前重了。有時候幹活累了,重了,時間長了,右邊腹部就會疼的受不了,疼得厲害就去買止疼去疼的藥,熬夜熬多了也不行,但是開小店早上六七點鐘就開了,開到半夜十一二點,只能堅持。現在每天會腹脹,一天不吃也不餓。醫生說有腹水,用儀器照一亮一亮的,要排腹水,3個月要住院查一次,花了近2萬,要定期複查。後來也沒去了。當時開藥錢不夠就沒要,就買點止痛藥,不到一定程度不吃,怕會對止痛藥產生依賴,疼到不行我就吃一點。我就擔心這倆孩子,萬一我倒下了,他們倆可怎麼辦。


孩子不跟我交流,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2019年,兒子小衛要上初中,因為五證不齊,沒有勞動合同等,上不了初中。我找過校長多次,求過校長,校長讓我去教育局,但去了也沒用,教育局要求一定要把五證辦齊,文化人講話一套套的很會講。哎,要是他爸爸還在,說不定這些證件就能辦齊。

疫情下的深呼吸 | 農村太苦,我從小就想留在城市

劉萍萍的孩子小衛(拍攝於2019年秋季)

為了滿足孩子上學五證齊全的條件,我就想辦法去辦理居住證和個體工商經營執照,但都因為缺少相應的材料沒有辦下來,居住證是因為房東無法給房屋租賃備案登記,營業執照則是因為附近可能面臨拆遷,也不給辦理。最後沒法,我只能讓親戚託了多個朋友,幫我們找到六合區一所農村的學校,學校減去了證件要求,孩子才能有初中可上,但六合區離我們現在居住的棲霞區太遠了,小衛需要住校,每週五才回來。

現在小衛在家裡就自己看書、轉轉、玩手機,也不愛講話,我問他作業寫完沒,他就嫌我煩。我不認識字,不知道他作業上寫的什麼,跟他講話他也不聽,我覺得他簡直變了,叛逆了,如果他不願意和我說話,也可以用其他方式和我交流呀。我現在有難過的事情都會放在心裡,不和別人說,怕別人嘲笑。現在家裡的這個情況,孩子不願和我交流真的讓我感到很煩躁,不知道怎麼辦好。


先走一步算一步


臘月二十八,我們一家從棲霞回到六合過年,那時疫情還沒那麼嚴重,街上好多人沒帶口罩。到六合後,村幹部會到每家來通知,並瞭解從哪裡回來的,我們才知道這個“新冠肺炎”的事情,所有人不帶口罩不能出門。

女兒過年時有些感冒,咳得胸口疼,因為這次疫情挺害怕的,大年初一我就陪她去了醫院,醫生看了沒什麼問題,是咳嗽引起支氣管炎,給開了藥。後來她吃藥快好了,我又開始感冒、咳嗽,大年初三的時候我自己去醫院,在路上有點咳嗽,就聽到路人說:“快走,離她遠點,不要被傳染。”這種情況,我在路上遇到了兩、三次。到了醫院測血,測體溫,醫生說開點消炎藥,沒什麼事情。我去醫院的路上也很害怕,看完醫生心裡就踏實,不那麼害怕了,醫生也不敢隱瞞病情。

2月26日,我們一家坐女兒朋友的私家車從六合返回了棲霞,進家門的時候,我就開門開窗通風,噴了84消毒。家裡的口罩也是協作者之前聯繫我們,給我們寄到棲霞讓朋友幫忙收的口罩。我還從六合帶了青菜、雪菜等一些菜回來,家裡還有之前賣的米、面、小麥粉等,支撐一段時間的生活不成問題,之後怎樣沒想過,走一步算一步,到時再想辦法吧。


我希望留在城市,農村太苦了


我這邊開著小賣鋪和棋牌,正常2500元一個月,夠房租,基本生活能維持,來店裡買東西的人也會把空酒瓶子紙箱拿回來給我,我這邊可以賣點廢品,一次能賣五六十元。女兒以前在紡織廠工作,紡織廠倒閉後,做了貸款、售貨員,現在在營業廳做客服,工作沒有保險,她自己在外租房子住,每個月2000元,也只能支付自己的日常開銷,但我也擔心大女兒在外面的安全,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在外面有安全問題。

疫情下的深呼吸 | 農村太苦,我從小就想留在城市

劉萍萍家開的小賣鋪(拍攝於2019年春季)

我們都沒有正式工作,沒有保障,像人家有勞保、退休金,我們現在年輕能打工,將來不能打工,沒有一點保障,不知道以後會怎樣。我也不清楚國家是否有這樣的政策,感覺目前對我們這些來城裡打工的,社會保障現狀一般。農民工社會保障問題挺重要的,有保障更能安心工作,我和小衛在六合那邊辦理了新農合,是隊裡讓辦的,之前都是隊裡交錢,前年開始需要自己交,一年200-300多元。上次我生病2萬多,報銷了5000多元,報銷比例不清楚,醫生也沒有說,新農合報銷比例低。

但疫情到現在,我也愁死了,愁的每天沒有精神,女兒也還沒去上班,我自己店鋪開著,但沒有多少人,現在沒有人來買東西,掙不了錢。開門賣東西,也不知道買東西的人從哪裡來,也擔心會被傳染,但每個月1600元的房租,水電和生活費也基本要1000元,還有孩子要開學,學費、住宿費也要500-600元,有很多花錢的地方。這樣持續下去,到時只能開口借錢,借700-800元 ,多了也借不到,還是希望疫情早點結束,恢復正常生活。

對於未來,我沒有什麼安排,還是希望留在城市,農村太苦了。


社會工作者手記


在通話中,能感受到劉萍萍的堅定,即使一個人忍著病痛,辛苦養大兩個孩子,也希望留在城市生活。疫情的到來,劉萍萍和女兒收入來源都受到影響,兒子沉浸在自己的網絡世界裡,劉萍萍即擔心女兒的工作,又擔心兒子即將開學的費用。劉萍萍像千千萬萬的打工家庭一樣懷著希翼來到城市打拼,儘管苦累,也在城市堅持下去。但為城市建設添磚加瓦的他們,亟待更多有利的政策來保障他們在城市的生活。


服務建議


當下

1.定期跟進了解媽媽的情緒狀態,及時給予疏導和支持;

2.協調救助資源,提供緊急生活救助;

3.跟進了解小衛的復課情況及復課後所需防護物資的情況,動員參與在線課堂;

4.鏈接醫學專家資源,為劉萍萍病情提供指導建議。

長遠

1.作為助學家庭,繼續發放助學金,減緩家庭經濟壓力;

2.開展個案服務,改善媽媽與小衛的親子關係;

3.結合協作者助康項目,為媽媽提供免費健康體檢與健康指導;

4.協調相關就業資訊,協助女兒就業。


(更多個案故事與個案報告見微信公眾號“協作者雲社工”,轉載請在公眾號後臺留言與協作者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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