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楊 雪
編輯|友 子
“這個故事又悲又喜又爽。”
正如“史上最慘”男主角郭京飛所評價的，正午陽光推出的短劇《我是餘歡水》，在不少劇集高開低走的情況下，憑藉豐滿的人設、緊湊的故事、不斷反轉的情節一路走高，終於在今天（20日）迎來大結局。
這部劇僅有12集，是名副其實的“短小精悍”，從4月6日首播，到13日會員可付費超前點播結局，7天就更新完結的排播節奏更是得到了不少好評。
長度遠不及大多數國產劇，《我是餘歡水》豆瓣開分卻高達8.4，中間一度隨劇情走高上升到了8.5。雖然由於大結局的一句爭議臺詞引發刷低分，劇的整體品質還是得到了普遍認可。
（超過15萬觀眾參與了《我是餘歡水》打分）
“12集應該是一部劇的正常節奏。很多觀眾看電視劇都是要調到兩倍速四倍速，幹嘛要這樣折磨觀眾呢？”郭京飛前不久的一番話說出了觀眾的心聲。
原著《如果沒有明天》作者餘耕對劇集的改編給出了高評價。“這部劇在劇情設計上有三個獨道之處。一是餘歡水這個人物反轉的方式，二是編劇成功地把三個反派結黨營私的梗養大、做足，三是荒誕和黑色幽默的處理手法，讓轉折常常出乎觀眾的意料，包括最後部分的‘陰暗大比拼’。U盤這個梗埋得也比較好，始終牽動著觀眾往下走。”餘耕對數娛君表示。
《我是餘歡水》開播後愛奇藝又推出了懸疑短劇《兇案現場》，上線後一次性播完，整整12集都用來追查一件陳年大案。
“整部劇12集的完播率和轉化率都非常很高，觀眾基本都是一口氣看完，集間幾乎沒有流失，有很高的粘性，這讓創作者很有成就感。”《兇案現場》製作方奇樹有魚副總裁田雪對數娛君介紹，並表示未來將會繼續探索12集短劇。
顯而易見的是，12到16集體量的國產短劇今年有了長足的發展。年初的《唐人街探案》網劇用12集講了3個案件，並與電影版形成聯動；14集的《危險的她》主打女性情感懸疑，被稱作國產版《致命女人》。
如今乘著《我是餘歡水》《兇案現場》的好評，愛騰優三大視頻平臺的多部短劇蓄勢待發。在長劇棄劇率越來越高的今天，連續幾部短劇的成功，能否將國產劇引領到正確的創作方向上來？
《餘歡水》高分收官，
郭京飛：12集是正常節奏
“黃金7分鐘，生死前3集”。
《我是餘歡水》延續了原著小說的“快”和“爽”，在開頭的前3集牢牢抓住了用戶的目光。
第1集只用了前15分鐘就勾勒出了主人公餘歡水慘到極致的狀況：妻兒嫌棄、業績不佳、上司無情、父親追債、朋友欠錢、鄰里不和……過程中主要人物一一出場，人物關係一目瞭然，配合劇集節奏，一下子抓住了所有在看觀眾的神經。
喪了兩集之後，到了第3集，餘歡水意外得知自己身患絕症，時日不多而“破罐破摔”，由此開始了逆襲人生，開啟了爽劇模式。劇情過半，餘歡水又突然發現自己並未患癌，如何解決U盤等事件的後遺症，成了後6集的最大看點。
不少觀眾都對最後2集“沉船訴罪”的結局印象深刻：所有支線情節、人物、矛盾點聚焦在一起爆發，呈現出一場令人意想不到的“陰暗大比拼”，精彩程度不亞於一部懸疑電影。
從慘和喪到爽再到懸疑，《我是餘歡水》在短短的12集之內，諷刺了家庭、夫妻、朋友、職場、學校、媒體，節奏快、尺度大、刀法準，也被稱作“不用倍速”的良心劇。
郭京飛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12集應該是一部劇正常的節奏，很多觀眾看電視劇都是要調到兩倍速四倍速的，那幹嘛要這樣折磨觀眾呢？我們好好的把該剪掉的都剪掉，這不是對觀眾的尊重嗎？”
郭京飛扮演的主人公憑藉豐滿的形象為《我是餘歡水》收穫了第一波好評。劇集用真實的情景和細節刻畫了“人間社畜”、“窩囊男人”，戳中了現實中的“餘歡水們”，激發了觀眾的情感共鳴。
誕生10年來，“餘歡水”一直廣受歡迎。在網劇之前，這個角色從短篇小說《末日降臨》到長篇小說《如果沒有明天》，再到繁星戲劇社推出11輪話劇都有出現。
原作餘耕向數娛君表示，這是因為餘歡水這一角色貼近社會的芸芸眾生。“他有一點善良，有一點自私，也有一點自以為是的小聰明。我們大都是餘歡水的同類，有卑微的點也有自己的閃光點。”
改編後的劇集，在劇情深度上也下了功夫。在保留了原著黑色幽默的基礎上，《我是餘歡水》還探討了醫患關係、國際問題、網絡流行文化等社會熱點問題，進一步放大了劇情的戲劇性、衝突性，在“慘”和“英雄”的對比、被困船艙、誤診等一次次變化和反轉中將故事推向了高潮。
和原著不同，《我是餘歡水》把誤診、老婆二婚等原著結尾的情節，提前到了劇的中間位置，餘耕對這樣的改編表示了認可。
“《如果沒有明天》基本上一喪到底，到最後才揭曉謎底，對於小說這樣寫沒有問題。但是影視有影視的呈現規律，既有對觀眾情緒的考慮，也有對觀眾承受力的照顧，所以把誤診的反轉提前到了劇中位置。對於前妻二婚的提前，我想主要是給這部劇一個光明的結尾。前妻有了自己的愛情，餘歡水才能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長劇被棄率超過一半，倒逼短劇生長
《我是餘歡水》並不是國產劇學習海外精品化短劇的第一次嘗試。但其出現的時機卻很有標誌性意義：國產劇越拍越長，觀眾已經被“逼走了”。
近年來國產劇篇幅過長備受詬病：都市劇四十集是標配，古裝劇五六十集是常事。正午陽光在播的另一部劇《清平樂》足足有69集，播放週期超過40天。
（《清平樂》播完要41天）
很多字數並不多的言情小說，一旦被改編成電視劇，往往難逃“注水”的結局。6萬字的《杉杉來吃》被改編成34集，12萬字的《蜜汁燉魷魚》被改編成41集，每集的信息量平均下來，才相當於原著的2000字。
電視劇越拍越長的原因並不複雜。一方面國內影視公司是按集向電視臺和視頻平臺賣劇，集數越多，售價自然越高，需要靠拉長集數來抵消成本、提高利潤；另一方面，集數變長還可以提高植入廣告的空間，增加廣告所獲的曝光和發酵時間，進一步提升製作回報率。
但代價是觀眾也在失去耐心，觀劇的時間成本越來越高，逐漸養成了“倍速看長劇”的習慣，其結果是棄劇率也居高不下，體量越大的劇集，觀眾棄劇意願越強，棄劇率越高。
以至於棄劇率已經成了衡量一部劇能否牢牢吸引住觀眾的重要指標。
2018年愛奇藝世界大會上的數據顯示，近年來觀眾對於45集以上長集劇的棄劇率逐年攀升：2016年觀眾對於長劇集的棄劇率達到47%，2017年上升到50%，2018年第一季度已經增長至56%。
“長劇棄劇率不斷攀升，這意味著有一半以上的用戶看完長劇的第一集或第二集就放棄了。”愛奇藝首席內容官王曉暉當時介紹。“面對全行業虧損，短劇才能產生更高的投資收益比。”
相比之下，觀眾追看短劇到最後一集的比例，是長集劇的4倍。
一些大IP改編的網劇已經大膽嘗試了“短平快”。17萬字的《鬼吹燈之龍嶺迷窟》改編成網劇只有18集，22萬字的《鬼吹燈之黃皮子墳》改成了20集，單集平均信息量都超過了8000字，是很多長劇的3到4倍，這樣的節奏自然讓觀眾不敢輕易倍速，或者乾脆棄劇。
以國產劇的長度作為參照，近年大火的海外劇集也幾乎都是短劇。大火的《權力的遊戲》最後一季僅8集，《真探》《西部世界》等劇一季通常在10集上下，即便是非大製作的韓劇和日劇，《信號》《夫妻的世界》《迷霧》《非自然死亡》等作品也都在12-16集。大量優秀短劇的誕生，讓“短劇也能講出好故事”逐漸成為了觀眾的共識。
《餘歡水》的短劇嘗試不是孤例。年初的《唐人街探案》網劇前兩個案件讓觀眾大呼驚豔。
近期熱播的懸疑劇《兇案現場》也是另一項短劇嘗試。這部劇充滿了反轉，用七個案發現場串起十年復仇迷案。一次性播出12集的安排，得到了追劇觀眾的好評。
“一次性播完是愛奇藝的排播策略。”奇樹有魚副總裁田雪對數娛君透露，“刑偵劇本身就具有懸疑的屬性，整部劇12集是一個大案，從社會熱點話題開始推進，層層鋪陳多條線索，將社會派和本格推理進行了融合。“
這部劇的內容策劃何志武向數娛君介紹，為了強化情節，劇集先從一場意外入手，在關係網裡有意設置了兩層迷霧，通過層層抽絲剝繭，最後在雙胞胎和女性反派上安排了兩處反轉，都是為了讓觀眾意想不到。
待播短劇為何懸疑題材居多？
長劇的棄劇率不斷提升，出錢的平臺是感受最快的。
2017年2月，愛奇藝CEO龔宇首次提出“對標美劇模式的超級網劇將是未來主流”，稱愛奇藝的網劇將不斷提升單集製作成本、採用“季播+周播”排播模式。
此後愛奇藝在2018年宣佈將推出“奇懸疑劇場”短劇計劃，密集上線了多部短劇集，每部只有12集，單集時長在45到60分鐘之間。到了今年上半年，《唐人街探案》《我是餘歡水》已經有了完全不輸長劇的熱度。
除了平臺積極推進，短劇創作同樣得到了主管部門的鼓勵。
今年2月，廣電總局發佈了《關於進一步加強電視劇網絡劇創作生產管理有關工作的通知》，提出電視劇網絡劇拍攝製作提倡不超過40集，鼓勵30集以內的短劇創作。
除了長劇棄劇率過高，移動端追劇比例提升帶來了的觀劇習慣變化，也是國內積極發展短劇的重要原因。
五元文化創始人五百2018年接受數娛君採訪時就認為，“網劇以月為單位在升級迭代，接下來的這兩年，短集數、強情節一定是趨勢。”
數娛君梳理了三大視頻平臺手中的短劇項目（下圖），可以看到，同時5部短劇在拍的五元文化是當下短劇的領頭羊。
從數娛君的梳理來看，12集短劇目前主要仍然是懸疑題材，都市等其他題材嘗試較少，有一些愛情向的劇集也加入了懸疑元素。
待播的短劇選角上大多采取了戲骨帶流量的模式，偶像明星為了打造口碑之作也甘願充當配角。
不過為視頻平臺承製短劇的其他公司，大多是成立不久的新秀，成立五年的五元文化在短劇領域已經算“大前輩”了。受制於短劇利潤有限，對於很多中小型影視公司來說，做短劇集並不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出過《九州縹緲錄》等大製作長劇的檸萌影業也已經將目光瞄定了短劇，試圖實行“長短並行”的制劇策略。檸萌在去年年中發佈的新品名單上，短劇共有三部，分別是《安魂使者》《生吞》和《親愛的弗洛伊德》，其中前兩部都是懸疑主題，最後一部則是言情劇加入了推理元素。只不過近一年過去了，三部短劇尚未有什麼開發的動靜，檸萌仍以手頭上的長劇為重。
不過面對一窩蜂的“懸疑短劇熱”，編劇王煢卻潑了一盆冷水。她認為，目前各大視頻平臺流行拍懸疑題材短劇，是受到了大數據汙染的結果。“視頻平臺排斥單元劇和行業劇，久而久之，只有懸疑和甜寵兩種網劇二分天下。”
王煢介紹，美劇每年季播、每季短小精悍，得益於好萊塢有很成熟的’編劇主筆’（Show Runner）制度。他們會負責前期準備工作，指揮、領導、協調整個編劇團隊，其他編劇只需要落實執行寫作任務。
“目前中國影視項目的開發流程還不夠成熟穩定。前期經常處於沒人負責的狀態。編劇的自主權又非常有限，很難成為影視項目的主導，經常需要在劇本階段再去改人設和劇情。”王煢向數娛君解釋，“這個過程更像是工程師不會畫圖紙，等工人把房子搭建出來之後再來修改。此外，演員、投資方、視頻平臺也不穩定，導致很多想系列開發的短劇最後只拍了一季。”
（文中採訪對象王煢為化名）
